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 第317节
约莫到了初更时分。有一个人影,悄悄赶来码头,阮小五立刻跳起去迎接着,问道:“可与杜头领碰了面?”黑暗里那人回到:“已经碰面。这是钥匙。”却是那火油、火药已经被杜兴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到了码头来。
阮小五接过钥匙,脸上露出了一抹狰狞。
这般堪堪到了三更时分,只见码头东北角上一把火起,烈焰升入半空。接着忽然有擂鼓声起,紧接着呐喊声大作。却是阮小五与张荣、孟威和一二十水师军卒,手拿兵刃,在大声的鼓噪呐喊。
阮小五站到码头一处高台上大声喊道:“四周船户听着,梁山泊好汉在此行事也。现因有事,要纵上一把大火,并不要伤害善良商民。你们知事的,只管安心在岸上睡着。”那周围客栈酒店,看到明火执杖,直以为是许多强盗来到,已是慌了。现在听到是梁山泊好仅,更自害怕,谁知道过会儿官军来了会不会大开杀戒啊,各各藏躲起来不敢动。
“那往日里行事和善的良好船户,亦休要心痛海船,来日我梁山泊占据了登州城,你等只管拿着凭据找上门来。我梁山泊一文不少的尽数赔偿……”只可惜这场大火中的‘大头’,那些海船,想来却不会有主人来找梁山泊作陪的。
不要说现下年代,便是几百年后的明清,能跑海的商户岂是纯良百姓,善良士绅?开玩笑。
当王师中急匆匆的骑马赶到码头上的时候,整个登州码头已经是一片火海。二三十艘海船一个个如同超级大的火炬在海面上燃烧,周边的小船就是一个个小火炬。那有的还已经燃烧殆尽,只留有几块残木。
“咦。”王师中先是恼怒,可稍微冷静下后,他却吃惊的发现,自己名下那两艘五千料大船哪里去了?王家名下一共有三艘五千料的大海船,那一艘还远在高丽,剩下的两艘都被堵在了港口。转身向那码头巡检问道。
后者苦着一张脸回道,非只是那两艘五千料巨船被梁山泊人给劫走,还有三艘三四千料的大船也被梁山泊给劫走。那大火燃起后,几艘大船并没被第一时间波及,水手们便不思细想的纷纷拔锚升帆起航,驶向了港外。然后被等在港外的贼匪抓了个正着。
王师中气的想要吐血。
第336章 拜见大王
“小人李梁,拜见大王。”
黄县县衙,陆谦看着跪服在脚下的知县,眼睛里闪现出了好奇的光芒。这还是他兴兵以来第一个主动归附的知县老爷。老赵家正牌出产的进士啊。
就算是那淄州的孟唐等人,一个个也宁死不降。那济州府的程万里据杨志禀报都逃到扬州了,老婆孩子全都丢了,也没见他有一丝儿想要与梁山泊‘和缓’的念头。
这知县却是头一人。
“你这官儿名声并不坏,便是被我梁山泊抓了也无性命之忧。何以这般轻易的便来投降?”陆谦问道。
他眼中可没看到李梁头顶气柱里有半丝儿红色,虽然那气柱一样淡的如同空气,似乎只有一丝丝的白色,但真的没有红色啊。
这便更叫他纳闷起来。那宗泽的头顶至今还有着一线儿红呢,这厮恁地乖巧?
李梁恭恭敬敬的拜道:“好叫大王知晓。小人早就恼了东京。那赵天子轻佻无度,恃其私智小慧,用心一偏,疏斥正士,狎近奸谀。致使奸党佞臣充斥朝野,贪官污吏横行天下,其尤崇饰游观,困竭民力。怠弃国政,日行无稽。实非人君之像。此僚惟系天下穷困,黎民受苦之根源也。”
“大王起于微末,深知百姓黎民之困苦,仁爱过人,天下无人不知晓。此番起兵正是有道伐无道,顺天应理,吊民伐罪,解民于倒悬……”
陆谦的面颊抽动起来,这李梁不愧是进士出身,真是有着一张好嘴。好一番长篇大论,到了最后他为何要投效梁山泊的原因竟然就变得顺应天理,顺理成章了。
可是他对这厮依旧有些不放心。虽然他现在对梁山泊是没有敌意,但这忠诚度也太低了。听听他先前话中的那个词——仁爱过人,而不是仁义过人。这能不能就说明一个事情,就是他对梁山泊此前的行为没什么认同点?
“当今赋役繁重,官吏侵渔,农桑不足以供应,天下黎民终岁勤动,妻子冻馁,求一日饱食而不可得者,如满天星辰,多不可数……”场面话陆谦现在也能说几句的,先顺着李梁的话给老赵家扣上一定‘无道’的帽子,而后接纳李梁的投诚便也就水到渠成了。
可是如何安顿这李梁,却是一个叫人头疼的事儿。
首先作为一个‘榜样’,李梁童鞋是值得大力宣扬的,是要被高高的树立起来的。
这可是第一个人才被俘虏就高叫着归顺梁山泊的官儿。
但是这鸟人的忠诚度似乎过于低了些。要说黑旋风的忠诚度是绝对的一百,这厮就可能连十都不到。陆谦甚至都怀疑他现下对梁山泊的‘无敌意’,那只是因为他本人的小命就吊在梁山泊的手心里,是以才不敢造次的?
