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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第1255节

邓铂鋆在时枭仁的卫生部从龙有了一段日子,在百仞总医院成立早期,虽然有公共卫生专业的人才鼎力相助,但是医院日常运转工作越来越干扰时枭仁等人的临床工作。即便大家都是博士、硕士,也需要人去做打杂碎催的活计――正式的说法是总务后勤行政这块――这个有一定专业性的现代活计一时半会儿是土著归化民无法接手的。

原本这个工作是赵艳梅的先生何平的。不过自从卫生部属下制药企业不断扩编。何平作为曾经有过制药厂工作过的经历继续留在行政岗位上未免可惜,就被调去卫生部药械总厂和老婆做夫妻档去了。

这么一来总务工作就没人了。于是,人事部门从档案中挑选了一个自穿越以来一直宅在大图书馆当管理员的但是表示过强烈的“医疗卫生这行当我最熟”的邓姓宅男,由他负责百仞总医院的后勤总务工作。

邓姓宅男的前半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loser。作为医科大学教授的儿子,他虽然知识面较同龄人宽广,且有高度发散性思维,却连高中都没考上。教授看出他不是认真读书的材料,于是送他去参军,本来觉得我的儿子再不务正业,在部队那个环境中总能学出个考军校的水平吧?没想到他在某个大院里当不出操的少爷兵接线员都当不利索,号码背不过,于是草草结束了一年的服役。回家赋闲半年。

教授想总该给他找个有技能的出路,想到自己从事眼科屈光专业多年。好歹算是有点名气和关系,于是又送他去熟人开的眼镜店当学徒。准备学成了顶着教授担当顾问的光环开眼镜店。好在当邓姓宅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徒生活即将蒙混不过去的时候,教授供职的大学为了照顾某位bighead退伍的儿子,忽的出台了一个当期有效的转业安置文件,邓姓宅男因而混入了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成为了行政楼里一个跑龙套的碎催。在碎催生活也再次陷入困境时,邓姓宅男毅然参加了穿越。

邓铂鋆在医务科的工作,在时袅仁看来也就是差强人意――比归化民强得一点就是此人至少能和无障碍沟通,知道什么叫现代医学。而且时时刻刻都能冒出无数术语和整套的病案来。足够唬弄归化民。在本时空下当个科长大致还算凑合。

邓科长在百仞总医院是个最忙碌的人,全院乃至全卫生部上下的吃喝拉撒都归他管,基本上和人说不了三句话就会要来句“兄弟还有点事情要去办”。自然是不会平白无故的跑到香港来的――时袅仁派他来得目的自然和巡诊有关,当然其中还有省港医院的筹建工作。

邓铂鋆笑嘻嘻的不说话,跟在时部长身边。众人一路迎到香港商站大楼里,少不得又是一番接风洗尘的应酬,最后将他送到客房内安顿。

因为时部长是人民委员一级的高级干部。时时刻刻都要日理万机,所以这客房是套间,卧室之外还有办公室,供来访的元老办公会客用。

时袅仁下船伊始,不免身心疲乏,但是去广州巡诊不比在绿区、黄区。广州这地方虽然现在元老院几乎是半公开在活动,但是到底也是敌人的统治区,怎么也得算个橙区,自己一干人深入“大明地方统治核心区域”去活动,虽然小郭拍胸脯说绝无问题。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时院。”邓铂鋆不习惯元老院那种苏维埃式的称呼,还是习惯性的用旧时空的称呼。既显得热络又显得自己是出身卫生系统,“去广州巡诊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您旅途劳顿,在香港这里休息几天再发出吧。”

时袅仁说:“广州那边也都准备好了?”

“是,就设在广州的紫诚记――我已经派李默去那里打前站了。”

李默虽然是最早的一批护士,但是她的学习水平不行,护理学什么的一直过不了关,各种专业课程学起来很吃力。时袅仁觉得她在这方面恐怕也没什么发展潜力,费半天功夫充其量就是个护工的水平,干脆调她到总务上去――总算她能写能算,普通话说得也不坏,给邓铂鋆打下手还是富裕的。

这次让她去广州打前站也是因为她能说一口很好的广州官话。

时袅仁点点头,他知道邓铂鋆打得什么主意:这小子别看当个科长的稍嫌不富裕,但是在钻营搞钱上极富创意。这次到广州来巡诊,邓铂鋆主动要求来打前站,连巡诊计划都是他一手制定的。时袅仁没出发前看了一眼就乐了:“你这是铁了心要搞省港总医院啊。”

原本巡诊就是件比较“简化”的事情,主要是搞搞内科治疗,顺便做点门诊小手术之类。不管是人员配备还是药品、器械,都是相当简单的。

但是这回广州巡诊配备的人力物力,明显都比着海南、雷州巡诊要上一个层次。要不是时袅仁不同意,企划院那边也肯定通不过,邓科长保不定把移动式手术室都要弄广州去显摆一番了。

“我休息一天就行了,不知道章鱼号要整备几天?”

