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 第25节
陆谦把头一点,右手已经从袖兜里丢出来一根十两重的蒜条金来,“剩下的换做银钱铜子。”一副款爷模样。
那人牙子惊喜异常,这女子他五十贯入得手,还没出门呢,就为他赚了三十贯钱,真好利润。但旋即又感后悔,眼前道人出手这般大方,他适才就是要到一百贯,怕也使的。
按下心中的矛盾情愫,人牙子向那依旧拉拉扯扯的汉子招呼了一声,这女子才知道,就这眨眼之间自己竟然已经被卖掉了。
去看那道人模样,面色有些黑,但人个子挺高,身姿雄健,背插宝剑,虽无玉树临风,但也英武不俗,倒是不丑。
眼看着人牙子取出官契,女子回首看了一眼身后院子,也是死心了。在契约上已签了姓名处摁下手印,抹了眼泪,自来于陆谦见礼。陆谦一身道装,却花了八十贯钱卖了个女子,怎么看也不是正经的道人,但谁又敢说呢?谁又在乎呢?
如陆谦是那大观观主的私生子,潘金莲还享福了呢。
陆谦这边也在官契上落了款,“潘金莲?”那女子落款上清清楚楚的写了这三个字,眼前这有甘金莲八成模样的女子怎生是潘金莲呢?
陆谦心里仿佛撂下个大炸弹。水浒上明明说她是清河县张大户家的使女啊。
“道长若是觉得这名字无趣,只能于她换个就是。”人牙子捧着银钱道。
潘金莲这时正与另外两个女子说话,或许往日里她们也会开启那撕逼大战,现在却是相看泪眼婆娑。
“人都是父母生养的,这名字还是父母留下的好。”
陆谦心里现下还非常非常之意外。难不成他来清河就那么早,连潘金莲的命运轨迹也改变了?
如果说这潘金莲是现在才被迈入张大户家的,这倒也使得了。
也解释的通,为什么张大户明明已经对潘金莲见色起意,潘金莲不愿意,告诉到了主母那儿。那主母还肯留她到二十余岁。
出了这档子事儿,是不可能只那张大户怀恨在心的,那主母也不会给潘金莲好脸色看。
潘金莲如果是自幼就卖身张大户家,这就有些扯淡了。
如此,潘金莲实际上又走了一家,水浒故事里,她也是刚进入张大户家没多久,这才顺畅。
“这些银钱你且收下,道爷我今儿外出有事,你且先在这店里歇着。那房间床铺打扫了即可。要吃食酒水果品,自把这银钱取用。”陆谦说着递给了潘美眉一枚钥匙。
他自身是脚不沾地的出了客栈,骑马就向着县衙赶去。陆谦人是有些闷骚,但他不至于那么的猴急没品。这美人已经被他买下了,嘴里的鸭子还怕飞了么?
当怀里的官契是假的,当谁都敢当逃奴不是?
