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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第1922节

因为接下来要问的事情牵扯到案件,练霓裳不得不放弃“公审”这个戏码――好在今天这次事情一出,访春院就是整顿风俗业中的反面“典型”,到时候怎么料理韩乔姐都不在话下。

审讯的重点是访春院与梁公子之间的关系。韩乔姐原不敢说,只说是因为月婉的关系,梁家对访春院有所照顾。这话在练霓裳看来倒也算合情合理,只是这话能糊弄外来的归化民干部,却糊弄不了本地土著。解布辽知道她家与梁家素有渊源,便说韩乔姐不老实,用蘸水的牛皮鞭子又抽了几鞭。

这几鞭抽得原就淤肿不堪的屁股顿时皮开肉绽,差点叫韩乔姐灵魂出窍,杀猪似的嚎着叫饶命。满院人都听得打冷战。

“你叫姚嫂拷打女子,逼良为娼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要受这罪?”练霓裳平日里很严肃,感情少露于表,此时却觉得心中痛快,调侃起韩乔姐起来。

“都是奴婢该死,奴婢愿招啊。求老爷饶刑啊――”

韩乔姐哭哭啼啼,再也不敢隐瞒,招认说梁家的确是访春院的后台之一。之所以说之一,那是因为梁家对家声看得很重,不愿直接为娼家撑腰。平日里若有什么结交官府、缙绅的事情,都是由钟家出面。

钟家在广州城里,勉强亦可算是缙绅一流。这家的家主钟艾教钟老爷祖上原是乡下的地主,祖父进城经商发了横财。子弟念书,出了几个秀才,算是衣冠中人了。钟艾教自己考了个秀才,一直考不中举人,到了四十多岁干脆捐了个监生。钟老爷家里有钱,又和文阑书院的掌事莫容新结了儿女亲家,混上了文澜书院的院董之职,堂而皇之的也混入了“缙绅”之列了。

钟老爷这种缙绅和梁家自不能相比,不过正因为他们出身低微,多少还有点破靴党的做派,许多事情正经缙绅不屑不能去做得,正好叫他们去出头。有一回梁家老爷子的小妾过生日,钟艾教钻营了她身边的一个丫鬟,让自家太太与梁老爷的姨太太拜了姐妹,搭上了梁家这条线。

除此之外韩乔姐就所知不多了。韩乔姐和钟家的女眷走动很勤,和梁家的女眷却完全搭不上关系。不过,访春院过去有几次遇到为难事,都是通过钟家通过梁府的势力解决的。梁存厚梳拢月婉也是钟家在其中穿针引线。

“梁存厚号称素来不近女色,为何要梳拢月婉?”练霓裳问道。

韩乔姐龇牙咧嘴,忍着痛道:“男人哪有不好女色的。只不过他家规矩大,不许随意勾连行院女子,若不是给他家为妾为婢,也得卖绝了身子在他家做家伎――梁家自家便蓄有戏班子。当初钟老爷说梁公子要梳拢月婉,奴婢都吃了一惊呢。”

四年前,月婉十七,已是本地极红的清倌人了。不少缙绅老财都想梳拢她。韩乔姐自也是待价而沽,准备卖个好价钱。没想到钟老爷却悄悄的来访春院,说梁存厚有意要梳拢月婉。

“铺房间”的代价是六千两银子。这个数字虽不比其他财主来得更多,但亦是中上水准。韩乔姐有心想来个“价高者得”,奈何不敢得罪梁家,便忍痛答应了。

梁存厚梳拢月婉之后,立刻大兴土木,将访春院的一处偏院修缮一新,金屋藏娇起来。

“……她那里用得仆婢全是梁府派来得,虽与奴婢院子有门相通,平日里关防甚严,除了从奴婢院中取些酒食、衣饰外,几无往来……就是月婉,奴婢也是十天半月方能见到一两回。”

妓女老鸨都是极善察言观色之人,虽说此时深受苦刑,疼痛难耐,但是从练霓裳的讯问内容中还是感觉的出澳洲人对梁家有所企图,因而赶紧加以撇清。

“梁存厚多久来一次月婉院中?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人么?”

