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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第1567节

“臭烘烘的西班牙猪猡。”他心里咒骂着,虽然脸上还挂着笑。

总督以一种对下属官员的冷淡口气继续说下去:“我很高兴您应我的召唤拨冗前来,但我请您来是为了提醒您,菲律宾殖民地施行的是吾王陛下颁布印第亚群岛法典,以及吾国的成文法典和一部分习惯法。无论按照哪一部法律,在决斗中杀死人都不被允许,您应该知道。”

“阁下,对一个无罪的人而言,您的话完全正确。但对一个该死的人来说,死刑执行得早或晚有什么区别?”魏斯手按着挂在腰带上的山寨版中正剑——那是他用一把上好的托莱多剑从某元老手中换来的――坦然自若地回答:“埃斯特万?萨纳夫里亚是骗子。他伪造政府文件和债券合约,不但偷窃骗取守法之士的财产还对他们敲诈勒索。他千方百计地偷逃纳税危害国家。他从事走私贸易,甚至将武器和火药出售给帝国的敌人。他还犯下了杀人的罪行,为了谋夺财产虐待杀害已经皈依上帝的菲律宾人、中国人和墨西哥人。而他本人却是个可疑的新基督徒,甚至私下里还保有犹太人卑贱的异端信仰。马德里来的王室检察官告诉我,他所收到指控埃斯特万?萨纳夫里亚的请愿书和告发信如今已堆满了他所住的房间。如此恶贯满盈的人,难道不该死么?上帝通过他所选定的任意一只手来杀死这个恶棍,难道不都是出于他神圣的裁决么?”(未完待续请搜索飄天文學,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三百零一节 总督的授权

胡安?萨拉曼卡总督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不禁吃了一惊,就象军人感到他所穿的甲胃上被武器猛击了一下似的。!魏斯的话中至少有一点是事实:大大小小的秃鹫乌鸦现在都围绕着萨纳夫里亚的百万家财飞舞,从澳门到马尼拉的几乎每个帝国臣民都在忙着控告他,不管是看起来多么荒谬可笑的罪名,都堂而皇之地写进案卷呈到王室检察官面前。人人都想从曾经的殖民地头号富商肥得流油的尸体上撕下一块肉,总督也不例外。

“对萨纳夫里亚的控告,必须经过王室法院的审判才能定罪。”眼看敲打对手的目的差不多落空了,总督想尽快将这个话题敷衍过去。

“他有罪,而且他已经被定罪了。您已经代表国王陛下行使了正义的权力,没收了他的不义之财。”

“您从哪儿听到无稽之谈?政府只是扣押嫌疑人的财产等待开庭审判。”

“谁会把暂时扣押下来的财产,比如萨纳夫里亚的商船和游艇送进王家船坞里去修缮,只是为了让受害者能够拿到焕然一新的赔偿品?这是我亲眼目睹。”魏斯回答说:“阁下,您现在只缺一场完美的缺席审判,死人是不会狡辩的。”

“仅仅是暂时征用,殖民地对可用于作战的舰船需求非常迫切。”总督终于决定抛弃这个话题,他拉了拉铃绳唤来仆人,“去拿点喝的来。不。不要酒,拿澳洲水。”

穿白制服的总督府仆役端进来一个木盘,装着两个用铁丝木塞封口的玻璃瓶。两只银杯。瓶身玻璃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珠,大约是刚从井水中取出的。

“您不介意这点小小的奢侈享受吧?我个人不赞成在谈公事的时间喝酒。”总督的语气变得亲切和缓起来,“在如此炎热的地方,这般清凉享受是何等难得。或许在您看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魏斯面带微笑,不置可否。他确实对“奢侈的澳洲水”不屑一顾,那只是临高司空见惯的盐汽水而已,连家境稍好的归化民工人在工歇时间都能买来消暑解渴的玩意。“愚蠢的吝啬鬼。无知的西班牙猪猡,”他腹诽着。

“连这点小小的享受都必须节制,是因为我们有着不得已的苦衷。殖民地的财政一直以来都很匮乏。而目前又不得不在军事工程方面增加开支。我们不能耽于享乐,”总督试图转换一个话题进行反击:“所以您在这里的一些行为是不合时宜的。现在马尼拉的富人都以模仿您为风潮,从时新的衣着到华丽的马车。那些倒也还罢了,可您装饰盥洗室的方式太不合适。拿昂贵的瓷器作为恭桶。还制造专门的水泵来冲洗污物。假若整个殖民地的贵人们都如此效仿,殖民地会损失多少金钱?简直难以想象。”

“还不仅是金钱,现在连被您用水泵冲洗掉的污物都是可贵的,我们得像英国人对待鸽子粪那样收集它制造硝石。不错,萨纳夫里亚是有罪,但我们找不到一个能代替他的代理人,能平价为政府购进印度硝石。现在我们要么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要么就只能忍受印度人的高价盘剥。也许您有办法帮助国王陛下殖民地的政府摆脱困境。我们都义务为上帝和陛下效力。这不是您对奥斯瓦尔多先生说过的话么?”

