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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万里尽汉歌 第394节

麾下部将樊玉明大声喝呼,拍马来战王德,背后百十个亲信喽罗一拥而进,方才把阵势稳住。卞祥不知道敌情多寡,见到时机只把长枪硬弩,当住正面,以便调集精锐从营垒中脱出身来。

王德一叉刺中樊玉明咽喉,翻身落马。抬起头再看之,脸色大变。贼军如果站稳脚跟,他可绝不是敌手。当下亲引数骑突入。举叉跃马,势如天神。当先杀入对阵,铁叉飞舞,连挑杀田虎军十数人。背后骑兵一拥而进,卞祥刚刚有所好转的秩序,再度被打烂。

部将傅祥见了大怒,一顿大餐眼看吃到一半,却来了个搅屎棍。还折了樊玉明。当下挥起大杆刀就向王德杀来。可王德马快,刹那到了眼前,抬手只一叉,正透心窝,翻身落马。宋军百骑一拥而上,早踏成肉泥。

田虎军乃步兵,厮杀中无个阵列,多日的山间跋涉,早就疲乏,现下一战乃是鼓起精神一搏。

王德虽只百骑,一击之下,如钢刀切豆腐,顺势而入,倒也容易。

然而他万万不该引着人马撞入了大营,后者本就乱成一锅粥,如今再增添了他们,更是离乱。虽然一时间杀得田虎军狼奔豕突,但他们也把自己陷入了困境。

营内太乱,人太多,且多处燃着烈火,冒着浓烟,大大的不利于骑兵驰骋。

当王德发现自己越走越慢时候,才猛的惊醒,但已经陷入泥潭,难以脱身。如此活该教卞祥建功扬名。

谁叫王德部着实人少。之前是不显,现在一切不都显露了么。

卞祥早在宋军中抢下一匹战马,看到那为首的宋将武艺精神,一柄铁叉上下翻飞,挑杀了一个个晋军汉子,更教自己连折了两员副将,大喊一声,举起开山大斧就向王德杀来。

二人一是当世夜叉,一是熊罴虎将,混铁钢叉与开山大斧碰撞,剧烈的交鸣声都能震破耳膜。马匹翻转,斧叉交替,六七个回合过去。王德与卞祥脸色都难堪了。

一个是想不到贼军中还有这般厉害人物,另一个也没料到宋将竟这般了得。

王德乃宋骑之锋锐,他被人缠住,宋军骑兵的冲击力大减。待到那营垒里的中军帐处都升腾起滚滚焰火,王德叹息声,拨开对面的大斧,拖叉就往外逃。那些西军眼看有骑兵来救,一个个精神大振来,那便是混战,死的还是晋军居多。但后来发现所谓援军乃是虚妄的,士气一泄,一个个只想逃命。

晋军与先前鼓起士气的西军一阵厮杀,心中也有了惧意,不敢逼甚。

第397章 某虽粗鄙武人,却也识得忠义

卞祥攥紧斧柄,有意与王德分出生死胜败,却也怕王德困兽犹斗,临死反噬。

这就好比眼下营寨里的模样,还剩的几百西军自不是卞祥军敌手,可他们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张牙舞爪。你执意要杀死他们,就也必须承受他们临死前的疯狂。

是以,田虎军士卒就眼睁睁的看着西军逃窜出营地。

现下卞祥也是这般。

纵然这一战叫他很不满意,半道里杀出了一程咬金,让他部多付出许多的伤亡来。那些西军眼看有骑兵来救,只以为能反败为胜,一个个都精神大振,那便是混战,死伤还是晋军居多。

可卞祥还是眼睁睁看着王德引着数十骑兵冲出营寨。

河东的战局在这一刻起有了一点小波折,纵然卞祥最终的设想并没达成,如此一击,也是河东田虎军整个厮杀中为数不多的闪光点了。

如此消息传到谭稹的耳中让之十分不快。自己才在天子面前告了大,西军就生出波澜来,莫不是故意害他?若非知晓种师道的为人,又心惧种家兄弟在西军里的声望,谭稹非跳起来折腾一番,让西军知晓他的厉害。