“有时候每日都来,有时却是几个月不到。再者月婉院中另有门户,他来去自便,奴婢也不完全知晓。”韩乔姐道,“至于客人,他常在月婉院中宴饮,听闻客人甚多。”

“都记得是谁么?”

韩乔姐有心想说不记得了,然而又怕解布辽手中的牛皮鞭子再抽将下来,忙说:“奴婢多少记得一些,只是有些人奴婢也不认识――”

练霓裳要她将记得的人名都一一说出,韩乔姐不敢推诿,拣着自己觉得不太要紧的人说了五六个。

“……就这些?”

“这几位都是常来的,奴婢记得。至于说来得人,那还真不少。只是日子久了,一时想不周全。有的客人,奴婢也不认识……”

练霓裳心想这可以慢慢的再细问,她把话题转到要紧地方:“月婉最近请道士算命的事情,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韩乔姐忙不迭的点头,说月婉最近身子不大好,延请了许多大夫看了都无效。后来梁公子说有位京城来得道人,道行甚深,便请他来与月婉测八字。

“……这道士亦为本院上下不少人相面――道行着实了得!”

“他有说有人与月婉八字相克么?”

“说过,为此梁公子还将她身边伺候的人都换了不少。”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个多月前,”韩乔姐道。

“哦,这道士叫什么名字?”练霓裳问道

“叫做木石道人。”(未完待续。)

二百零四节 木石道人

练霓裳在访春院取得的供词很快到了慕敏的案头,慕敏下令立刻复制一份,转交給午木。梁存厚已经上了政治保卫局的“观察名单”,任何牵扯到他本人和家族的材料都会复制一份装入为新建的卷宗里。

对梁存厚的侦察工作,是政治保卫局的事情,慕敏是不过问的。但是她隐隐约约的觉得访春院里与冒家客栈的案子有什么关联。这是一种长期从事警察工作造就的直觉。她給练霓裳送去一份手令,要她在访春院里“挖根子,抓典型”,特别是要查清院里迫害妓女的事情。

慕敏在内部通气会上透露了此事,果然立刻引起了各路人马对访春院的浓厚兴趣,整肃风俗业是元老院在广州的重要施政纲要之一,不仅牵扯到“转变社会风气”、“社会改造”、“妇女解放”这些正面因素,对于地方政府来说,更有“整肃治安”和“税收”两方面的好处。因而有关部门纷纷要求深度涉入这一事件,以此作为“典型”。

主持会议的文德嗣当即大笔一挥,宣布各部门在访春院成立联合工作组,展开“现场办公”。

此令一出,宣传口便捷足先登,丁丁先派人去做专题报道,紧接着刘市长也紧着派人去进驻,然后商业局和紫明楼娱乐有限公司的归化民干部也去了……访春院门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乐坊街上的诸人却都知道:访春院这是要完。

慕敏自然乐得大家出力来帮忙。何况她的用意主要是借此敲打梁存厚,逼得他有所举动。

只要他动了,必有破绽。

慕敏心想,下一个要收拾的,便是关帝庙人马。这个脓疮,也到了该破的时候了。

“老神仙,您看这下一步该如何走呢?”

依旧是广州城中的陋巷中小院落中的土坯房里,一俗一道,正在窗下对谈。

“月婉那边无恙吧?”

“虽说访春院已是一锅废水,她那里倒还平静。髡贼亦未过来啰唣。进出即不禁止,也不盘问。”胡管家道,“此次搜检,公子真是吉人天相!”

“这都是贵主人平日里厚待下人积下的功德,”道人捻须道,“只是访春院这边是废了,甚是可惜。”

“老神仙说得是,只是让随雲姑娘很吃了些苦。”胡管家慨叹道,“我家公子也想请老神仙拿个主意,月婉那边,去得去不得了?”

道士点头道:“自然是去不得了。髡贼搜检月婉的院子,必然对贵主人起了疑心,这是一;二来髡贼正在访春院里兴大狱,我听闻韩乔姐、慕云等人都身受苦刑,怕是一五一十都招个干净了。三来如今访春院内髡贼云集,敲扑声震天,哪个富家公子会巴巴的赶去去享受这般风景?反常为妖,髡贼岂能想不到这点。”

胡管家点头称是,又道:“韩乔姐那里不要紧,她们想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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