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 第42节
陆谦进的草房,看到一双儿女,大的女孩越有五六岁,小的男娃则才三两岁。阮小二家的打来一壶热水,家中却是连个茶叶沫也没。让陆谦与朱贵在家中稍歇,人就出门去寻阮小二去了。
湖边渔家,那女人也是一划船的好手。到湖泊岸边,枯桩上缆的小船解了一支,随手去了一根滑杆,船只就箭一样划开水面,向湖泊中心去。
正荡之间,只见这妇人手下一缓,把手往前一招,叫道:“七弟,可曾见你二哥了?”就只见芦苇中摇出一支船来。
那阮小七头戴一顶遮日黑箬笠,身上穿个烂衫子布背心,腰系着一条生布裙,把那支船荡着,问道:“阿嫂,你不在家看着,到这儿寻二哥做甚么?还怕他能淹死在这水里不成?”
“七弟,家中来了两骑马汉子,甚是气派,张口就要十数斤的金鳞大鲤鱼二三十尾。”
这可算是一笔大买卖。
所谓的金鳞大鲤鱼就是黄河大鲤鱼,那水泊早年成型就有黄河泛滥的因果,也因此石碣湖里有了黄河大鲤鱼。三两斤的鲤鱼不甚值钱,可是上了十斤,那就珍贵了,能比的上牛肉的价格。
如今京东的牛价,一头犍牛在七贯到十贯之间,而一头犍牛又能出多少肉呢?
二百斤低了,那三百斤?四百斤呢?
牛肉的价格一般在五十钱上下,十几斤的黄河大鲤鱼,斤价能比得上牛肉,一尾十数斤,整整三二十尾,这个不是个小数目了。对于阮家来说。
阮小七听的先是眼睛一亮,然后却气馁的叹了口气。他大嫂看到了,但还一味的说:“那来的俩官人里,一个不是咱本地口音,另一个却是一口地道的乡音。这生意就是那外地人的主人要的。定是受了本地汉的引荐,才知晓这石碣村里你们哥仨。”
“嫂子知道现在非比寻常了,打王伦那个贼书生占了梁山泊后,咱家这日子是越发的吃苦了。但现成的银子就放在眼前,错过了实在可惜。你们哥仨都一身的好水性,嫂子想着……”
阮小二家的正跟阮小七在这儿说着,阮小五远远的看到:“阿嫂怎生的来这里了,家中侄儿侄女谁在看着?”
“五郎,可曾见到你二哥了?”
“二哥就在后面。”
“那五郎可曾打到大鲤鱼了?”
“哪有那般好运。今日忒是晦气,只有一桶小鳖鱼,这湖里的鱼虾是越发的不经打了。”
就在这说着话,阮小二已经驾着小船划出了芦苇荡,看到自己婆娘在,唬了一跳。阮小七就如此这般的把事情诉说了一遍。一时间整个都被低压气息笼罩了住。
“二哥,且不说这买卖。咱们先划回去,莫要怠慢了人。”阮小七道。
等四条船滑到了木桥边,陆谦已经恭候这三位了。朱贵立在一侧,老远就望着阮氏三雄抱拳。
阮小二哥仨却也对朱贵有印象,知道这人绰号旱地忽律,在水泊边开酒店,专一探听事情。
水浒原著上,阮氏三雄对于梁山泊上的头领们知之甚详,还说王伦等梁山开山四老不打紧的,只有新到的林冲十分的好武艺。想来也是,挨得这般近,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现在,三人就都把眼睛盯向了为首的陆谦。这人是生面孔,可他竟然能做的了朱贵的主,阮氏三兄弟就都提起了心来。
“我道是哪位豪客,原来是朱掌柜的。有的一年半载没见了。甚风吹得到此?”