可待到他派去洛阳打探消息的下人传回信报,谭稹那可患得患失的心,便猛地平静了。

应天府陷落,宋室宗庙受扰,天子现今正怆地呼天、哀毁骨立,极近哀容,根本无心理会外朝事宜。

谭稹心里大松了一口气。如此还有时间叫他弥补,如此急忙亲赴军前,赶来与种师道商议。

却不知道这一切都被赵佶看在眼中。对于谭稹的隐瞒不报,他自然震怒,但看到谭稹紧接着便赶赴军前,又让他多出了一份满意。

至于处罚西军,赵佶却是想都不想。如今时移世转,早就今非昔比了。对于西军,他可是没有了过往的尔予尔夺,而是要给西军大将一份体面。

但是表面上,赵佶却要演出一副好戏来。

他实早接到应天失守的消息,可面上却叫人缓了一日。如是那日他正处朝会,突接到消息说:梁山贼寇攻应天府城,斩防御使杜充,知府汪伯彦弃逃,城破,统制薛广力战亡。

当着朝堂文武的面儿,早有准备的赵佶上演了一场奥斯卡级别的精彩表现,先如丧考妣,再如被五雷轰顶,满面煞白,惊得说不话来。侍奉在旁的蔡京等人都也不敢再站立,伏地免冠请罪。赵佶立即传旨停止朝会,转身回宫脱去礼服换上素服,急急忙忙赶到宋室西迁洛阳后简单布置起来的奉先殿,在祖宗灵前下跪反省,并命文武百官一齐素服修省。

群臣也知道出了大事,纵然他们离开东京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了这般预计。可当应天府城被破的消息传来,赵氏原庙之地被惊,那还是一个个吓得不敢说话,至少面上如此。文武百官也急忙返家换上素服,又联名上疏安慰皇帝。

奉先殿内,午时的阳光透过窗棂斑驳的射了进来,大殿之外远远传来鸟雀欢快的鸣叫声,赵佶一个人跪在赵大赵二的灵位前,数名太监远远地弓着身子低头伺候。

全身素服的道君皇帝身体单薄,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醒目,静静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犹如一尊石像。

外表虽然沉静,赵佶内心却风雷激荡。不管原先怎么早有准备,原庙受扰就是大罪大不孝也。对于赵宋,也是继迁都之后的第二大重击。

素来以英明自诩的赵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酿成了大祸,愧对列祖列宗,致使原庙震惊。

如此想着赵佶流出了眼泪。

身为宋室帝王,他虽是在演戏,却也是真的痛恨惊扰原庙的梁山贼寇,也痛恨整日里不干正事的蔡京等辈,都是这些不实心任事的文武群臣,才叫他的盛世繁华毁于一旦,才让他半世英名毁于一旦。赵佶心中是真的痛恨悲伤,痛哭流涕半分没有作假。

此时此刻,赵佶第一次感到他不是能掌控一切,一种可怕的无力感正向他袭来。

而此时应天府里的陆谦已经起兵向北了。大军兵锋直指兴仁府,可东京城内的刘韐也打起一百个精神,谁也不敢保证,梁山贼寇不会方向一转,就杀奔了东京城。

且说那兴仁府,知府姓李,原乃梁师成门下清客。这日里急把关胜寻来,当日濮州成突围后,那些有根脚的就都各找各妈去了,只剩下关胜这无根无萍的,便被丢在了兴仁府。上一次梁山泊佯攻兴仁,关胜出力抵御,那确是一个有本事的。李知府便脱了关系将其收入麾下,表为团练使。

确是这人心里明白,日后兴仁府少不了阵仗厮杀,自己手里还是有个真才实学的才妥。而兴仁府兵马都监姓曹,人如其姓,就是个草包。

关胜这日正在校场操练民勇,忽得李知府召唤,便连打马奔去府衙。那李知府迎出二堂,将关胜引到内里东花厅里叙话,内中曹都监已经在座也。李知府且不坐下,向关胜拱拱手道:“关将军可晓得兴仁已危在旦夕吗?”

关胜回道:“小将倒听说了应天府之事,知道那里已经失陷,却不省得兴仁有甚变动?”

说话时,他就见这李知府戴了一顶半旧青纱方巾,前面缀着一块玉牌半坠。身穿一领蓝绸袍,领襟歪斜着,胁下纽带,兀自松着未系。项下三绺微须,纠结了一团,隆长白脸亦甚是苍白,可见是十分狼狈。而那曹都监木头人一样坐在椅子上,脸色清白不一。

关胜心中大震,晓得必是真个有甚情事。

李知府笑的苦涩:“将军请坐。兴仁还并无变动,可此去不远的应天府里,数万梁山贼寇就要席卷而来,我们这里只三五千军马,如何抵敌得住?两府近邻,朝发夕至,叫本官怎地不焦急?”

关胜失声:“贼寇竟来的如此急迫?”应天府乃繁华之地,多有膏脂,梁山军竟如此快就要兵犯兴仁府?

李知府不说话,曹都监脸色惨然。

“小将一介武夫,不敢言大,只尊上命行事。相公与都监旦有令下,小将唯命是从。”心底里关胜却是认定这一战败局已定的。梁山军的骁勇和兵力,东京城也打的,况乎兴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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