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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715节

  庆帝最后不屑望着苦荷,说道:“天一道倒是好大的苦修名头,可你们这些修士不事生产,全由民众供养,又算得什么东西?不过一群蛀虫罢了。”

  “战明月!”庆帝一声冷喝,说道:“不要以为剃了个光头,就可以把自己手上的血洗掉。”

  “世叔,你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家族的存续……当然,朕本来起意在此地杀你,你要杀朕,朕毫无怨言。”

  “四顾剑,你守护东夷城若干年,朕要灭东夷,你来刺朕,理所应当。”

  “苦荷,你乃是北齐国师,朕要吞北齐,你行此狂举,利益所在,不须多言。”

  “尔等三人,皆有杀朕的理由,也有杀朕的资格,但……”他看着这三位一身修为惊天动地的大宗师,鄙夷之意抑之不住:“诸君心中打着各自的小算盘,何必再折腾一个欺世的名目出来?”

  “戴着三顶笠帽,穿着三件麻衣,以为就是百姓?错!你们本来就是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的怪物。”庆帝冷冷盯着三位大宗师,“为万民请命,你们配吗?”

  庆帝轻轻拂袖,长声而笑,笑声里满是不屑与嘲讽,或是嘲讽那三位高立于人间巅峰的大宗师,或是自嘲于算计终究不敌天意的宿命感。

  “罢罢罢,这天道向来不公,三个匹夫,便要误朕大计,二十年来,朕常问这老天,为何千年前不生,百年前不生,偏在朕活着的时候,生出你们这些老怪物来……”

  这位天下权力最大的中年男子忽然敛了笑容,冷漠说道:“如今人都已经到齐了,还等什么呢?”

  自洪老公公敛去了自己的气息,庆国皇帝站到了他的身旁,昂首而立,于三大宗师包围之中,笑谈无忌,这是何等样的自信神采?若换成世间任何一位权贵,置于他此时的处境中,只怕纵使再如何心神清明,终究也会陷入某种难以承担的情绪之中。

  只有庆帝依旧侃侃而谈,眉宇间,眼瞳里,没有一丝畏惧,有的只是一丝错愕后的坦然,以及坦然之后的那丝淡淡惆怅无奈。

  他分别向着三位大宗师冷言质问,那种不可一世的气焰并未因为此时的危局而有丝毫减弱。长年天下第一权者的养气功夫,让他纵使在这些人类巅峰力量的包围之中,依然自然地透露着帝王的无上威严。

  最后那段话表明的意思很清楚,以庆帝的手段魄力决心,在这二十年前就已经出现了一统天下的迹象,他有能力完成这件大事业,从而开创大魏之后,又一个万朝之国。

  庆帝也会成为真正的天下共主。

  而在二十年前,庆国统一天下的步伐却被迫放慢了下来。因为在庆国代替大魏,成为大陆上最强盛的国家过程中,人间的武道境界也忽然间有了一次飞越,三十年前开始,人世间逐渐出现了几位大宗师。人类的历史中,以往并没有出现过这种能够以一人之力对抗国家机器的怪物。

  一旦出现这种恐怖的大宗师,即便心性强大如庆帝,依然不得不暂摄兵锋,在大陆上谋求一个暂时的平衡。

  “还等什么呢?”庆帝再次用嘲讽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说道:“堂堂大宗师,也会怕朕?战明月你一直隐迹不出,是不是担心这大东山之局是朕与云睿联手设的?”

  一语道破他人心思,庆国皇帝就是有这种能力,即便对方是深不可测的大宗师。

  苦荷微微一笑,头顶映着乌云下的淡光,整个人似乎已经和这片山巅融为了一体,和声回道:“说到底,还是这些年北齐东夷两地被陛下和长公主殿下害惨了。”

  是的,对于大东山这样好的一个机会,三位大宗师都会思考,长公主的忽然失势与太子的忽然被废,是不是庆国人玩的一件大阴谋,所以他们必须看到庆国内部真正的问题。

  而眼下这一切,燕小乙的叛军,临阵换帅,已经证明了这一切。

  海上有异象生,大东山巅上方的层层乌云范围越来越广阔,最后直接连到了海天交际的天边一线,整片天穹都被乌暗的云朵遮蔽着。天色越来越暗,云中的翻滚挤弄似乎清晰可见,似乎有些不知名的能量正在那些变形、挣扎的云层间蕴积。

  呜呜……风声呼啸,云间隐有雷声隆动,似乎是天地在痛苦地呻吟,然后落下一滴雨水。

  在层层乌云叠加最厚的那片天空下,大东山的山巅已经进入了一种很奇妙的境界。第一滴雨水落下时,恰巧打在了庆帝身上明黄龙袍上的金丝绘龙上。

  雨水打在那条蟠龙的右眼中,明黄的衣料沾水色重,让那只龙眸显得黯淡了起来,悲伤了起来。

  势。

  异常强大的四道势,同时出现在乌云笼罩的大东山顶,互相干扰着,依偎着,冲突着,渐渐交汇,直欲冲天而起,与山顶上空的那些厚云隐雷天威作一番较量!

