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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496节

  “因为四顾剑还在东夷城。”

  范闲叹息着摇了摇头,心想这么简单的逻辑,连影子这种只会杀人的家伙都能判断清楚,叶流云这老头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四顾剑难道不会偷偷遁出东夷城?”虽然范闲心中是那般想的,但依然止不住习惯性地要往东夷城栽赃,而不愿意庆国内部出现这么大的裂痕。

  影子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他……已经有六年没有出过剑庐。”

  范闲震惊了,他知道影子的身份,当然相信对方的判断与消息来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事儿也太奇怪了,难怪庆国人往四顾剑身上栽了无数次赃,东夷城却一直没有什么直接的反应。

  范闲忽然想到了一个美妙的可能。

  “你说……”他撑着下巴,精神十足问道:“有没有可能,你那个白痴哥哥已经嗝屁了?”

  “没有。”

  影子的话,只好换来范闲的一声叹息。

  “不过只要不出门就好。”范闲旋即想到另一樁美事,笑着说道:“只要四顾剑不出门,我就不怕有人会杀死我。”

  影子想了想,默认了这个事实,又问道:“听说叶流云来过。”

  这已经是影子第二次说这个话,范闲明显是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却没有想到对方如此执着,忍不住大怒说道:“我还听说爱情回来过……是不是叶流云,他究竟有没有来,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影子以一种难得一见的认真说道:“我的偶像是五大人,我最想打倒的人是四顾剑,可是如果能与叶流云大人一战,也足以快慰平生,所以……大人,我嫉妒你。”

  范闲败了,诚恳说道:“不用嫉妒我,下次有这种好事情,我一定会留给你。至于叶流云,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你和他动手,死的……肯定是你,而且会死的很透。”

  影子沉默着,然后转身离开,消失在黑暗之中。

  范闲忽然想到件事情,对着空无一人的黑夜轻声说道:“我后天要去杭州,你跟着我。”

  去杭州接婉儿,不知道海棠会不会跟着去,为了安全起见,把影子带在身边,要放心的多。

  那夜之后,范闲与海棠又恢复到了往日的相处之中,只是偶一动念间,眼光相触间,会多了些许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东西。说来很古怪的是,海棠一如既往地懒散着,霁月着,反倒是范闲却有些别扭起来。

  海棠的眼光里偶尔会透露出笑盈盈的神色,让范闲好生恼火。

  然而这个事实,也让范闲清楚了,这样一位特立独行的女子,自己就算用那下作法子,把风声传出去,也不见得便能将她绑在身边一辈子。

  范闲曾经鼓励若若四处行走着,更何况朵朵这种人。

  不过范闲正如他一直承认的那般自私……这世上敢娶、能娶海棠棠朵朵的年轻男子本来就少,被自己闹出这么大的绯闻去,谁还敢娶?

  终身不嫁也成,只要别嫁给别人。

  他的眼里闪着坏笑,扯开了王启年寄回来的那封信,匆匆扫了一遍,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老王看来在北齐过的十分不舒心啊,身上的担子太重,确实没有跟在自己身边舒服,这信里就是在问归期了。

  范闲理解他的情绪,身处异国,确有孤独之感,而且一旦事有不协,不论是监察院或者是朝廷,都可能将他抛弃掉,这种弃儿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他想着想着,忽然叹息了起来,今夜先见夏栖飞,后见影子,包括远在北方的王启年,这都是自己属下的得力干将,而前两位仁兄,自己身上都带着血海深仇,都是大族之中最小的那人,流离于天涯,有家不得归。

  其实自己的身世,何尝不是一样。

  弃儿们的聚会,终究也会嗨劈起来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剑与旨

  范闲看完院报后,便觉得眼有些涩了,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几声。小时候自己的名字和字号就被那些人们安排好了,姓范名闲字安之,如今想起来,这名字自然是宫中那位皇帝陛下取的,只是……自入京都后,准确地说,是自去年春闱后,自己何尝有一日闲时?

  其实偶有扪心自问,以两世的学识经验判断,范闲不得不得出一个让他并不怎么愉悦的结论——宫中那位皇帝老子,对自己算是不错了。虽然他清楚,皇帝给予自己这么大的权力,很大程度在于皇帝需要自己这样一个人的存在,用来平衡朝中的局面,而且自己确实表现出了这方面的能力。

  可是帝王家本无情,皇帝做到今天这个地步,一方面不能不说是母亲大人的恩泽,另一方面说明皇帝对自己确实还存着稍许父子之情——他至少没有像汉武那样,自己还活着,而且活的越来越好。

  当然,范闲不会陶醉在这丝父子之情中,他出奇的清醒冷静。

  所以他对于皇帝把自己扔到江南,扔给自己这么多工作,这么麻烦的事情,终究还是有些恼火。

  自己不是一头驴……虽然海棠似乎很喜欢把思辙当驴使唤。

  他揉揉眼睛,取出身旁那个长方形的匣子,好奇地撕开了外面的火漆封条。

  这是王启年很慎重托夏栖飞带回来的礼物,信中说是孝敬自己的,却没有明说是什么。

  盒子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事物的真面容。

  范闲眯了眯眼睛。是一柄剑,一柄看上去并不出奇,但浑身上下透着股古意的剑。

  取出长剑,右手稳定地握在剑柄上,缓缓一拉。

  悄无声息的,剑锋脱鞘而出。

  便如苍山上的那层雪,便如北湖里的那抹碧,便如江南的一缕风,清清亮亮的剑光,在书房之中荡漾着,无比温柔,然而在温柔之中却夹着一丝刺骨的寒意。

  范闲微微动容,看出了这把剑的名贵与锋利,尤其让他心中暗动的是,这种温柔之中的杀意,与自己的古怪性情还真是有些相似。

  他轻翻手腕,随意挥了两下,感觉轻重也十分合适,剑锋无声破风而出,在蜡烛上拂了三下,蜡烛纹丝不动。

  范闲以往所习惯用的武器,不外乎是暗弩与靴间的细长纯黑匕首,虽然杀起人来效率十足,可终究是没有一个趁手的武器,尤其是如果要和真正的高手正面相搏时。

  而因为被影子刺了一剑,所以范闲极为划算地学会了四顾剑的剑诀,这些日子里潜心修练着,也算是颇有小成,那夜杀袁惊梦,便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四顾剑存于心,范闲愈发有种想佩把好剑的想法。

  杀袁梦时,还是向海棠借的软剑。

  软饭不能吃,软剑也不好意思老借。

  范闲轻弹剑锋,侧耳听着微微的嗡声,不由赞赏地点了点头,心想老王这个马屁倒真是拍的合适。

  拾起匣中纸片一看,上面写着王启年纯熟的捧哏之词,马屁十足,先痛悔去年不该偷窥大人之信,最后才讲到这柄剑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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