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 第923节
在中国,皇帝的一切都是至高无上的。把皇帝的人头像印刻在金银币上,而后任由千万百姓摩挲么?
只要一想起来就让人直打激灵。那是想死呢还是想死呢,还是想死呢?
正常情况下的中国,这般的金银币根本不可能出现。看那历史上的袁大头,可不就是在民国初年这个华夏文明陷入最低谷时期诞生的么。而之前清末的时候,满清即便已经坠入谷地了,张之洞也只是铸造了“龙洋”而已。
但这并不妨碍汉人愉快的接受这些金币。
反正,都是真金白银,对吧?
外有的附加效果也就是让高昌城内不少人知道了何为金银密度。
今天,高昌城来了一支脑袋上悉数都缠裹着布巾的商队。一看来人这幅打扮,经验丰富之人便就知道这是信仰天方者。
这些人,生着与汉人甚是迥异的容貌。
虽然还是黑发,但肌肤较白,褐目高鼻梁,略带弯曲,眼凹深,眉骨较高。穿着羊裘皮衣,缠头巾下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满满的络腮胡。腰间都系有一把弯刀。
这是他们最贴身的武器,也是最主要的武器。就像日后的东瀛武士刀一样,后世一提起古代天方人的冷兵器,天方弯刀就是无数人异口同声的答案。
无论是平常人可以接触到的史料,还是日常的‘常识’,对比中国古代的十八般兵器,古代天方世界的武器真的有些匮乏。
这一点在之前的‘西征’中就有体现,天方世界最常用也最普及的武器就是长矛、弯刀和弓箭。
若是把时间线向前拨动二三百年,四大哈里发时期,伍麦叶王朝以及阿巴斯王朝早期,天方军队使用的则是长矛、直刀和弓箭。现在改为弯刀,只能说是天方世界的突厥化的最直接反映。
天方世界用自己的文明征服了一个个突厥部落,如今的塞尔柱帝国以及后世的奥斯曼帝国,可不都是天方化突厥后裔所建立起的么?
但这并不表示天方人的战斗力就差了。要知道他们还有长矛!
具备着超强切割性而破甲能力很糟糕的弯刀,成为天方军队的主要配置,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因为长矛对其特性的完美弥补。
弯刀+长矛,再加弓箭,这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战斗模式,也是一种最经济合算的战斗模式。
“这就是高昌了……”
“果然是中国人在西部最大最富饶的城市,比碎叶城和怛罗斯强多了……”
在商队的最中心,一辆标准的四轮马车内,一个穿着得体的羊绒大衣的中年男子,对着端坐在马车正中的年轻贵族轻声说道:“如您所见,这座城市就是中国现在西域的心脏,据说有十万常住人口,周围的数百里内,还有数十万人为大齐耕作放牧……”
“我们曾经路过的乌拉泊虽然有传言说会被更名为轮台,复为西域之地的首府,但显然它现在还远不能同高昌城媲美……”
“十万人?”年轻人闻言,略微惊讶:“萨秣建也才十万人啊!”那还是在西喀喇汗国最鼎盛时候。
“是什么让中国人宁愿舍弃一座十万人的城市而另择他地?”年轻贵族不解。
“据说乌拉泊城是五百年前中国人进入西域建立统治的首府所在地,当时就叫轮台。而这个名字是上千年前第一个进入西域的中国王朝统辖本地的首府名称。这就是全部的理由。富饶的高昌城在中国人眼中也比不得他们对自己先祖过往荣光的追思……”羊绒大衣感慨道。
“就为了这么一个十分可笑的理由,中国人就要舍弃高昌城,另立他地?”年轻贵族十分的不理解,他去过乌拉泊的,那里只是一个很小的残破土城。
“是啊。可这就是中国。高昌城放在河中地区会像克尔白黑石一样无比珍贵,但放在中国又算得什么呢?据说中国汉土的州城都能有十数万人,如此般富饶的城市中国更足有数百个之多……”
