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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861节

  范闲笑了笑,没有说这件事情,垂下眼帘轻声问道:“北齐去的人是谁?”

  第三十章 同一条路

  范闲手头有两套情报班子,对于天底下的动静,侦知极为迅速。但是东夷城开剑庐一事乃是各方势力注意事宜里的重中之重,他离京极快,那时监察院和抱月楼尚未有情报回来。燕京地处偏北,与天下另两方势力多有交杂,而且军方也有自己的情报系统,所以他急着问一下王志昆,看看对方有没有什么消息。

  王志昆皱眉思忖片刻后,不怎么坚定说道:“依常理推论,应该是长宁侯爷。”

  东夷城日后的倾向,影响太过深远,不论是北齐还是南庆,都极为紧张,南庆派出天字第一号打手范闲,估计逃不脱天下人的分析判断,而北齐方面必然也要派出与之相对应的人物,才能让东夷城感觉到他们的诚意以及筹码。

  长宁侯爷乃是北齐太后的亲兄弟,而且如今掌管着北齐内库的银钱往来,确实是个极重要的人物。

  范闲却挑了挑眉头,有些猜疑意味地轻声说道:“这位侯爷也是老熟人了,喝酒倒是不错,可真要做起事来,比他儿子差得可不少啊。”

  王志昆知道此时说的是正事儿,以他大都督的身份亦不敢怠慢,应道:“卫华虽然是锦衣卫指挥使,但北国锦衣卫,地位却远远不及院里,他也没有这么大的权限。”

  范闲点了点头,监察院这个特务机构实在太特殊,除了自信到掉渣的皇帝老子,没有哪位帝王敢允许这样一个机构存在,北齐锦衣卫虽然承自当年肖恩组织的缇骑,但在北齐太后皇帝母子二人的打击下,声势早已远不如大魏之时。

  尤其是沈重被上杉虎当街刺死后,锦衣卫能力虽在,地位却是日趋低下,如果北齐那位小皇帝,真的想在东夷城有所作为,卫华也不是一个好选择。

  “兵来将挡。不管派谁来,终究比拼的是国力。还是不要再想了。”范闲饮了一口酒,眉宇间浮出淡淡的疲惫之意。

  王志昆微笑看着他,开口说道:“小范大人此去,必然马到成功。”

  范闲苦笑了一声。离京都前,包括胡大学士在内的所有人,都和这位王大都督一样有信心,甚至皇帝陛下在御书房里做交代,也似乎根本没有想过范闲会输这一仗。

  他不了解,在庆国官员百姓的心中,小范大人这四个字,当年所绣的金边,早已变成了一片金芒,所有人对他都有极强的信心,五年来的过往早已证明了,只要他亲自出手,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

  庆历十年的这个春,庆国朝野上下,似乎都在安静地等待着东夷城的臣服,等待着小范大人马车进入剑庐,不费一兵一卒,就开始接收一大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生活的子民以及蕴积无数年的巨大财富。

  只是范闲自己却不会做如此想法。虽然通过王十三郎,他感受过四顾剑此人的态度,也小心翼翼地向这位剑圣大人表示过自己的态度,双方在某种程度上寻找到了利益的交叉点,然而此行东夷,要为庆国争取的利益着实太大。

  换一个角度说,东夷城要付出的利益太大。这不是过家家,也不是涉及上百万两白银的大生意,而是实实在在的历史改变。一个真正的历史大事件,就将发生在范闲的眼前,甚至是他的手中。

  当此时局,由不得范闲不惶恐,他时常在想,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够开土扩疆,而且还可能是走的九七的路子?

  问题在于,四顾剑重伤将死,对于庆帝的恨意与怒意,只怕倾尽东海之水都难以洗清。这位大宗师虽然明知自己死后,东夷城必然要被两大国家瓜分,他要为这座城,以及城旁的诸侯国考虑,所以才会邀请北齐南庆去参加他人生最后一次的开庐仪式。但他仍然要替东夷城的子民,最后一次争取利益。

  范闲不由想起了离京前,在御书房内与皇帝老子最后的一次深谈,其时陛下的脸上浮着淡淡的微笑,虽然与众大臣一般,对于范闲此行东夷充满了信心,但是言谈举止间,却根本不是很看重这次开庐仪式。

  皇帝的心思,范闲很了解,自信强大如陛下者,根本不在乎东夷城大厦将倾时所释出的和解之意与最后的善意。

  在皇帝看来,这只是东夷城最后的悲鸣,如果庆国能够花更少的代价,得到东夷城的土地与财富,那当然是极合算的事情,可是如果四顾剑提出的条件,让庆帝觉得很无稽,庆帝并不惮于直接举起手中的刀枪,将这声悲鸣变成惨号。

  而以范闲的分析及对这两位当世强者性情的了解,四顾剑即将提出的条件,肯定是庆帝无法接受的,这才是他此行所要面临的最大问题。

  ※※※

  出使的队伍不敢在燕京城里耽搁太多时间,第二天一大清早,范闲便在王志昆和梅执礼相送下出了城池,会合了由江南一地赶过来的监察院四处部属,往官道之上驶去。

  车队向着南庆国境线附近行去,还未完全离开燕京大营护送的官兵,便又迎来了一支会合的队伍。一位商人在众人纳闷的目光中,登上了范闲的马车。

  “辛苦了。”范闲拍了拍史阐立的肩膀。这些年里,范门四子有三位在庆国朝中打拼,而只有当年未中举的史阐立成了范闲的私人助力,一直在江南和境外豪华郡中,与桑文一道开设抱月楼,暗中替范闲梳理情报来源。

