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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万里尽汉歌 第145节

“将来我梁山真的做大,梁山泊虽好,却不是那久留之地啊。”

聚义厅上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来,啥意思,大头领这句话来的猛烈了。听话里的意思儿,今后还不能要梁山泊啦?

豹子头的眉毛已经舒展了开了,作为官僚子弟,林冲对‘均贫富,等贵贱’的论调是先天就不认同的,林家在洛阳也是一大户的。自然早早就安下心来,现下看着陆谦拿出的这幅地图,虽然被唬了一跳,却也能第一时间从实地出发来考虑的。“大头领的意思是向东去?”

这幅地图,胶东半岛占了大半笔墨,可见陆谦对胶东齐鲁之地是最用心的,林冲说道。

“教头说的甚是。我之浅见,由得摩尼教在江南掀起惊涛骇浪,我等就借机东进,攻取登州、莱州、青州、密州等地。不称王建制,更不去做那草头帝王。只求似一唐时藩镇,割据一方也。”

“当今天子昏庸,天下各地贪官污吏横行,不知道积攒下了多少冤孽。由的摩尼教去引发来,那一遭事发,不说是如黄巢故事引得天下板荡,亦会如汉末黄巾,叫那东京朝堂威严大丧。”

“我辈一已不在那梁山要害之处;二不称王称帝,挑衅朝廷。只求割据一方。甚至还可以年年纳贡。这朝堂如是威严如初,自然不会愿意;届时再做厮杀便是。但到时候他们自己若自顾不暇,还如何来料理我等?”

“如有了那数州之地,我等兄弟百年之后亦有葬身之地。便是子孙后代……亦有福享用。”

语言的魅力就在于它能蛊惑人心,陆谦这寥寥几句话,叫那大厅中的低落气氛一扫而光。或许那三阮等人的之所以跳起,并非全是因为心头的热血,还有可能是认定这等口号放用在梁山身上,亦能掀卷起惊涛骇浪,甚至于是杀进东京城,做了帝王将相,叫他们更加光耀。

但是现下被陆谦一盆盆冷水浇下,那口号所催生出的热血激情也就冷下来了。说到底,这些人都不是拿特殊材料做成的红朝志士,他们甚至连太平天国的那些拥趸死党都不是。北宋末年这个时代,中原就算被北面的大辽压迫了一百多年,可大国底气还是十足的,也非是人人以当奴才为荣。与19世纪后半叶和20世纪初期的时空完全不一样。没有如此的社会基础存在,也就很难催生出那样的革命战士来。

三阮为首的这些人,那就仿佛是热血冲头的小市民,当他们冷静下来了,那也就冷静了。

现在陆谦画出了另一个大圆饼来,虽然没有先前的那么香甜,但更加实在,不那么缥缈。

“江南百姓苦花石纲久矣,天下百姓亦苦贪官污吏久矣。摩尼教若真起兵,必是能搅得翻天覆地也。届时我梁山泊主动与朝廷接洽,远离这要害位置,东京如何会不允?”

“即便只是虚与委蛇,亦是要先稳住我等。”

“这接下来便是一场比谁快的较量。是赵宋能先一步剿灭摩尼教,还是我梁山先一步巩固了这胶东半岛。如是可以,我是不愿看到摩尼教覆亡的。”

“如我辈能先一步梳理了胶东,届时大军压过泰安,或是行海路增援方腊,皆是使得。”

“大不了,叫那方腊亦做那藩镇么。我让他们打起那“清君侧”之旗号,就在于此。”

“如果摩尼教亦能成一藩镇,我梁山与之南北呼应,料那东京朝堂不敢轻易向我梁山动兵。”

陆谦的话中并非没有漏洞,他要梳理胶东地方,也就是对士绅地主,杀一部分留一部分,一如梁山现今的政策。然后者彼此间关系错综复杂,那隐患之大是可以预见的,而且要治理数州之地,那官儿呢?

再有一个很关键的难点就是,那江南摩尼教几时会起兵?

如果说梁山泊当初对摩尼教还甚有敬畏,摩尼教中高手如云,确非当时的梁山所能比;即便是现下的梁山,只比高手斗将,那也不是摩尼教的对手。但是偌大的摩尼教,竟然连个一两万贯银钱都拿不出来,这下子叫梁山泊头领们对之敬畏之心大减。

梁山泊走向正规已经有段时日了,汤隆所领的军器监,究竟吞噬了多少银钱,头领们不说一清二楚吧,也大致有个估量。就更别说梁山泊养兵的耗费了。一两万贯银钱对于梁山泊来,是一笔大的支出不假,但也就是而已。对比梁山每月的耗费来,小巫见大巫了。

梁山泊耗费如此之大,换来的是梁山兵锋日锐,兵甲日坚。那是不是没钱投入就要是个相反的模样呢?