“我刚才去见施元老的时候他说最多二天就行。”邓铂鋆说着拿上来一个文件夹,“这是关于省港医院设置的一个计划书草案,您先过目圈阅一下。”

时袅仁接过计划书看了看,看罢他笑了笑:“小邓,你这省港医院,倒是颇有私立医院之风……”

邓铂鋆在座位上落座。皱着眉,假笑似的向上咧着嘴角,这是他特有的“半笑半严肃”表情,细声说:“现在卫生部面临的情况您也是知道。五道口那帮人虎视眈眈,成天吹风说什么国家财政很紧张,需要照顾的方方面面很多,卫生系统的开支太大……这次货币化核算还有被您顶回去的医疗保险制度改革背后的意思您肯定都明白……我估计着,下一步五道口肯定要搞出个医院经营指标之类,逼着咱们公办医院搞创收,好削减对卫生医疗系统的拨款。”

说到经营指标,时院长不由气得连骂了几个f开头的词汇,拍着桌子说到:“这简直就是胡闹,弄什么经营指标。经费没浪费就成,管这么多干什么?公办医院这种公益性单位就得完全搞专家治理,彻底的公益性才行!一搞狗屁的经营指标还成什么了?不又成总务长治院!这种就该被批倒批臭的东西,居然还有人愿意来捧?!”

邓铂鋆等他骂完,才说道:“时院您说得是。公办医院要坚持公益性这个方针要一百年不动摇。但是经费方面的缺口以后肯定会愈来愈大。我看五道口是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企划院这次愿意开这个口子,说白了就是让我们自筹资金办医疗――”

时枭仁打断邓铂鋆的话,说:“这些题外话就不要谈了。你这么搞这么激烈的医疗产业化――什么高级病房、特级护理……这不是摆明了要为大地主大官僚服务么?恐怕有违元老院的扩大影响,争取民心的指导意见。”

邓铂鋆胸有成竹的说道:“指导意见是个意见,关键看成效如何。咱们在这里开个医院,不管这么说也比本时空这帮子半巫半医的大夫强几百倍。只要能治好人,就是扩大了现代医学的影响,争取了民心――再说不还有医疗贷款这个口子。”

“医疗贷款?”时部长乐了,“你这是要到企划院去上班啊,就你定的这套经营路线,恐怕一般人要治好病非得卖房卖地再卖身当一辈子契约奴不可了。”

“契约奴总比死了好。再说在给元老院当契约奴,比他们给地主老爷当佃户强多了不是?”邓铂鋆不慌不忙的说道,“再说了,这等于也是给五道口那帮子算盘精上点贡,让他们在预算上少卡咱们点――有贷款业务他们不是最乐意嘛。”

时袅仁心想虽说他说起话来云山雾罩,唾沫横飞,但是这番话倒是很有道理。当下在文件上自己的名字上面画了个圈交还给了邓铂鋆。

“还要多方审批,这事情你也不用急。”时袅仁说,“少不得要在元老院耽误一阵子。”

“是,那当然。这样大的事情,肯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邓铂鋆连连点头,又不经意的说:“为了减少财政开支,这省港医院在投资方上可以多方出资,不一定非得靠财政全额拨款。”邓铂鋆终于亮出了他的底牌,“可以开放一部分给民间资本。我们可以向广州大世界项目一样运作。元老个人也可以投资嘛……”

时袅仁心想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他考虑了下说道:“具体到投资来源问题不是我个人能够左右的,还是要看企划院和中央政务院的意思。”

“是,是,这当然要按照元老院的精神办。”邓铂鋆笑得象一朵花似得,“时院,您先休息。”

第四百零八节 李默

李默正在收拾房间。这里是紫诚记的一间空铺面房――郭逸自从回到广州之后,不但原先的产业全面装修翻新,又将原先惠福街圈占的空置荒地破墙开店,造了一排二层铺面,用来扩展营业面积。

