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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万里尽汉歌 第247节

东阵上只见一员好汉当前出马,正是史文恭,头上金盔耀日光,身披铠甲赛冰霜。坐骑千里龙驹马,手执朱缨丈二枪。此刻高声大叫:“你等是梁山泊反国草寇,我正愁拿不着你去解官请赏,原来天赐其便!如何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

林冲大怒,“邓飞何在?”言未绝,林冲马后便有好汉声叫,正是那火眼狻猊,手拈长枪,引领部下一百铁甲马军,飞奔冲将过来。那史文恭胆勇过人,虽是带甲遮护,可怎当得军马一冲?其后的凌州官兵固然射出一波箭弩来,却也不得建功。铁骑冲下,登时四下奔走。稍后那曾头市的丁勇便也是螳臂挡车般,彼辈人只在乡伍间称雄,何尝见识过这等兵势?顷刻间就被铁甲骑兵撞得粉碎。

史文恭与曾涂、曾密是带马就跑,林冲引军直赶过来。如此一番厮杀,恍如砍瓜切菜,是直叫史文恭三人匹马得还。待他三个与后续魏定国部遭遇时候,惊魂方定。曾涂第一个指着西面破口大骂:“呔,每日只说梁山泊好汉英雄了得,原来就是这等的腌臜草寇。”

竟是连单挑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冲阵厮杀。

史文恭头顶的铜盔也不知晓是甚么时候给跑丢的,连发髻都散乱了,披挂上沾染着点点血迹,形象狼狈至极。魏定国看了亦是唏嘘,他可是知晓史文恭的过人勇武的,自负实力不差的他也明白自己断不是史文恭的敌手,却不想今朝这般狼狈。

史文恭三人下去更换了装戎,返回来方说道:“那梁山泊有铁甲马军百骑,甚是威武。不避箭弩刀枪,只一味冲撞来,挡者披靡。”

曾头市的庄丁不可谓不英雄,那小五百人里不少都是随着他们去过北地贩马的汉子,不是没见过刀枪生死的。一个个也都身强力壮。但这又能如何呢?

梁山贼寇的上百铁骑兵分做两排,呼啦啦的冲过来,就仿佛是一道铁犁划过田亩,任是平整的地面都要变成粉碎的土疙瘩,这曾头市看似还不错的庄丁民勇也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残兵败将。再没人有一丝一毫的心去抵抗了,随后林冲的四百轻骑横卷当场。

错不是史文恭仨见势不妙,早早掉头了,且武艺高强,保不准还要陷进去一两个。

遭遇了这场挫败,不仅是曾头市的气焰顿消,便是魏定国也不敢再追的急迫了。只是他们忘记了一句话: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豹子头就是一条‘蛇’,先前凌州兵马既已经招惹了他了,那这边就也要承受得住林冲接下的报复。

俗话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那豹子的耳朵就能随随便便摸得了?

林冲的记性很好,北地的江湖绿林,他名言武艺恐还在他之上的人物,除了那河北的玉麒麟卢俊义外,怕就是凌州曾头市的史文恭了。

故而这斗将单挑,他是不会自讨没趣的。手中握着有数百风样儿的马军,何苦去以己之短击敌之长?

夜色笼罩着大地,休看白日里阳光普照,但傍晚一阵风儿起,这晚便就又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魏定国已经入睡,曾头市的几个人物也都在入睡,但各人的睡姿却有着不同。那神火将军魏定国是睡在一张床榻上,而史文恭几人却是睡在铺盖上。是以,当一支梁山军轻骑从二百米外猛地奔腾起,那地面的震动一下子就叫史文恭惊醒。

马蹄声,足足数十匹马的飞奔踏蹄声。

别忘了曾头市做的是什么买卖。去北地买马,那可不是平平握握的买卖。史文恭乃至曾家几子警惕性都高着呢。倒是魏定国晚了一大步。

当他冲出帐篷的时候,就看到营垒前方的栅栏和鹿角处,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同时营寨外也点亮起了大片的火光,由那一支支火把连成一片火海,而营垒周遭还有疾驰的马蹄声作响。

营寨里休说凌州兵已经慌乱,就是曾头市的民丁们也恐慌不已。谁叫他们都晓得白日里的那次挫折呢。魏定国怒不可遏,在他跟前玩火,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跟前玩斧头么?

魏定国转身来就要喝令军士镇定,他手下有数百红衣红甲兵,乃是恩养多是的梯己之人。只要这些人镇定的下,整个营伍便也镇定了。

但有的人就是这般时运不济,就在此事,一波火箭忽的从营垒左侧外射来,那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大爆炸就叫魏定国都一时蒙在当场。

却是这厮在凌州练就的五百火兵,个个身穿绛衣,手执火器,前后拥出有五十辆火车,车上都满装芦苇引火之物。军人背上,各拴铁葫芦一个,内藏硫黄焰硝五色烟药,一齐点着,飞抢出来。人近人倒,马遇马伤。

但同样的是,那些硫黄焰硝五色烟药已经被引燃了,遭殃的便就是他们自己了。

此战,魏定国引兵追击,那自是少不了五百火兵跟随。五十辆满装了芦苇引火之物的火车要是被引燃可是相当要命的,更不要说装药的葫芦是铁做的。

豹子头早清楚魏定国的底细,着人打探清楚彼处火车火兵屯在在何处,集中火箭,一遭射过去便是。如此果然得手。

那当爆炸发生的时候,魏定国都要懵了。当一辆辆火车相继被点燃,大火熊熊,所有人都知道这次麻烦大了。

曾涂面沉入锅底,此次出兵追击梁山贼,他就没撞过好事。

先前败得那般惨,现下里又输的如此窝囊,只要想来便心中一阵窝火。

林冲披着一身黑皂衣,整个人面容被官军营垒里忽然爆出的烈焰给应的一片火红。他脸色闪过一片喜色,如此果然得手,“真天叫俺建功。”此时此刻任是谁知晓,这一战,稳了。

“冲,冲……”

