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 第416节
宗泽默不搭话。他上梁山乃是被逼无奈,甚至最早时候还心存叵测。可现在时过境迁也。
比较眼下这位陆王爷与赵氏的历代君王,公允的讲,只论心气,非神宗、哲宗不可比也。然神宗无毅,哲宗早亡。至于当今的赵天子,重启西北战事,一度更谋求复燕,看似心气亦高,志向亦远大,向父兄学习,却实纯属好大喜功,以开疆扩土饰君王之名,轻佻无度,骄奢淫佚。
而陆谦,看看沧州,看看这棉花,窥一斑而见全豹也。
宗泽相信,要是眼下的陆王爷能真的一统天下,那必然会是远迈赵宋。汉家自唐末被契丹一次次欺辱的旧恨,不仅会彻底洗刷,恐怕昔年唐太宗天可汗之威名,也会重新塑造。
陆谦知兵识文,有城府有手腕,更有远大志向。这个时候就出兵高丽,他若一统天下,赵大赵二绝非其榜样,汉武唐宗方是他的目标。宗泽心中都有一百个肯定,陆谦一定会发兵向外。可很有经济头脑的他又不可能穷兵黩武……
说真的,宗泽亦很希望看到他君临天下的那一日,看陆谦是否能真的一阵汉家晦气,尽扫汉家屈辱。
“父亲以为,这后世青史之上,又将如何写我父子?”宗颖想的也有些发痴。人都爱做梦啊。
区别只在于,有的人能把梦想实现;而有的人,梦想就永远只是梦想。
……
也是因为梁山军现下钱粮不缺,棉花的重要性猛地下降了一大截,虽然民间议论声很大,可益都城内,陆齐高层人物,却没几个谈论的。
很多人的眼睛都在盯着科考,有点闲心也全看着沧州,即便是陆谦,也是低头看内,只偶尔抬起头来,打望一下周遭。
如此,一个人名就落入了他眼中。“呼延庆?”这与呼延灼是何干系?“去唤呼延灼来。”
第417章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益都城内,武略院是一片难得的清净之地。因为它不同于国子监,那般文人还要科举。武略院武生但凡结业,便可以正副都头、正副营官之职从军。
正副都头、正副营官并非军衔,虽说梁山军老早就出现了军衔的雏形。
红黄线交织框,只有方框而无杠条者为伍长,内中有一杠为什长、两杠为队率、三杠为都头。正都头的外框是红黄线交杂,副都头外框是只有红线,而无黄线。都头之上的营官以黄框红杠计,直到最上的银星。后者现今于梁山军中相对的乃副都督一职。
只要陆谦愿意,梁山军中完全可在军改中顺势完成军衔制。甚至就可以叫做士、尉什么的,盖因为那上士、中士,皆好解释。中国自古就有么。就好比营、团制一般。
在军队中,军衔制的作用很明确,就是在混乱中明确上下级,便于收拢士兵,恢复战斗力。
因为单纯的军职上下是跟建制绑定的,左都的士兵不会服从右都都头的命令,甚至前营的士兵不会服从后营营官的命令;因为军队在平时和战时,绝大部分的时间中都是成建制活动的,这样避免了多头指挥。但军队也会有建制被打散的情况,比如遭到伏击,一大帮不同部队的幸存者聚到一起,谁指挥?这时候“军衔最高的指挥”能迅速恢复军队秩序。
可陆谦想了想,最终还是否定了军衔制。
他在军中捣腾出这一套标识,实质上已经等同于军衔。它的唯一目的也是在乱军之中,好便于梁山士兵迅速识别出彼此的高下,从而形成组织链条,从而增强秩序凝聚力,增强了战斗力。
以眼下的情况,陆谦完全没必要在意识形态还没成熟的情况下,捣腾出一套军衔制度来。或许这个时间也相去不远了,但现在没此必要。
正规的武略院学生,一届当中,只有各科的前三名会被授予正营级职务。用后世分级制形容,他们的评分是卓越;而后营副是优秀;都头是良好;副都头是一般。
不会有不合格之辈,这些人在结业之前,就已经被淘汰出去了。
各级培训班之学员,另算。如赵立。
如此,内中武生便多心无旁骛,一心所求,只为评分,只为名次。他们与同班比,与同届比,甚至于全校作比。
因为,没人想要以副都头职位结业,没人甘当落后。这副都头、正都头乃至正营官,就仿佛是一根鞭子,在不停地鞭策着他们向前。
在武略院,讨论的最多的是军事,其次是武生排名。每月的大评考的学员们里嫩外焦。且现下的梁山军是所向披靡,如此,这里自然是一片轻松愉悦。外头那闹哄哄的赶考举子影响不到他们,反倒是后者在益都城内闹出的笑话,成为了武生们笑料的来源。
呼延灼还是挺喜欢这里的,于武略院他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轻松,尤其是他的家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后,那梁山军便彻底收服了呼延灼这颗心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也!
