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仓库到大明 第1996节
于是他走到了自己的座位边上,就如同是在知行书院里一样的微笑着坐下。
教授看了他一眼,说道:“已经开了半年的课了,你若是跟不上,就多和同窗请教。”
这位教授小心翼翼的在表态,却不肯被贴上阿谀奉承的标签。
……
未来的兴和伯进了武学,京城中的许多人都认为是尘埃落定了。
以前方醒总是在文武之间来回窜,就像是个流窜犯。
那时候他还可以用文皇帝来当借口,可现在呢?
武学出来就是武人,这个是毫无疑问的。
商辉来了。
“武学……在下觉得莫不是被宫中厌弃了吗?”
面对问题,方醒觉得自己需要想一下。
“武学实际上和书院差不多,只是一个学文,一个学武。”
商辉作为忠烈之后,皇帝直至现在才想到让他进武学,这让京城不少权贵都看低了宁昌伯这个爵位。
商辉也是如此,所以看着有些颓废。
“你一直在老家,学了些什么?”
“请了先生,学了四书五经,文章也学着写了。”
这是个标准的权贵模样,甚至还算是上进的。
说完他才想起方醒是儒家的对头,就想解释一下。
方醒没管这个,“这些打基础也好,只是看你的模样,这是以为进武学是被冷落的开始吗?”
商辉大抵算是个自觉的伯爵,学习也很刻苦。
所以他有资格说自己不是糜烂的勋戚。
“兴和伯,在下家中的田地不多,就是靠着爵禄度日,甚至连奴仆都是按照规矩的数量收的。而后在下一心读书,想着自己没什么本事,为官只会害民,为将只会害兵,可算是有自知之明了吧?”
商辉有些迷茫,更多的却是愤慨。
“那么你以为进武学就是把你踩在了泥地里?”
“难道不是吗?”
商辉毕竟还年轻,而且多年无人教导,所以有时候难免不知道分寸。
方醒看了他一眼,说道:“武学并非是苟且之地,犬子也才刚入学。”
可土豆才十多岁,毕业后风华正茂,而我呢?
商辉眼中的委屈之色越发的多了,先前那些话他在宫中陛见时不敢说,可在方醒的面前却丝毫不忌讳的就说了。
“好吧,就冲着你的信任,给你说说。”
方醒觉得商辉还是个孩子,在许多方面太稚嫩了,若是被卷进京城的纷争之中,多半是要成为别人的枪。
这杆枪只要不对准方醒就行,但最好的办法就是送进武学,做个榜样。
“北征时,你父亲为前锋军中的指挥使,前锋统军大将无能,是你父亲振臂一呼,然后更是亲自突阵在前,鼓舞士气,最后战死。”
“若非有你父亲在,北征时前锋估摸着就要全军覆没了,所以你可知道宁昌伯这个爵位的意义吗?”
商辉起身道:“知道。”
父亲是他的骄傲,不,是全族的骄傲。
“当父亲战死的消息传来时,没人会相信,因为父亲多年征战,武艺高超。”
商辉有些回忆着说道:“后来就有人来,带着在下进京受封,那时候在下浑浑噩噩,后来才想到,这是父亲用生命给我换来的爵位。我在享福,他却进了牌位里。”
“所以我不想什么建功立业,只求平安度过此生,不给家父丢脸就行了。”
方醒眯眼看着前厅的外面,渐渐的,商辉就有些局促了。
京城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头张开大口的老虎,能让他相信的也只有方醒了。
不知过了多久,方醒突然意趣阑珊的道:“你去吧,歇息几日就去武学,好好的学,学好了才不是米虫。”
商辉起身拱手告退。
黄钟把他送了出去,再回来后就发牢骚道:“商易战死后,府中多有表示,算是亲近。可今日商辉却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说出是谁让他来试探的,可见还是想和光同尘,给自己找个地方。”
方醒对此只是无奈:“从武学校阅之后,权贵们都担心陛下会收拾他们,所以试探陛下的心意就是重中之重。而商易……”
“商易是军中的楷模,他的儿子自然地位不一般,再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方醒把茶杯放下,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觉得精力旺盛,就心中大快。
“我还在壮年,却把土豆丢进了武学里,那些人都以为方家以后要走武人这条路了。”
黄钟叹道:“可武人这条路怎么走?权贵们弄不清,也不是弄不清,他们不愿意过苦行僧的日子。”
方醒摇摇头道:“商辉是觉得既然要进武学,那么前几年为何不让他进,他甚至在担忧自己进武学会不会是陛下在谋划什么,却不想做棋子。”
黄钟愕然道:“他难道不知道进了武学就代表着陛下的看重?”
