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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万里尽汉歌 第631节

那张顺留下的水师余部,可八、九成的精力都放在防备南岸鄂州的宋军上的。

所以,这汉阳军城与外部的联系并没有断绝,只要想出去,从南面、东面城墙,很轻易的就能去到城外。梁山军只是寻人在夜间看住城门而已,偌大的城墙,那里能看得住?

少不得有人从城头缒下,稍后借助江水突出重围。而至于稍后怎么渡江,或是去别的方向,那就看个人的门道了。

林冲围住汉阳军郡城,并不担心有人突围出去求援,反倒是担心没人出去求援。

“只就不知道这汉阳军城还能坚持到几时?”长江岸畔,水波荡漾,月光照撒江面,泛起无数银色的磷光。天空薄暮轻垂,暗蓝的星辉点点,豹子头看着一塌糊涂的汉阳城墙,略带嘲讽意味的自言自语着。

而正如林冲料到的那般,汉阳军郡城内,早已经人心浮动起来,这不仅是因为不断有伤兵从城墙上抬下来,被石砲轰击过的地方,房倒屋塌。更因为江陵城的变化叫他们人心难安。

任谁知道自己要保护的老大,在危急时刻,不与自己休戚与共,反而早早的落荒而逃,那心里就都不是个滋味,会生出一股强烈的被背叛感的。尤其是南岸宋军,刘仲武屯兵鄂州多时,却不见渡江增援,叫汉阳军城内更是士气低落,军心低靡。

张宝沣站在城门外的一处河神庙中,皱着眉,听着耳边不时传来的轰隆声,额头增的皱纹几乎成了“川”字形。

乔仲福从下面上来,一眼看到张宝沣的身影,忙走过来见礼:“张相公。”

“乔将军,汉阳军城再这般下去,怕是守不住了。现下城池已经有多处裂开,再对准了猛轰,只怕尽会崩解。”梁山军的石砲是打一阵换一个地方,保证不将城墙轰塌,却又能保证可在极短时间内将城墙轰塌。

张宝沣已经调集城内百姓予以修补,却于事无补也。一夜的劳作都值不得三五波集火轰炸带来的伤害,张宝沣对之束手无策。

此刻他脸色阴沉的踱着步说着,乔仲福是武臣,但他是张宝沣依持之人,对于汉阳军城现下的情况,如何不知?张宝沣只是后悔。早知道梁山军手段如此的厉害,他当日就该顶着“苛刻酷吏”的名头,也叫本地百姓加固城墙,加宽城壕。

“相公何必说此丧气话!汉阳被围,对岸的刘老将军岂会坐视不理?说句不敬的话,鄂州与此互为表里,汉阳有失,鄂州便能得好?再坚守几日,定有援军抵到!”乔仲福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梁山军的水师就在长江上飘着,刘仲武除非是神仙,能移山倒海,否则断然不可能迅速援到。

张宝沣才智并不出众,可却是个明事理的人,乔仲福的屁话半点没叫他心中宽慰,内心里兀自沉重的很。

本以为汉阳军城大墙厚,只要闭门不出,城中粮食又极为的充沛,且临近长江、汉水,东面和南面都不适合大军攻城,到时拖着林冲这几万大军一两个月,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到时候大不了弃军而走,总是能有一条活路的,也同样为朝廷尽忠效能了。

不想这汉阳城墙竟然这般的不顶事,这才几日啊,就已经摇摇欲坠。

“乔仲福,你马上选出身手好的几人,分别带上我的亲笔书信,今夜里找机会出城去送信。”张宝沣下定了决心,梁山军的意图人所共知,但这就是实力。汉阳军城真就顶不住了。书信他早已经准备妥当,“告诉刘老将军,就说本城多只能坚持三日。”

乔仲福也深觉,继续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不是长策。于是应声道:“卑职遵命。”转身就出去寻找得力之人。

张宝沣默不作声,看着乔仲福离去的背影,过了半响,方才叹息一声,心中那个让他觉得很可耻的念头,再一次翻腾起来。

“若真来不及,城破前,还是降了吧!”

就算再怎么样的羞耻和丢脸,总比身死族灭来的好。北军气势已成,此过江南后,那边就是风卷残云,扫荡四方了。这赵宋许可以靠着川蜀险要地势坚持几年、十几年,乃至更久。但它终究是要灭亡的。

张家对赵家够意思的了。当年张永德丢掉殿前都点检的官职,在一定客观上为赵匡胤登基营造了好大条件。

当初周世宗柴荣攻契丹而返,发现一个韦编袋子,里面有一块三尺长的木板,上有“点检做天子”五字,下诏免去张的点检一职,转委赵匡胤为殿前禁军统师。原因何在?还不是顾忌张永德。

他是喊郭威姑父的,张永德却是喊郭威岳父的,且常在禁军中,根基牢固。柴荣自然想趁着自己压过契丹一头,声望大涨的档口,踢开张永德这个心腹隐患,而在要紧位置上换上自己的心腹。却不知道世事无常,他自己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以至于叫赵匡胤捡了个大便宜。