呼延灼任骑兵科教授,此乃是武略院中最高职称。当初那批一同对梁山军低头的人里,能拿到教授职称的可是少之又少。悲催如丁得孙、龚旺之流,都仅是武略院技术含量最低的体学课助教,兼任战演室助教。可他们即便有两个助教衔那还是助教。讲师之上还有教师,教师之上还有讲师,再之上方是教授。
呼延灼用事实证明了一个真理,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shi。这句话或许不好听,可道理却是颠不破的。
双鞭将能被评级为骑兵科教授,是因为人有真才实学。且不提当日那连环马于实战如何,只说调教、作训马军,及带领马军出征途中会遇到的系列问题,甚至马军厮杀时存在的些不足、隐患,那就没人呼延灼不知的。毕竟他能调教出一支连环马军来,即使这支连环马军是临时凑合的,也足以说明问题。
何况呼延灼出身世家,自幼熟读兵书,亦读过不少诗书,非蛮力之人,说话讲课甚有水准。
“大凡骑兵对步兵作战,如果遇到山林险隘、沼泽水网的地形,就要快速离开此地。因为这些是对骑兵作战不利而易取败的劣势地形,不可在此种地域对敌交战。如要对敌交战,必须选择开阔平坦地域,这样,方可进退自如,战而必胜。如兵法所说:“在开阔平坦地域作战,就要使用骑兵部队。”
“《新五代史》记:晋王李存勖率兵援救赵王王镕,与后梁军对峙于距柏乡五里的地方,扎营于野河之北。当时,晋军兵少,而梁将王景仁所率之兵虽多,但精锐者也少。晋军看到对方兵多,有些畏怯失色,晋将周德威针对此情勉励部队说:“梁军虽众,却尽是从汴宋地区临时雇佣来的乌合之众,容易打败!”
但德威回到帐中向晋王报告时,却说:“梁军比较精锐,不可立即与之决战,应当向后稍退以等待有利时机。”
李存勖不快,说:“我率孤军千里而来,利于速战速决。如今若不乘势迅速击之,一旦让梁军知晓我军之虚实,者便无计可施也。”
周德威反驳说:“事非如此。赵王之军善守而不善于野战,梁军尚难在短时间内破城。吾之取胜,利在骑兵,平原旷野,骑兵之所长也。今吾军于河上,迫近营门,非吾用长之地也……”
课堂上,呼延灼正给学员讲授实战课。那例子便是唐庄宗救赵,也就是五代史上有名的柏乡之战。这一战是梁晋争霸过程中最具战略意义的大战,此战败后,梁朝的精锐兵力损失惨重,朱温为之骄傲的“龙骧”、“神捷”军全军覆没。河北的形势也发生重大变化。
呼延灼备课真的很有水准。实战与理论结合,配合着地图,以及简易的沙盘,直接还原了柏乡之战,那教学效果真非是一般的好。
只是这位在学生面前挥斥方遒,指点千军万马的呼延教授,当一步步迈入齐王府,走进武英殿内的时候,内心还是忐忑难安。
他都有心在武略院中养老,与张清、宣赞等年轻人不同,呼延灼年岁可不小了,如今是只想着安安稳稳,待到日后战局明了时候,再叫儿子呼延钰插上一脚,虽然无个大富大贵,好歹也能延续呼延家的门风。若是呼延钰有本事,便是立国定鼎之后,那依旧能风生水起。
因为,当今这位齐王可不是安稳守成之辈。看他刚有根基便挥师征讨高丽,便可知道此乃是一位横扫六合式的君王。
“臣呼延灼拜见大王。”呼延灼对着陆谦一揖到地。
陆谦一身常服,看着呼延灼畅声道:“将军快平身,赐座。”
待到呼延灼坐定,陆谦道:“自前遭本王武院一行,赐筵众教师,与将军相见至今已有月余光景,闻将军家眷皆被送至住处,可尚欢愉?”
“承蒙大王关怀。臣妻儿尽在,再无可牵挂;寓乐于教,心满意足矣。”呼延灼非是在撒谎。但陆谦怎么可能叫他这一将才就丢在武略院呢?
讲真,丁得孙、龚旺之流不算甚,十个这等庸才也比不得一个呼延灼。
“有道是: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而呼延将军年不过五旬,正值年富力强,何以就泯灭了心气?”
“想另祖呼延赞,年过六旬尤镇守北疆【保州刺史、冀州副都部署】。呼延将军一身好武艺,又饱读兵书,熟知兵略,真就愿意老死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