“哈哈,阮二哥见笑了,正主在这呢。”朱贵伸手把陆谦引荐来。
“在下姓陆,冒昧前来,搅扰三位好汉了。而既然三位昆仲都在,陆某又自带的有好酒好肉。那何不寻上个干净处,去吃几杯,说来。”陆谦也在细细的打量着这阮氏三雄。
阮小二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姓陆的好汉,但也不怯,说道:“那就往老五处去,湖中荷花荡里,我们就在船里荡将过去。”到时候,有什么道道,就尽可划下了。
第47章 说讲
阮氏三兄弟只有老大成了婚,生育了儿女。阮小五和阮小七还都没议亲,不为人品长相本事,只因为家贫,没人愿意送女儿来吃苦。
但阮小五也比阮小七强,后者连一个落脚地都没,而阮小五家虽是在湖中高埠,四下里团团都是水,可好歹有七八间草房,有个落脚藏身之地。
三兄弟的老母亲也在随着阮小五生活,天寒地冻的时节,阮小七也是在这里过活。
朱贵自马后搬下几个酒囊和包裹,往阮小二家中丢下一包上好的黄牛肉,与陆谦抬步上船来。
三艘船径向湖心投去。
片刻时候就到了地儿,就看一婆婆走出草房。
“老娘,客人来了,儿们要吃酒。把这鱼鳖……”阮小七把撑杆往湖底狠狠一插,船缆随便的一系,提着鱼鳖一个箭步跳上了岸。
那婆婆穿的也是粗布衣衫,但收拾的可比儿媳妇干净,头上插着一根簪子,丝毫发丝不乱。
陆谦、朱贵叫了声婆婆,见过礼,就去了锅灶操置取。
阮小二引陆谦朱贵两人进屋,当中是一副没有过漆的桌凳,朱贵把包裹打开,里头尽是荷叶抱得熟牛肉、煮羊肉、整鸡整鸭。
阮小二便道:“陆先生,朱掌柜,休怪我三个弟兄俗,请两位上坐。”
陆谦笑着摇手,道:“却使不得。”
旁边站的阮小七道:“哥哥只顾坐了主位,请这两位坐客席。我兄弟两个便先坐了。”朱贵大笑着说道:“七郎好性快,阮二哥,就请上座!”五个人坐定了,碗里也都满上酒。气息却一下子沉寂了来!
阮氏三兄弟三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陆谦,六只眼睛里全都在询问着一个疑问:你是谁?
陆谦脸上挂着笑,伸手端起酒碗:“在下姓陆名谦,本在东京做事。自招惹了祸事以来就流落江湖,碰到了赤发鬼刘唐兄弟,与之一同投奔到沧州柴大官人庄上。幸得柴大官人的引荐,到此水泊中坐上了一把交椅。”陆谦知道自己现如今在江湖上已薄有声名,那就不好再把“义杀高衙内”或“血字留名”这两句话挂在嘴边了。
但阮氏三雄却都是唬了一跳。阮小七拍手叫道:“我那天!竟然是陆虞侯当面,今日能见哥哥尊颜,真叫小七欢喜!”说着便要起身拜下。
陆谦现在也能享受到“闻哥哥大名,翻身下拜”的逼格了。却忙把酒碗放下,扶住了阮小七。只是他能扶住阮小七,可没有哪吒三头六臂的本事,扶不住阮小五、阮小二。这俩人吃惊之余也是起身便拜。
水浒世界的江湖人物,就是如此。像那李立这般比之孙二娘张青都有不如的恶魔,都还受宋江声名的影响,阮氏兄弟如此作为也不稀奇。
就看着酒席间的气氛瞬间从寒冬来到了盛夏。
陆谦也不用再说下去了,先与阮氏兄弟干了一通酒再说。
酒是喝了,再来吃肉。陆谦并不馋肉,阮氏兄弟却是狼餐虎食,吃了一回。
“虞侯哥哥,自从你们梁山禁了泊子,不让我等过去打鱼后,这家中的日子是越发艰难了。”阮小七吞咽了一口肥牛肉后,带着满足的于陆谦说道,“我等兄弟是一个月都难见一回荤腥。而不知怎地,这越是日子艰难,运气便越劣。赌钱也只是输,却不晦气。五哥进来就不见有赢过,我也输得赤条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