“我当然能,”魏斯眯起眼睛。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终于变成了嘲笑,“恐怕比您想象的还要多些。”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总督错愕地说。

“请您想一想,为什么一个中国乡村农夫蹲在泥地里喝茶用的粗瓷碗,远涉海洋运到欧洲就会被送上国王的餐桌?在马德里,再也找不到比中国绸缎更昂贵的衣料。我却见过那些盘踞在中国沿海的澳洲人用同样质地的丝绸包裹装填大炮的火药,他们每放一炮都能教一个来自阿卡普科尔或是塞维利亚的商人痛惜到死。需求带来价值,而路程使价值倍增,同样的道理,毕尔巴鄂的铁和墨西哥的铜运到菲律宾价格就堪比金银。的确,与之相比从中国运铁和水银,从印度运来硝石的路程要近得多,但就如您见识到的,这些异教徒们毫无良心,盘剥诚实善良的基督徒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事实上,您管辖的这块殖民地太过于依赖同中国人的贸易。到目前为止,菲律宾没有足以自给自足的产业,只是在中国货去往美洲和帝国本土的遥远旅程中扮演着一个微不足道的转运者的角色。无疑,这无论对您的功绩,还是增加殖民地人民的福祉都是毫无益处的。您还打算迫使人民节衣缩食,省下每一个比索用来加强防御工程。若是引得他们怨声载道,认为殖民地不能带给他们幸福与安宁,增添大炮和战舰又能有什么意义呢?敌人并不总是来自外部。”

“您说得很对,”总督颔首示意,魏斯指出了一种可能存在的危险。每任菲律宾总督在卸任时都要接受由继任者主持的特别法庭调查,得罪人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还有别的办法么?现在连从美洲运送补助金都成为一项危险的任务。”

“维持一个殖民地,让它兴旺发达,最好办法是建立自给自足的产业。您不是已经这样做了吗?您准许中国人离开帕里安从事农业和园艺,还在马尼拉郊外开办工厂。”看到总督想说什么,魏斯举起手来阻止住他,“好的工厂就是会下金蛋的鹅。这是澳洲人发财的法宝,他们开设工厂,把中国瓷器和水泵组装成恭桶,中国人情愿花十多倍的价钱购买。当然建立工厂,制造机器需要大量的金属,但是上帝难道是将菲律宾作为一块贫瘠的荒漠赐给陛下的么,您已经在碧瑶找到了黄金,在巴拉望发现了水银,难道这片丰饶的土地下就没有蕴藏着铜、铁、铅、锡,或者一切我们必需的物资么?比如您反复提到的硝石。”

“您有这个把握?”

“我财富的来源不是秘密,在吉兰丹发掘金矿,在靠近中国的海岛上发现过钻石矿。我的部下中有一些中国人,他们是最好的矿工技师,家族世代以采矿为生,没有谁比他们更擅长于寻找矿山,发掘矿井,他们在使用特殊的机器防止矿井被水淹没的技术上是独一无二的。只要您加以批准,我立即命令他们投入工作。”

胡安?萨拉曼卡用手指轻轻拍打着他的座椅扶手,魏斯看出自己的说辞已经起到了作用,便停下来用盐汽水润润嗓子,静待对方开口。

“范那诺华先生,您的提议无疑非常宝贵,”总督沉吟了片刻,“我只是向您指明一些情况。您在菲律宾所居时间不长,您可能不知道这块殖民地的内陆山区至今人迹罕至,那里是尚未驯服的野蛮人横行之处。虽然菲律宾群岛都属于陛下的殖民地,但在米沙鄢以南,到处散布着凶残的马来人海盗,杀人如麻的摩洛异教徒。军队必须首先保卫马尼拉与其他重要的城市,政府不能抽调已经捉襟见肘的兵力为您的采矿工程师提供保护。”

“这算不上什么问题,我从事有利可图的商业,同时也是一个军人。我有一些人数不多但是足够精悍和忠诚的的基督徒士兵足以保护采矿事业。您也不必提供船只,因为我可以让我的艾丝美拉达运送采矿人员和机器。我所请求的,首先是我的人在勘测地形,寻找矿脉时,必须享有在整个殖民地合法行动的自由,无论是沿海还是内陆。他们是为着殖民地的福祉在工作,不应当受到类似于布拉姆比拉先生那般的无礼对待。我的人员有权利持有必要的武器抵抗野蛮人、异教徒的攻击,这样才能省却政府动用武力的必要。最后,在采矿工程有需求下,如果政府可以批准我就地雇佣苦力或者直接捕捉那些野人和异教徒为奴,那再好不过。”

“很好,您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关于私人投资矿业的收益,以及法律上的条款――”

“按照新西班牙和秘鲁总督区通行的法律,私人矿主应当向国王陛下的政府缴纳五一税。”总督拿起几薄卷册翻看了一会儿,“不过菲律宾殖民地目前尚未有私人投资开矿的先例。如果您确实发掘出政府所需的矿产,作为奖励,我有权免除您的矿业税。只要您答应将采掘出来的矿石全部出售给殖民地政府。”