陆谦从来没想过入伙的人,每一个都百分之百的对他报以忠诚。
那忠诚度是可以一点点提升的,就比如卢俊义的那些族人,就比如卢家的那些管事,还有飞天虎扈成,以及宗泽。同样它也能一点点的变低。
要安置李梁,需要一个看起来光彩夺目,可实际上有没太大权利的位置。
但陆谦脑子里翻转了一周也想不出合适的,就先叫他在身边做个参军。日后一切顺利,开府建牙后就再于他一个好官职。
只是李梁的归顺消息这般传播过去,那影响力还是很巨大的。首当其冲的便是当地被清洗过后余留的差役、衙吏,至少有三十人愿意投效梁山泊,几乎占据了残存人数的九成了。要知道东平府城力也才五十来人,那可是府城。而黄县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至于那些剩下的白役、帮闲,愿意投效的人就更多了。
这让陆谦第一次见到了‘官员’的号召力。也叫梁山泊以极快的速度便在黄县建立了秩序。都直接省略过了军管这一程序。
这时候鬼脸儿杜兴从登州传来消息,却是说到了阮家兄弟火烧登州港一事,再有就是宋江带着两千来人回到了登州城。
算上先前他已经送到登州的兵马,宋江这黑厮果真是卖力。刚回到登州便得了马政夸奖。
此时那及时雨正在登州柴氏府上做客,本地柴家主人乃是柴进的叔辈。正与宋江说话间,有都管执着一道文书前来,却是马政刚刚传发下来的。
那柴员外将这文书上文字看过,不免冷笑一声,把文书交于宋江去瞧。自己却坐下端起茶盏来吃了两口。宋江看了文书上内容后亦是苦笑。适才那一声冷笑的意味,还如何不省得?
“官府贪得无厌,却是让人预料不得。提辖可有良策教我?”这登州府今日要捐饷,明日要助粮,着实叫人头疼啊。何况作为柴家分支,老员外与梁山泊又非半点联系没有。这登州城里的富户便是阖城遭难,梁山泊的刀子也落不到他的头上。那真是一个铜钱、一粒粮食都不想捐献。
宋江面皮红了红,这寻富户逼迫钱粮的法子,宋江可是很为马政献了几策。当初他在郓城县里如何叫人主动捐献粮饷的,放到登州城中一样是可行。只是宋黑子面黑,显露不出。
他低头默然了一会,随着笑道:“宋江是个无用书生,这军旅之事,未之尝闻。于编练军勇,处理军伍,要靡费多少钱粮,着实不知。但小可却知道马防御此刻双眼蒙血,恨意滔天。员外且务要因小失大啊。”这话实际上就是在说“望xx以大事为重,忍辱负重则个。”
柴员外叹了口气,“老夫若不是以大事为重,怎地会丢了登州安乐地,要与那梁山泊为谋,与那王师中做伴?小不忍则乱大谋,这道理老夫如何不知晓,只是可恨,可恨。”毕竟柴家与马政是老朋友了,但现在这马防御是半点不念旧情。对柴家下刀子每每都是重手。这些财货是姓柴,而不是姓马的。
兵马钤辖公廨。马政正对着到访的登州通判说道:“且叫王相公休忧,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壅。登州城大池深,壁垒森严,只要用心,抵挡些天日不在话下。那万一有事,马某人亦当死守这座城池。且那胶西一带,还没有贼匪猖獗,当地官府得了钱粮,料想能操练出三五千军马。那宋江帐有朱仝雷横两员勇将,具有万夫不当之勇,某即遣派他们向南去。携本官手书,料想不及旬日便能再带回一支援军,还来得及。”但这一切的根源还在于钱粮,而这等事儿上还是要王师中这文官来筹划。
那马政、王师中,王师中、宋江,这些个人所图谋的事情说来就是简单。
——登州城中这些豪门巨富用钱财换取一条生路。他们给银子,马政得偿所愿,随他心意去编练兵勇。在梁山泊兵临城下时候,会叫一批水师精锐护送他们出海。
那外头的海匪之类的,在登州水师面前,算个屁。人人都是如此想的。
王师中就是这其中的掮客,一个中间人。因为登州府库里已经没钱了。马政要报仇,就必须有兵马,要招募兵勇就必须有钱有粮。两权相害取其轻,他也必须妥协。
而王师中在暗地里再勾搭上宋江宋公明,却是担忧马政届时会翻脸不认人,或是临走之前割一刀狠得。要知道这守城战中,要鼓舞军勇士气,撒钱便是一个最常见亦最有效的法子。
那登州水城与登州城之间隔着一定距离,除了登州府城的北门,向海边走,才是水城。间距有四里左右。梁山泊兵马杀到时候,马政定然要分兵去驻守。那怎么看宋江都是一个最合适最恰当的人选。也就是说,届时就是宋江在实际上控制着水师。王师中自然要笼络宋江了。
登州通判道:“十万贯钱财虽不易措手,几天内,也定可筹出半数来。相公尽可放心。”
马政说道:“王相公能筹出多少饷银来,马某人就放他几艘船护送。”通判听了直想破口大骂,十万贯、十万贯,又十万贯。马政真贪得无厌也。面上却是连连称是,只管拱揖。马政料着他也作不了甚的好主张,直叫他回署禀明王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