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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566节

  在别人眼中,他是个小孩儿,顶多是有些天才气质的小孩儿,但他清楚,澹州时的范安之,灵魂已经相当成熟,所以他早就明白,自己将来的人生,肯定会与监察院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入京后提司腰牌的现世,更让范闲明白了监察院那些老人的良苦用心,对方是想将监察院交给自己,或者说是还给自己,更准确地说,是还给当年那个女子。

  到了如今,范闲拥有了难以计数的财富,拥有了天下皆知的声名,拥有了极高的地位,这一切或许是凭借着他两世为人的经验,无数前贤的诗赋歌词,自己打小练就的坚毅心神,但他心里清楚,这一切都只是外物,难以系身,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失去。

  而自己之所以一直到今天还能拥有这些,就是依靠的监察院的力量。

  无论从哪个方面说,监察院都是范闲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根基、根本。

  雪谷狙杀与悬空庙的刺杀不同,悬空庙之后受的重伤,那完全是一次意外事件,影子的出手,完全都在陈萍萍的控制之下,如果不是恰好那时自己的霸道卷练到了瓶颈,凑巧经脉尽断,想必最后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可是雪谷里的狙杀,那就是为了杀死自己,一旦展开,绝无收手的可能……

  如果真如父亲所言及自己猜想,这个根基忽然松动了起来,范闲随时都有可能颓丧退场。对于这个猜想,不论是从理智上,还是感情上,范闲都不愿意接受,也不可能接受。

  “不可能。”

  范闲再次用重重的语气重复了这三个字。

  他是监察院提司,经过这两年来陈萍萍的刻意放手与扶持,在八大处里早已安下了自己的人手,启年小组也成为了一个特殊的部门,一处有自己,四处有言冰云,三处有费介,五处黑骑无心,而且现在有了荆戈,六处有影子……

  算来算去,如今的范闲再不是当初的孤家寡人,整个监察院的资源早已被他牢牢地握在了手中,他实在想不明白,就算院中出了一个叛徒,也不可能完全把自己蒙在鼓里,与自己的敌人配合。

  除非是他。

  就是自己在山谷中想的他。

  可是他……对自己是如此的和蔼,那双一直放在羊毛毯子上的手是那样的稳定,那个瘦削的残疾身体显得那样可靠,不论自己在哪里,总觉得他就是自己最大的靠山,让自己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一丝畏惧。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范建冷冷说道:“当年你母亲比你现在如何?同样是左手监察院、右手内库,身后有老五,更何况她还多了我们这几个人,南有泉州水师,比你今日如何?……可是最后呢?”

  范闲沉默了下来,忽然隐隐感觉到,山谷里的事情,只怕与许多年前的那件事情有关。

  “皇后的父亲,是被我亲手一刀砍下了头颅。”范建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微笑说道:“可是……谁知道该砍的脑袋是不是都砍光了?”

  范闲初闻此事,震惊异常,看着父亲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皇后的父亲,竟是父亲亲手杀死的!

  他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意思,当年京都流血夜是对叶家倾覆的一次大报复,但是叶家当年根基何其深厚,在一夜之间被颠覆,虽说是趁着皇帝西征……可是京都里不知道有多少权贵家族参与到此事之中,有些漏网之鱼……甚至是元凶仍存,也并不出奇。

  只是……范闲打破了沉默,脸上流露出坚定的神色,温和说道:“父亲不要说了,我相信院长。”

  范建叹了口气。

  范闲继续温和说道:“你的话,其实他也曾经对我说过……我也一直在想当年的问题,发现在我入京都之前,你和陈院长彼此之间异常冷漠,完全不是现在这副模样,我明白你们的心中都有警惕,只是正如我无条件地相信您,我也无条件地相信他。”

  他轻轻咳了两声,继续说道:“对同伴的疑心,是一种很可怕的事情,或许,有些人一直刻意隐瞒了什么,就是为了让你与陈院长互相猜疑。”

  “我不会这样。”范闲加重语气说道:“我相信自己的感觉,只有感觉不会欺骗自己。”

  他的眼光看着窗外。

  许久之后,范建笑了起来,欣慰说道:“看来对于人性,你还是有信心的……这一点,和你母亲很像。”

  范闲也笑了起来,说道:“只是对于特定的几个人罢了。”

  范建接着平静问道:“这件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先等着看陛下的处理结果。”范闲沉默少许后,继续应道:“只怕调查不出来什么事情,对方投了这么大的本钱进去,自然也想好了善后的法子。”

  他嘲讽笑道:“有时候都不知道陛下的信心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这军方都开始有人骚动了,他还是如以往那般毫不担心吗?”

  “查,总是能查到一些东西。”范建望着儿子,知道年轻人并没有被鲜血冲昏头脑,欣慰笑道:“守城弩都是有编号的。”

  “怕只怕连这城守弩也是从别处调过来的,查错人可不好了。”

  “你说的不错。”范建唇角浮起一丝古怪的笑容,“陛下震怒之下,案子查的极快,下午就得了消息,山谷中一共有五座守城弩,刚从内库丙坊出厂,本应是沿路送往定州方向……只是不知为何,却比交货的时间晚了些,恰好出现在了你回京的路上。”

  “定州?”范闲皱起了眉头,“叶家又要当替罪羊?陛下能狠下这个心吗?”

  “陛下当然知道这件事情的蹊跷。”范建说道:“只是……万一是叶家故意这么做的呢?”

  “所以需要别的证据,”范闲轻声问道:“我送到枢密院的那个活口有没有价值?”

  “有。”范建又古怪地笑了起来,说道:“你这一招还是和当年对付二皇子的招数一样,把证人送到对方的衙门里。”

  范建面色微静,说道:“只是一个方法,最好不要使用两次,至少这次枢密院就没有上你的当。”

  “噢?”范闲皱眉说道:“他们怎么处理的?”

  范建微微一笑说道:“他们像供奉老祖宗一样把那个活口供着,生怕他失血过多死了,不好应付陛下的问话。紧接着,他们便借口此事必须由监察院调查,军方应要避嫌的原因,便将这个人送到了监察院。”

  范闲微微一怔。

  范建继续笑道:“但人是你扔在枢密院的,监察院自然不肯接受,又让人拖回了枢密院……枢密院这些军队的粗人,这次真是学会了赖皮,竟是把这人又拖回了枢密院。”

  一向肃容的户部尚书笑着摇摇头:“今儿下午,两个院子就在这个活口身上较劲儿,你送给我,我送给你,就像这个人是烫手的山芋一般,谁也不肯接。”

  虽然今日遇着伏击,范闲心情有些沉重,但听着父亲这番话,依然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似乎眼前见了今日下午,在天河大路上,在庆国朝廷的权力中枢所在地,两个衙门像拖猪肉一样的,你来我往……那位军中好汉,只怕一辈子也没有想过,会有这种待遇吧。

  “最后怎么处理的?”

  “最后还是宫中发了话,监察院收入大狱中了。”

  范闲叹息道:“想不到睡了一下午,京都里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范建静静地看着儿子,半晌之后缓缓说道:“你被军队伏击,这是京都流血夜之后,最大的事情……而且你活着回来,不知道让多少人再也无法安坐府中,这夜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睡不着觉。”

  范闲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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