  史阐立低声对门师范闲交代了最近抱月楼的状况,以及在东夷城内所打听到的一些小道消息。

  “看来十三郎说的对,东夷城内部也有纷争。这一次天下人都以为我大庆是要去摘果子,哪里会想到这果子也可能是有毒的。”范闲听了半晌后,自嘲一笑说道:“只是我看不清楚,那位东夷城的城主,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在四顾剑马上便要离世的情况下,还敢和我大庆对着干。”

  “北齐人肯定在暗中支持他。即便是剑庐内部,也有很多人不愿意和我大庆靠近。”

  “这些事情不是由得他们愿不愿意的。”范闲叹了一口气,“实力决定一切。四顾剑一死,北齐东夷再无大宗师,双方只能在疆场上见。北齐国境宽阔,民富土肥,与我大庆倒是有一战之力,而东夷城以贸易立城,富则富矣,强却不怎么强,哪里是我庆军的对手?”

  “关键问题是,四顾剑伤于陛下之局,剑庐上下恨我南庆入骨,只怕他们宁肯拼死一战。也不愿意就此屈服称臣。”史阐立这些年过着大老板的生活,养得胖了些,头上也未生出白发,较诸当年的青涩寒酸模样,不知改变了多少,但唯一没变的,则是对范闲的忠心与敬佩。自年前起,他便留在东夷城打探剑庐方面的意向,所以知道如今的剑庐死寂之下蕴着风险,不免有些替门师担心。

  “关键还是四顾剑的态度。”范闲低着头,闭着眼,随着马车的行进一起一伏,苦笑说道:“他若真是个拧脾气的白痴,只怕还是要大打一场。不过如果真要打一场,那十三郎又算什么呢?你这几年传来的消息如果确实的话,十三郎将是他的衣钵传人,这么强而有力的态度,逼着我都要替他东夷考虑再三,四顾剑总不至于白出了这步棋。”

  “这又是另一个问题了。东夷城倒向我大庆还是北齐,是一椿事儿,然而四顾剑之后的剑庐,究竟由谁掌管,这又是一椿大事。”史阐立忧心忡忡说道:“虽然十三大人深得四顾剑宠爱,但是云之澜才是剑庐首徒,他交游广阔,极得人心,又有无数师弟妹及晚辈造势,加上城主府和北齐的支持,四顾剑如果死了,只怕云之澜不会给十三大人任何机会。”

  范闲睁开双眼,眸中寒芒微作,自言自语道:“难道又要像很多年前杀尽满门,剑庐才能定了归属?”

  这说的是很多年前东夷城的一椿旧事,大事,四顾剑令人发指地连斩家族逾百人,甚至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没有放过,疯子白痴的恶名不胫而走,同时也让监察院拣了一位影子,直至今日。

  史阐立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东夷城城主肯定是不可能接受我们的条件的。”范闲轻声说道:“有本讲三国的说本里提过,臣子们可以投降,因为他们还是在做臣子,只有那位城主,如果投降了,那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还有个关键就是东夷城的传承。”他揉了揉眉心,“如果云之澜真要和十三抢,我们这些外人,在事前也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

  史阐立沉吟片刻后,小声问道:“老师离京前,陛下给的底线是什么?”

  “称臣,纳贡,散军,各诸侯国开国境,我庆军入境进驻,王公一律集于京都居住。”范闲低着头说道。

  史阐立大吸一口凉气,心想这些条件开将出来,东夷城直接等若是废了,陛下的胃口太大,想仅凭着强大的国力进行恐吓,就不战而屈人之兵,这等丧权辱国的条件,只怕东夷城没有人敢接受。

  “当然,年限可以再谈,不见得争于一时。”范闲轻声说道,其实这是他与庆帝私下争论许久之后,才替东夷城争取了更多的时间。他顿了顿后,接着说道:“如果这些小王公们不敢去京都住,陛下在燕京替他们另修新府,自然是不会亏待他们。”

  史阐立压下心头的震惊,摇头说道:“没有人会答应。这等条件,等若是将他们的人头端入于我大庆的案板之上,只怕他们宁肯拼死一战,至少还有些希望。”

  范闲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道:“北齐人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东夷被我们吞了,这一次他们一定会做足手脚。”

  “他们能做什么?”

  范闲掀开车窗的窗帘,望着官道上的青青树木,随意说道:“北齐那位小皇帝,会首先试图在四顾剑临终前,说服他与北齐联手,由北齐给予东夷城大量支持。如果一旦被北齐人察觉,东夷城真的抗不住,准备答应我大庆朝的条约,那么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破坏这次协议。”

  不等史阐立开口,他继续轻声说道:“杀了我,或者是杀了东夷城内某位重要的人物,挑起东夷城与我南庆之间本就浓烈的仇恨与血腥。只要战争开始了,东夷城便是再想投降,以陛下的性格,也不会答应。到那时,北齐人便可以骑在墙上,再做打算。”

  便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车队向着东南方向转了个弯,依着一座小山,畔着一道清流,往着宋国的方向行去。范闲眯着眼睛往后望去,燕京城依然清晰可见,那处大营里的士兵们正等待着战争的来临,或者是惊恐于战争的来临。

  王家小姐要嫁入和亲王府为侧妃了,所以今天自然不可能来送范闲,但依然是很恭谨地托王大都督给范闲带了礼物。每每思及这位起始刁蛮无双,后来却被自己整治得凄苦不堪的大小姐,范闲的心情便会觉得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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