陆谦没这么说过,可是不少头领已经养成了这般的认知。

你没钱首先就吃不好,穿不好。吃不好就体魄不强;穿不好就是没有战甲。如是只有血肉之躯来,战阵上哪来的战力?官军的箭阵面前,没有盔甲护身,那怕是找死的。

梁山泊看似弱小,却有钱,实则小而强;摩尼教看似强大,却是没钱,实则大而弱。

宝光和尚和方家叔侄再来梁山泊的时候,他们不知道,彼此的强弱关系在不少梁山头领眼中,已经是如此个不相等的模样了。

而对于摩尼教来说,却想当然的认为自身实力是远远胜过那梁山的。盖因为他们教中真真高手如云,远超梁山。这些人脑子里对于‘阵战’的认知,还是那种双方斗阵的单一模式呢。

陆谦的话中有着或大或小的漏洞,可他大致上能说得通清理,对山寨上的诸多头领来说,如此便足够了。就比如那杨志和索超二人。

同时呢,这一目标也很符合头领们的‘自认为’。与官军的多次交手,叫他们甚是瞧不上京东的禁军。但诸头领们又偏偏知晓,这大宋朝还有一支数十万的精锐叫西军,却是真真的强兵。这就叫他们生不出推翻赵宋的念想来了。

如此,陆谦欲图割据一方,名义上投靠朝廷,做那唐时藩镇,就甚和诸头领们的念想。毕竟谁也不想真的去死。哪怕他们嘴边天天都挂着“死也甘心”!

甚至于杨志都觉得,如此自己也算是复兴家门了。一如当年的金刀老令公。

第166章 什么最重要?官帽也

郓城县。

大清早,东门外一队车马缓缓驶出城门。前知县相公曹京坐在当头的一辆轻车里,挑起帘子看了最后一眼郓城县,这处他盘恒多年的城市,脸上满满的苦涩和留恋。“此行南去,不知老夫是否可还有归来之日啊……”他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却被贬官岭南那湿毒之地,行程几千里,内心是多么凄苦啊。

一旁的曹夫人看着自家相公脸上的苦容,心里头也甚不是滋味。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早早就辞官回乡呢,也可落得平安。

现如今不仅自己相公没得好,就是一双儿子,也前途无亮。

有着一个吃罪太师的父亲在,她那双儿子便是真的百年不出世的读书人种子,也会没得好。

这梁山泊是个祸害,陆谦就是个大祸害,而曹京就是一条红果果被殃及的池鱼啊!

“禀官人,宋押司带朱、雷两位都头在长亭置酒相送。”

车子外响起了随从的话声。曹京收住了哀叹之心,顿了一下道:“宋江,是个人物啊。”可惜他这辈子再大也无甚过人的前程了,胥吏害人不浅啊。

振作起精神,曹京抬足下了马车。宋江带着朱仝、雷横忙上来见礼,偌大的郓城县衙,没有一百人也有八十人,何况还有满城的士绅呢,今日赶来的却只有他们三个。

蔡太师的威慑力岂是一般?

“唉,他们不来,押司你又何必前来?”曹京直接忽略了朱仝和雷横,却是晓得这两人只是宋江的小弟。

“相公料理郓城多年,公正贤明,尽心尽责,对于小人,对于朱雷两位都头,皆是爱护有加。今日相公离去,小人心中实做悲痛,安忍心不相送?”

“相公一路南下,山高水长,路途千里,万望保重身体。”朱仝、雷横对于曹京的这一拜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们俩人在对付梁山事宜上,出了多少漏子?曹京是个精明人,怎可能猜不出味道来,却都是含糊过去。朱仝、雷横可是要真真感谢于他的。

“听从一言,叫老夫心头大慰,亦不枉老夫当日护你辈一遭。只老夫此去,怕难有再起之日,与尔等有一言告之。”曹京的眼睛里绽放着非一般的神光,让朱雷二人更是低头俯首。

“梁山泊近来确实兴旺,可其之兴势如空中楼阁,当其兴盛之极时候便是那败亡之日。盖因为梁山泊与东京距离过近,太祖有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又处水运要塞,动之则天下荡漾,朝堂必不会视而不见。”

“你辈江湖豪气,与梁山泊藕断丝连,但处事务必谨慎,谨慎。莫要玩火自焚,引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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