“可权贵们并不这么看,直至我让土豆也进了武学,他们就怂恿商辉来试探。”
方醒有些唏嘘的道:“我知道土豆不想从军,可那小子聪明,在校阅之后就知道方家责无旁贷的道理。”
黄钟劝道:“您如今在大明军中就是近乎于无敌名将的地位,若是家中没有继承人,对军心士气也是一个影响啊!”
方醒笑道:“没那么玄乎,陛下只是想让权贵们看到一点,想维持自己的荣华富贵就得要为大明出力,而权贵走文官的路子自然不大妥当,所以从军吧!”
第2430章 红尘浪涛
“为何要逼迫权贵?”
“你们难道不知道后果严重吗?”
“一旦权贵离心,那陛下就是孤家寡人,文官们会肆意去抢夺权利!”
方醒很好奇的在看着林詹说话,看着他的慷慨激昂。
这人弹劾自己时如同疯子,此刻却摇身一变,变成了皇帝的贴心人。
这个立场的转换实在是让人愕然,压根就想不到。
这里是偏厅,在林詹来时,黄钟认为这个人没资格进前厅,就开了偏厅。
偏厅的视线不大好,却莫名其妙的让人有安全感,适合女人们在这里待客。
林詹唾沫横飞的说道:“那些权贵一年能给多少爵禄?国朝给不起吗?”
方醒有些恍惚,觉得这个人怕不是神经分裂了。
林詹挥舞着双手道:“就算是他们侵占了一些土地又如何?权贵只会一代一代的没用,而帝王却可以一代一代的去削弱他们,直至觉得他们毫无用处,全数废黜。”
方醒在想着商辉,想着他是怎么从一个有志青年,渐渐的变成了现在这个一心只想和京城权贵们融合在一起的权贵。
那个孩子他一直记得,当年他进京受封时还未成年,一脸的悲伤和强装大人的倔强。
他抬眼看着状若癫狂的林詹,觉得所有人都身陷名利之中而无法自拔,包括他自己也是如此。
“我想留下身后名。”
方醒的话很轻,却打断了气势正盛的林詹说话。
林詹眨巴着眼睛缓缓坐下,他的眼眸深处有哀求,更有屈服。
方醒招招手,有人进来倒茶。
先前连茶水都没有,可见方家压根就没把林詹看做是客人。
林詹有些惶恐的端起茶杯,他伸出舌头去舔舔嘴角的白沫,然后喝了一口茶水。
预料中的滚烫没有传来,茶水只是温热。
这是怠慢。
可林詹却是堆笑看着方醒。
今天他冒险来到方家,为的只是求一个恩怨了结。
从被解职之后,林詹就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之中,直至门可罗雀。
“你以为会有人为你喝彩,进而为你筹谋。是的,开始肯定会有,那些人想从你的身上捞取资本和名声。”
方醒玩味的道:“可后来呢?”
林詹难堪的道:“后来人就少了,直至门可罗雀。”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那是因为在你的身上再也无法让他们获取利益,他们自然就不来了。”
方醒的话让林詹感到了希望,他觉得方醒应该能原谅自己。
“兴和伯,下官当初一念之差……”
“谁都要名利,本伯也不例外。”
方醒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的说道:“可本伯要的名是大明昌盛,在这个昌盛的过程之中,本伯的名字会在史册上,会在后人的口中不断提及,这就是本伯追求的名利。”
方醒微微偏头看着他,问道:“你想要什么?”
林詹低头道:“下官只想远离京城,海外也成,下官会尽力。”
海外缺文官,这个是上下的共识。可那些文官却无人愿去,最后还是得靠着流放来增加海外官员的人数。
林詹见方醒在沉思,就诚恳的道:“下官多年被冷遇,一朝疯狂,就想成名,可终究是一场空。如今下官已然看透了世事,只想为了家人……”
他起身前驱,然后深深的一躬,说道:“最近周围的人对着下官的家人指指点点,多有奚落,下官只想为家人保留些尊严。”
方醒漠然的看着他,“本伯为何要帮你,以德报怨?”
林詹把头低下去,然后身体微微颤抖,哽咽着。
一个中年男子的哽咽不好听,从鼻腔里迸发出来的声音让人在大白天也觉得毛骨悚然。
他再次抬头时,脸上全是涕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