“以我们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魏斯说,“口头定价或者书面文契都可以,我都接受。”

“您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我马上吩咐秘书去写公文,您很快就会拿到通行证。”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当魏斯起身告别时,他听见总督说:“非常感谢您的礼物,伯爵。”

“阁下,您现在清楚了。我能够提供的,比您所想象的要多得多。”(未完待续请搜索飄天文學,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三百零二节 一路畅通

“刘香已经完了?!”吃惊的问话的人,大概五十上下年龄,头戴八方帽,身着湖蓝色的丝绸长衫,腰坠一枚翡翠玉佩,一副常见的富家商人打扮。正是当初在广州战役中代表困在黄埔的海商船主们去和澳洲人谈判的海商秦海澄。

“是,已经完了!”坐在他对面的中年汉子用力的点点头,“我接到消息,就在三天前,刘香大帮全伙开到香港岛,刘海主带着手下掌柜登岛请降归顺。场面据说壮观无比,那可是四百条船,三万人口!”

“我记得刘海主手下不止这些人船……”

“这二年他困守潮汕,先是郑芝龙,又是澳洲人,围得他动弹不得。没得钱赚,手下人船大约散去了不少。”

“真真不可思议!”秦海澄摇着头侧过湘妃竹的烟筒,让一个明眸善睐的小婢女用纸媒给他点上烟。“刘海主是潮州人的脾气,最是硬气不过,当初郑芝龙势大滔天他也不买账,没想到既然会向澳洲人低头服软!”

“澳洲人这么强,就算是郑家也被打得一败涂地,刘海主的实体远不如郑家,不投降还能做什么?”

“说真得,我是真没想到郑芝龙会灭得这么快!”秦海澄抽了一口,吐出白色的烟圈,“郑家那财力:银子真像海一样,要造船,那真是想造多少就造多少,又有官府撑腰――连荷兰人都不敢拿他们怎么样,说完了就完了,连老巢都给人抄了!”

“郑家眼下虽说没完,但是看这模样,大约也蹦跶不了多久了。”说话的中年汉子是刘德山,专做沿海贸易的商人,虽然是广东东莞的土著,却是南人北相,长着一副山东大汉的样貌,“听闻围头湾里很不太平,郑家那几家人马各自暗暗较劲,恐怕澳洲人不打过去,他们自己先要杀将起来。”

“澳洲人打郑家虽然出乎意料,其实也在意料之中,大海虽大,终究还是容不下两条蛟龙。”

郑氏势力的覆亡和刘香的降髡对于东亚海上贸易来说,是个很大的变动。身为海商,当然必须仔细分析对于自己生意的影响。

郑家在围头湾的溃败到现在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但是秦海澄始终抱着谨慎的态度观望着――最近这几个月,他只和刘德山合作,在中国沿海进行短途贸易,没有轻易派出船只前往马尼拉。在没有分清谁真得拥有海权之前,他并不急于重回危险的外洋贸易中。

“可不是嘛,澳洲人的攻势,简直可以用摧枯拉朽来形容。那天一大早我们在客栈听到外海传来的炮声,就立即带着伙计和水手撤回东山居号了。谁知道刚上到船还没有起帆,郑氏水师就已经败退下来了,澳洲人的船立即就封锁了港口,不过一天的功夫,澳洲人的兵就已经占领了整个港口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侯上的岸。一天啊!只有一天的时间,郑家苦心经营的老巢就被澳洲人占了……”

站着说话的男子儒巾儒服,却风尘仆仆的样子,仿佛是刚刚远行归来的儒生。他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虽然时日已久,却依然回味无穷。说话长衫男子名叫陈华民,是刘德山的表弟,二十岁时就有了秀才的功名,但之后屡试不第,眼看着快三十了,家已经成,业未立,干脆放弃了走学而优则仕的道路,也干起了海商。他家是广州土著,家中三代海商,自曾祖那辈就开始与洋人打交道。与其他普通的坐着等佛郎机人上门交易的座商不同,他们家是属于有自己的船只,亲自贩货的行商。家中有艘有十几年历史的旧式广船。陈华民自小就跟着父亲与叔叔,乘着旧广船北上倭国,南下南洋地贩运着各色货物。去过大员,长崎,占城,巴达维亚等地方,一年中倒有大半时间在海上漂过。正因为有这种成长背景,陈华民比大多数的大明百姓甚至商人更了解海外的世界,也造就了与众不同的商业眼光。因为他年龄尚轻,父亲不放心他单独走远洋贸易,就向刘德山说,要他带着这个表弟先做沿海的贸易练练手。正好家里新建了一艘船,旧广船就算是陈华民做生意的本钱。

刘德山没有船,平时全是租用其他人的商船舱位做买卖,买卖做不大,费用花销也很大。表弟自己有船,两人当即一拍即合,合伙做起了买卖。

刘德山和秦海澄素有业务合作,秦海澄出洋的货物,不少都是刘德山供应的,陈华民也就跟着来到秦家的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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