  实。

  四道势含着实体的力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晋入到一种玄妙的境界,在第一滴雨落下时,便掌控了大东山山顶的一切。所有的生命在这实势圆融的境界中,开始失去了自我心灵的掌控。

  庆国的官员与庙宇的祭祀们并没有因为场间恐怖的气势压榨而倒向地面,他们仍然站立着,只是浑身上下僵硬,没有一丝动弹的可能,他们恐惧而眼瞳无法缩小,他们失禁而尿水无法打湿衣裤,他们想惊声尖叫却张不开嘴。

  山顶四周的长长青草像一柄柄剑般倒下,刺向场地的正中间,就像是在膜拜人间的君主。庙宇檐上的铜铃轻轻摇荡,然而内里的响铁也随之和谐而动,发不出任何声音。地面上的黄土用一种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缓缓向着青石缝隙里退去,缩成一道线,一道瑟缩的线,躲避着这股磅礴的力量。

  没有一丝声音,所有的声音都被封锁在实势恐成的坚厚屏障内,云层绞杀的雷声,雨滴润土的轻语,都变成了哑剧的字幕,能观其形,而无法闻其声。

  实超九品,势突九品,人类一直在思考,这样的力量一旦全力施展出来,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而今日大东山上,整个人间最巅峰的五位同时出手,这股威力甚至隐隐超出了人类的范畴,而开始向着虚无飘渺的天道无限靠近。

  大风起兮,无声无息。

  大雨落下,听不到滴答。

  雨水击打在苦荷大师那张苍老的面容上,没有被他体内淳正的真气激起雨粉,而是十分温柔自然地滑落,打湿了他的衣襟,他的麻衣,他的赤足。山巅的狂风吹拂的他的衣裳向后飘动,然而他的人却像一座山一样,静静地伫立在山巅,迎接着风吹雨打,没有刻意抵抗,只是温柔自然地和风雨混在一处。

  此乃借势,借山势,借风势,借雨势,平和着对面那记霸道到了极点的真气。

  洪公公一手牵着庆帝,整个人的身体已经挺了起来。体内霸道的真气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他的须发皆张,刺破了头顶戴着的宦帽,他的衣裳也逆着风势而飞舞,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鬼神辟易的霸道气息,似乎直要将这山,这风,这雨……统统碾碎了去!

  苦荷大师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妖异的光彩,一丝完全不合天一道中正平和之意的妖异,唇中念念有词,却听不清他在念什么,然而让他的身体在风雨中无助摆动,却看不到一丝颓色。

  在场间四势之中,唯有洪公公这处全力而发,气息冲天而去,震得他与皇帝四周的雨水变成一片粉雾,弥漫身周,模糊了其中的景象。

  霸道终不可持,尤其是这种逆天动地的霸道。洪公公的眼中瞳子耀着异彩,整个人像是年轻了数十岁。难道他是在耗损着自己的生命真元拖住这三位大宗师一刹,从而给五竹救驾的机会?

  然而五竹在雨中,任雨水打湿黑布,却是一动未动。

  他不动,并不代表他永远不会动,所以四顾剑像一道变了方向的雨水,划过一道黑影,像鬼魅一样站在了五竹与庆帝的中间。

  四顾剑也没有动,只是凝着自己的势,他低着头,笠帽遮着他的脸,漫天的雨水似乎要将这个穿着麻衣的矮子完全吞没。

  但再大的风雨也无法吞没他手中倒提着的那把剑。

  五竹隔着黑布“望”了四顾剑手中的剑一眼。

  在风雨中依然耀着寒光血意的那柄剑忽然黯淡了一瞬间。

  四顾剑依然未动,而他体内的强横真气却逼将了出来,顺着身上麻衣大大小小数百个口子向外渗了出来。

  这几百条口子,是这位大宗师一剑杀尽百名虎卫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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