这次巡诊就用了其中的一座铺面。广州站的总务负责人孙常派了工匠简单的装修了一下,前面是挂号和候诊的地方,二楼设诊疗室,后面设了一个简易手术室,铺砌了瓷砖。当然条件不能和临高等地的医院相提并论,不过在广州城里也算头一份了。

李默收拾着从香港转运来得药品、器械和各种用品,都要一一归置到架子上以备随时取用。她学不了医,做这些总务上的事情还算得心应手。特别是邓铂鋆平日里主要是“抓总”,具体到细节的时候很多由她来负责落实――这些事,早年在澳门的宅子里跟着当管家的爹妈耳熏目染的,她天生就能举一反三。久而久之,她在百仞总医院就成了大家都要尊重三分的“李大姐”了。

李默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生活简单却很充实,女儿进了澳洲老爷的学校――原是可以寄宿的,但是她还是坚持每天让孩子自己上下学:反正从芳草地到卫生部的住宅区也不远。路上也很安全。

李默用自己的工资加上贷款在归化民的住宅区买了一套小房子――“新话”叫“公寓”。她因为年资高,收入上比起新分配来不久的护士们要强得多了。

临高是个男多女少的地方。李默年不过三十,长相也也不坏。况且还有不错的收入。纵然是个寡妇又带着孩子,向她提亲的人依然不少。有的人条件还相当不错,但是李默一概回绝,继续过着她的独身生活。因而卫生部的归化民们中就有风言风语,说她冀图嫁给“首长”当小妾。也有人笑她痴心妄想――带着个孩子的寡妇还向想攀首长的高枝。

李默对此一笑了之,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之后,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被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诳着私奔的怀春少女了。更不会为周围人的几句空话就改变自己的想法。

李默现在全身心都放在自己的女儿身上。李荃进了芳草地国民学校,学习成绩还不错――马上就要初小毕业了。学校里的老师建议她念高小。李默还有些迟疑。读高小又是一笔费用:李荃不是收容来得孤儿,也不是烈士遗属。照规定:归化民职工的子女念高小免缴学费,但是要缴杂费和伙食费。女儿又不是成绩非常出色的那种孩子:倒是可以得一笔奖学金弥补过去。

每个月的杂费和伙食费虽不多,但是对她一个背着二十五年住房贷款还有女儿要抚养的单身母亲来说还是有点负担的。

不过这次到广州来之前,初晴来找她聊天,听说了这事之后便要她放宽心:她会去向吴老爷说,让他资助。

这丫头到底还是个好心的孩子。李默想到这个叫她“姐姐”的女孩子。当年她在苟家庄备受欺凌也难以存活的时候。初晴是内院的丫头,算不上如何受宠,和她更是非亲非故。

不时却偷偷将内院的残羹剩饭带出来给她,这才让她们母女苟延残喘熬到被张兴教带给吴首长的那一天。

在农庄重逢之后,两人一直住在一起,一开始农场草创。上到元老,下到刚刚招募收容来得农工,个个都要出工劳力,她又带着个孩子,忙不过来的时候全靠初晴帮忙。那怕是她和吴老爷正式成婚之后。对待她们母子依然是过去那样热络。这点让见多了世态炎凉的李默常常感慨不已。

自己当初被当家的托付苟家庄苟老爷的时候,那是多风光。一去就是单独的小院子。全套的新家什。苟家的老婆小妾都来嘘寒问暖,天天还来陪着打牌说话解闷,临高的天气热,李荃胃口不好,苟家的小厨房变着法子换花样制备各种清淡小菜。当时她真觉得自己的男人是天下最好的海上男儿。

没想到不上半年,当家的死在海上,手下的弟兄风云流散,苟家兄弟吞没了当家的寄存的货物,翻脸就不认人了。不到一个月功夫就从天堂坠到了地狱,先是被苟家的家丁头目霸占,糟蹋够了又赶出庄子――还扬言不许其他男人碰她,几乎将她和女儿活活饿死。要不是初晴当初仗义援手,哪里还能过上现在这样“像个人”的日子,又能重回到广州。

广州这个地方,是她魂牵梦绕所在――她的父母都是本地的土著,虽然她未曾记事就随着父母迁到了澳门,做了李丝雅家的奴仆。但是在她的孩提时期,还是经常有时跟随为主人办事的父母,有时伴随着尚在牙牙学语的小姐到广州来――李丝雅的母亲就是出身在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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