现在,事随时迁,赵家江山不保,这大难临头各自飞,他张家也不能跟着赵家一条道走到黑,玉石俱焚。

第620章 赵桓称帝

时间进入到三月,汉阳军破,张宝沣投降的消息传来。林冲分郝思文、翟进引兵屯驻汉阳军,自己引大军沿汉水直奔潜江。

彼处位于江陵城以东位置,间隔只有百里。

噩耗传来,江陵城彻底崩了。

自从陆谦举兵夺了齐鲁之地,这些年来他每每掀起大战。先是夺冀北、河东,后世破中原,直逼襄樊,然后再征讨关中。短短三年的光景,陆谦已经从偏居齐鲁一隅之地,变成了坐拥江北帝王之基的天下霸主。

三年征伐,赵宋与之大战,***连败,损兵折将,更一溃千里,已然是把江北之地尽数丢弃。

如今的大宋只有川蜀、荆湖、岭南和小半江南在手。现下梁山军又全面杀过长江,从荆襄到金陵,几十万大军分头而来,赵宋如何能支撑得住?

看那早日中被宋室依为长城的西军,现如今师老兵疲,困在半个江南东路之地,向西走不动,向南去吧,军中的异论又太大。毕竟他们都是关西的出身,去了比江南更往南的岭南,只一个水土不服,气候不适,就能叫西军损失惨重。

毕竟没有历经南宋时候的大开发,此时的荆湖南北路和岭南之地,在时下人的眼中,那还多是穷山恶水。

尤其是谍报司适时的散播一些传言,那折家兄弟,也频频与军中故旧写信。

甚个岭南瘴气,甚个南地卑湿,山川险恶,毒虫遍布,可谓是多加诋毁之言语也。

还能拽来前代名人做证明,比如出自《史记·货殖列传》的“江南卑湿,丈夫早夭”,出于《淮南鸿烈·墬形训》云:“南方阳气之所积,暑湿居之,其人修形兑上,大口决眦,窍通于耳,血脉属焉,赤色主心,早壮而夭。”

还有唐白居易的“送客春游岭南二十韵”,都极具代表性,诗中充满了瘴气、贪泉、毒草、蟒蛇、鳄鱼、飓母、蛊等癔象和对疾病、衰老、死亡等的恐惧,是非常典型地杂揉诗人从经典与传闻所得知的南方,实际上白居易并未到过岭南。

可这并不妨碍谍报司现下里拿他来做武器用。

军中的争论不休,不仅大大损害了西军的战力和斗志,更让西军陷入了一欲走不能的困境。

大小种为代表的南下派和刘延庆为代表的西归派,以及赵不试、谭稹为首的坚守派,三国大战,耍的是好不热闹。

就如那江陵城中一样,众说纷纭,从而意见不定。可现下都已经到了眼下地步,赵桓确实表现出了不一样的勇气,拒绝了主战派的坚守江陵城的建议,下诏给驻防大江对岸的刘仲武准备接应,态度鲜明的表示要走人。

可同时他自觉的兀自要履行自己作为太子的责任,向姚古许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重赏。不只是建节,更许下了少师、少傅、少保“三孤”之位,更允诺了国公之爵。并向江陵一干文武大臣道,“昔日神宗皇帝为激励天下臣民恢复故土,许诺复燕云者可封王。而既然异姓大臣可以封王,今日此正值国难当头,社稷危如累卵之际,能退败梁山军,保荆湖南北路平安,如何不可以为王?”他身为太子,就当率先上奏皇帝,为天下臣子言。

只不过这个建议,赞同者寥寥。盖因为文臣们皆认为,这个口子不能开。现今是大乱之世也,广许封王,一旦开了这个头,败坏朝纲不说,更有祸乱天下之嫌。且现今的武臣地位已经在拔高,前线统兵作战都靠他们,再以军功封王,谁能说没有那藩镇之乱?且这得利的自是武官,文官们又该何为?

这种事涉及到了文武之间的争斗,那更不是只言片语就能说清的了。

只是赵桓已经没心情再处在这种政治争斗中了,梁山军都已经打破了汉阳军,此刻他再不走,那怕就是要被梁山军赶进长江喂王八了。

那林冲引着大军直冲潜江而来,赵桓可不觉得就凭潜江的守军,就能抵挡的住梁山军。

潜江若是破了,江陵城可就在梁山军面前了。

如此的,赵桓走不走且不去说,那江陵城民间却先继赵佶西去而掀起的第一波大迁移后,继而闹起了第二波来。

原本繁荣江陵城全然陷入了恐惧当中,春天的暖风并没叫这儿人觉得开怀,战火已经烧到了眼前。猜测、谣言、伴随着无尽的恐慌,仿佛瘟疫一般江陵城内传播。如是,城里大把的人都拖家带口的往他处投去。这也叫城内的禁军更是心乱,赵桓也更坚定了要走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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