身后,潘金莲抱着银钱和包裹,望着只做了两句吩咐的道人大步流星而去的背影傻傻的懵逼,吃惊与愕然中带着一股浓浓的风中凌乱感……
这跟她适才想的不一样。
第28章 潘金莲
陆谦这一出去就是整整一天,把武大从县衙领回家中,却也不是事情都齐全了。中午,陆谦宴请了衙门一干人等,那是但凡于武大事上出力者,都请到宴席上来。酒后还各有一份薄礼奉上。
晚上,则是在武大家中邀请了一干街坊四邻,算是给武大接风洗尘。
一更过半,陆谦才带着满身的酒气回到住处。
却不知道这一个白昼下来,可是把那独自在家的潘金莲煎熬的不轻。
今日清早,潘金莲被人花钱买下,那主家就只瞧了她两眼,愿意买下来自然是因为她生的一副好颜色。可买主花了钱后却只淡淡的与她说了两句话,便转身离开了。留着潘金莲捧着一包银钱,人都懵了。
这一走还就是整整一天。
二十贯钱啊,在那东京也够得她一年的花销了,而且还会过的不错。而那房间中更有好几十两银子,只被布包着放在床头。
潘金莲只想问那新主人一句,他就不怕她裹了钱财跑路吗?这位道人可真真是心大。
但事实却是,潘金莲根本就没想过逃跑,因为她这一跑,她就是逃奴了。逃奴是没有人权的,是贱民,律比畜产,被当作家庭财产与杂畜、货物同处一列,自由买卖。而现在的潘金莲是良奴,他们来源于生活贫困的良人。以缔结契约的方式,与雇主结成雇佣关系。
两者一个很普通的区别就是,一个有户口本身份证,另一个没户口本身份证。
在北宋的法律意义上,传承自汉唐的良贱制还没有彻底消亡。在民间,良奴贱奴被混为一谈是常有之事,那只有在撕破脸皮、闹到明面上的时候才会被意识到。而就算如此,在司法上,奴婢与雇主发生法律纠纷时,以家族同居法处置,法律上与雇主仍处于不平等地位。
但当相对于汉唐时代的奴婢,被主家随意打杀,宋代奴婢地位的提高是实实在在的。
潘金莲生于东京,九岁时候被她爹卖到了王家,到现在十二年了。
王氏祖籍在山东登州,打上辈人时候就在东京城里起了铺子,家中钱财充裕,潘金莲在这种家庭里长大,固然不能跟王家的女儿媲美,却也算是见多识广。对良贱认识的尤其清楚。
她之前被王家的家主收用,本就是奔着个‘小妾姨娘’去的。哪知道这王家的当家主母平日里看着如万家生佛,实际上却把自己的男人拿的死死的。开始时候也不在意,还亲口许了要提她名分的承诺,但后来见自己男人真的把潘金莲捧在了手心,放在了心窝,不像以前的那些艳色女子只是尝个鲜,那脸瞬间就变了。而王家的家主在自己真正变了颜色的老婆面前也萎了,没有半分寻常时候气势,却还一个劲的拖着霸着不撒手。这却是苦了潘金莲了,受了王家主母整整五年的磋磨。
这次王家主母趁着丈夫先走一步,趁机卖了潘金莲。潘金莲自然能感觉到主母的恶意,而且先前她是在整个赵宋最最繁华的东京城,现在却被留在了清河小县城里,心中自然愁苦,免不了昨夜时就失声哭了起来。接下就被陆谦的大喝给吓的跑回房了。
她是万万没想到,今天一早自己竟然就被昨夜里大喝她的人给买下了,而那人还是个道人。
看那道人花钱的态势,必是个不差钱的主儿。话音里带着东京的口腔,想也不是本地人。
潘金莲内心里实际上已经顺从了。
这道人就算是贪图她美色买下来,那也是有这个资本。而且岁数也不大,生的矫健雄壮,英武过人,岂是吗王家老爷能比的?
这一个白天,潘金莲心里先是一阵懵逼,乱哄哄的。然后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慢慢的梳理出了头绪,便认可了这个‘注定’是要趴在自己身上的新主人。中午时候还很高兴的叫了一瓶果酒吃,心情愉快了很多。然后到了下午的时候,听得隔壁院子里有人说道江湖野道,注定不得好死,那之后她又会如何如何遭殃,又唬三魂七魄飞走了一般,直到看见陆谦平平安安归来,才松了一口气。
陆谦则是被她这猛烈迸发出来的热情给搞得有些发懵,就仿佛是家生婢一般。
这潘金莲是昏了头了?
他手中有官契在握,那就不信这潘金莲敢私下里逃走。潘金莲在王家一待十二年,逃她能逃到哪儿?以为这世道就如那才子佳人的话本一般嘛?而那王家的主母既然敢趁机发卖了潘金莲,可见王家的家主也不是她真靠山。陆谦早晨虽然走的洒脱,却是心中料定潘金莲会就范。
可是现在这潘金莲未免太过热情了吧?
难道王家就是一座火山,那她昨夜哭泣作甚?
“好叫道长知道,那王家,吧啦吧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