中年人微微恭身,继续对年轻贵族保持恭敬。但他蓝色的眼眸里,却闪过一丝笑容。
第八百七十九章 中国行
年轻贵族是花刺子模总督/国王阿即思的儿子阿拉丁阿尔斯兰。
这是很受阿即思喜爱的一个儿子。若是花刺子模人的‘王国’可以安稳的传承下去,阿尔斯兰是最后可能继承阿即思王位的人。
此次阿尔斯兰前往中原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为了来亲眼看一看中国。
耶律大石已经杀入了伽色尼王朝,后者向塞尔柱帝国发出了求援信号,苏丹桑贾尔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花刺子模人,而这让阿即思心中拔凉拔凉。
太寒心了。
伽色尼王朝是响应塞尔柱的号召来参与圣战的,现在塞尔柱人却又把其给抛弃了。
可不就是抛弃么。在阿即思心中,桑贾尔就是在危难之时无情地抛弃了伽色尼人。他才不想去自寻麻烦,甚至引火烧身呢。
可是桑贾尔的命令他也不能视而不见。
那么,认认真真的去了解一番中国,而不是只从一个个商人口中去认知这个强大的国度,就变得很有必要了。
至于阿尔斯兰身边的这个羊绒大衣,这却是一个布哈拉出身的天方商人。在怛罗斯一战失败后,整个西喀喇汗国境内都秩序大乱,大量的西喀喇人逃入了塞尔柱。其中就有眼前的这个人。
花刺子模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已经与中国有了秘密的联系,但他却并非谍报司的探员。二者间只是生意伙伴的关系。他能够得到一些生命与财富方面的保障,只要他能悄悄的对阿尔斯兰施加‘正面’的影响。
信仰的顽固性陆皇帝是深深理解的。
武力上的征服很轻易就能达到,但是灵魂上的征服却十分困难。
当年天方帝国征服了萨珊波斯,其势力范围和信仰的影响力都在急速扩张之中,在对外征服和对待被征服地进行统治时,天方统治者有一个很明了信念,即认为他们力量的源泉在于天方教,被征服的民族如果信仰了天方教就不会反对天方人的统治了。于是,天方征服者强令被他们占领的中亚各族人民改变原来的信仰,强迫当地居民接受新的信仰,破坏被他们征服的各民族的文化和风俗习惯,用这种方法来巩固自己的统治。
正如布哈拉史学家纳尔沙希所说:“布哈拉的居民每当天方的军队来时,就改宗天方教,可是他们一走,就又背叛了信仰。库泰拔三次使他们皈依天方教,而当他离开后,他们又三次都成了异教徒。”那时候许多中亚土著居民为了逃税而入教。那些投降的土著贵族也都先后在形式上皈依了天方教。尽管当时收效不大,但是,库泰拔的这些举措却为以后天方教对中亚的长久统治奠定了基础。
几百年光阴已经流失,天方教早就统治了中亚各族的灵魂,佛教、摩尼教等,只能苟延喘息。
艾克白尔并不认为这种交易有什么不对,对比信仰上的背叛他只是与中国人做了一笔不错的交易。
年轻的阿尔斯兰对中国的恐惧在日益增多中。从高昌东入河西走廊,这些地方被陆齐纳入统治中的时间更长久,大批的汉人被移居此处,一片片农田被开辟来,一条条道路和一处处水利工程,让在党项人手中荒凉了来的河西走廊重新焕发了生机。
稠密的人烟和络绎不绝的商队让阿尔斯兰只以为自己来到了哈扎尔海南岸。只是这里的两侧都是连绵的高山,而不似哈扎尔海那样,一边是山,一边是水。
沿着河西走廊进入河套地区,这里是陆齐重点经营之地,继承了党项人的‘衣钵’,整个河套的繁荣明显胜过河西走廊一等。
而当他们一行进入到了关中地区,这里就是传统意义上的中土汉地了。
一座座繁荣的城市,一座座兴盛的乡镇,一处处人烟稠密的村落。进入到这里,阿尔斯兰觉得自己似乎可以重新定义一下什么叫人烟稠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