亲自带引着百十甲兵,豹子头化身猛虎熊罴,一手提着厚盾,一手持着宝刀。推到鹿角,持着重盾合身撞上栅栏,胳膊粗的栅栏也挡不得他三五次冲撞。当百十名梁山甲兵冲入一片混乱的宋军营地后,寨子外引着骑马枕戈待旦的邓飞,彻底放下了心。

听得梁山军一片喊杀,官军中冲出一将来。此子系头戴皂色紮巾,黄绫抹额,两个连环小金钱环绕脑后,身穿皂色的短袄,皂布短打叉腰,系搭膊,胸前一叠连密扣牢扭,外罩一领青色大氅,曳紮起半边,足登一双针紮快靴,跨下一匹乌锥马,手捻三股托天叉,纵马杀上前来。正是那曾家五虎中的老三曾索。

却是那曾索怒气冲天,紫红面皮涨的仿佛充血样殷红,是只管来寻梁山军厮杀。不如此他这满腔的怒气、郁气,便就发泄不出。亦是舍不得那庄丁民勇,要来阻挡梁山军一二。

此辈人皆是他们父子些许年中辛辛苦苦聚拢来的,白日里丢了近五百心腹庄丁已经痛入心扉。这要是再丢了千人,他们曾头市就真的元气大伤了。要知道,此番曾头市点起的庄丁那都是真正的壮丁,二十岁之上,四十岁之下,他们是曾头市的支柱啊。

甚至,曾索这一刻都后悔了。早知今日,他们便不该来趟这潭浑水。

第270章 一切介休矣

曾弄现年尚不过五十,来中原却已有三十年。他早年做皮货买卖,又娶亲曾头市,根脚日深,始慢慢的做起了贩马生意。马匹乃军资,岂是无有根脚之人能触及的?

又因他走海路贩运马匹,一匹匹健马多来自渤海部或是女真部落,马质上佳,胜过河北陆路榷场所得。故而深得凌州官府的看重。

待到儿子们长大,曾弄已然是凌州地界的有数豪强。他是女真人不假,却非是那丁点见识也没的莽撞蛮子,不然也走不到现下这地步。北宋虽然在战场上被人揍的不轻,但女真人不是契丹人,大宋也不是清末,任是哪一国人都可以在中国地面上耀武扬威,都能对着中国拉屎撒尿。女真人只是山中野人,在大宋境内落脚可没超级公民的待遇。而曾弄能凭着外人之身份,一步步霸住村坊,执掌曾头市,岂是真莽汉?那忆苦思甜的道理,曾弄很是清楚。

这曾家五虎有一个是一个,都曾经前往北地贩马,亲眼目睹过女真部落子民的凄苦生活。比之北地女真,他们在中原的日子,简直就是好上了天。

是以,曾弄也好,曾家五虎也罢,无人愿意回到北地生活。这大宋,这凌州,这曾头市,才是他们的家。就算完颜女真起兵后,进展顺利,现下不过一两年光景,便近乎夺去了大辽的整个东京道。可是契丹人立国二百年,家大业大,根基雄浑,便就是对女真感情最深的曾弄,也不敢奢望女真人能彻底覆灭整个大辽。现下才是政和五年末。当初的党项人不也一度进兵关中,连延州都燃起了烽火。但现在呢?

于曾弄心里,女真人与辽国,那后果顶天了也不过是第二个西夏罢了。至于女真人顶翻大辽,再饮马黄河,入主中原,那真是天方夜谭了,想都不敢妄想。【完颜阿骨打似乎对赵宋颇有敬畏,视为煌煌大国……】

是以,曾弄从来不曾想过要抛舍掉中原的一切,去回归女真社会。他最最看重的还是曾头市,这才是他们他的根基,才是曾家的基业所在,是他的儿孙们世世代代能过上好日子的资本。

曾弄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他没让自己的儿子读书识字,倒不是说曾家五虎全是睁眼瞎,现下就是他本人也能提笔写上一手好字。可能识字认字不等于真正的”读书人”,有功名的读书人才是真正的读书人。在中原这么些年了,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曾家府现下就是一届豪强,想要成为真正的凌州豪门,世家大族,那不仅要看下一代人,更要看他们能否为官府出力。

凌州张知州有言,这遭厮杀关系重大,曾头市只需立功,休说是保义郎,便是更水一等的训武郎、修武郎也不在话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张知州的允诺只听得曾头市一干人心热如火。叫曾弄父子看到了家门现下便更上一层楼的希望,这能节省了他们一两代人数十年的努力;叫史文恭、苏飞看到了出人头地,步入仕途的契机。

他们都在搏一个以郎官的身份去边庭拼杀效力的机会。

那后世便有人说,梁山泊到最后不要招安是不可能的。因为梁山泊的骨干便是官军降将,而他们之所以投降梁山泊的原因就是宋江早早把日后受招安,再为朝廷效力挂在嘴边。

这整个水浒实际就是,热心功名利禄的黑三郎在犯了王法后,不得不落草为寇,而后拿着山寨上头领喽啰的姓名为自己重新刷出来一张二度漂白的门票。这实际上就是十节度的老路,只是黑三郎在水泊搞的更大。而那些官军降将本身就是官场之人,但他们都打了败仗,且被擒拿。立刻投降好歹能赚一条性命,待到日后说事。并且这一派系的力量越来越大,配合着黑三郎的心腹班底,实际上已主导整个梁山泊,如此那还有不招安的道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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