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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79 第7节

  

11、状元郎是万元户

  

  梅雨季节也是淮河汛期,间歇性神经的暴雨,通往镇上的那条土路已经被水淹了,河沟池塘水位暴涨,所以这阶段李和都不准小五丫头出门玩,小丫头因为偶尔溜门出去,屁股也没少吃巴掌。

  气温降下不少,镇上小商小贩越来越多,街道上每天也是越发热闹,人就是这样,有一个人带头,后面的人胆子就大了,桥对面都新开了一家小饭馆,说是饭馆,就是简单几个热菜和炒面。

  饭馆开业那天,李和算是激动坏了,这葱油饼算是吃的都想吐了,终于可以正儿八经的喊一句,老板买单。就连水产公司门口都摆上了早点摊,结束了没早饭吃的历史。

  更高兴的是,买肉不要肉票了,村里的大胖子陈永强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李和兄弟俩的刺激,居然七里八乡的跑去收生猪,做起了猪屠户,在镇上摆了肉案子,哪怕生意再好,每天都会给李和留2斤五花肉,李和终于实现了天天吃肉的梦想。

  陈永强后世确实是做起了猪屠户,可没有这么早啊,李和的记忆中应该是81年左右,现在做起了猪屠户,整整提前了2年啊。

  他甚至在想难道这就是他的蝴蝶效应?

  他在改变自己一点点的同时,也在改变着历史。

  身处在这个时代只有用心感受,才能体会到时代脉搏的细微跳动,每天的变化都是不知不觉,春风最是润物细无声。

  不过这短短时间的变化,依然让李和蛋蛋非常忧伤,因为现在不止他一家朝水产公司送黄鳝,光看到的就有三户了。

  其中一家的还是开着拖拉机,那是相当的拉风,比后世开宝马的还阔气,李和现在不止蛋疼,肾也疼。只能感叹聪明能人还是太多了,水产公司刚放出点风声,这帮人就能趁势而起。

  要知道他做这独门生意才做了一个月啊!

  更令李和惊讶的是,镇上开始多了两户人家收黄鳝,一个摆在镇子的街口,一个就摆在洪水桥的北桥头,而李和就在南桥头,两家一家守着一个桥头。

  李隆和大壮自然愤愤不平,认为人家抢了自己生意,李和拉着说道,”穿衣吃饭,各凭本事,你能有啥说道的,这桥又不是咱家的“。

  他也没多说,难道还和他俩解释啥是市场经济不曾。

  李和只是惊讶于这个时代的传染力,自己只是放了点火药引子,想不到引线能哧溜这么长。

  本来这黄鳝生意,他也就没打算做多长时间,竞争会越发激烈不说,沟里地里的黄鳝在这个季节也是有数的,只会越来越少,李和这阶段每天也就只能勉强收个4000斤,有时用不了那么多板车,只得让老爷子李福成在家歇息。

  可这一个多月来,却是没有少赚,去掉所有开销,手里有10000多块钱,家里除了王玉兰不清楚具体,兄弟姐妹几个都是心里有数。

  妥妥的万元户啊,就相当于”土豪“的称呼,最大面值还是“大团结”的十元版,一万元对人们来说,那可是一个“天文数字”。

  有钱了,这一家人做事的精气神立马就不一样了,向来节省的李梅硬狠下心到供销社给每人扯了2尺不需要布票的土布,一人做身新衣服。又心疼俩兄弟,风里来雨里去,天天光着脚板,又和王玉兰从早到晚纳鞋底,做起了新鞋。

  像往常一样,李和几个从省城回来,刚到村口就听到人招呼,“呦,状元郎回来了”。

  又遇到在村口修理自留地的潘广才,潘广才笑嘻嘻的说道,“二和,赶紧回去,你家里来客人了。你小子做了状元郎”

  嘿,李和这下心里有数了,估计是自己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送到了,只记得八月份发了通知书,具体时间倒是记不清了。

  这时候的高考通知书一般都是直接寄到镇上,应该还叫洪河桥公社,92年改成洪河桥镇,还跟荷兰省地界不清不楚,后来有了手机信号串网,经常多走几步路,就变成了“荷兰移动欢迎你”,漫游费被扣的莫名其妙。

  还有李和这一口荷兰口音,出社会以后,被人拿窨井盖这种事情开玩笑,这锅背不起,只能积攒怒气去酒桌上复仇。

  经常被这样调侃,都快把自己当成了荷兰人,要不是偶尔需要在一些表格上填户籍地、祖籍地这些资料,李和都快忘记自己是拿着帝都户口的土生土长的皖北人了,不说荷兰话的皖北人不是一个合格的帝都人。

  大学进了大学,就变成了商品粮户口,还有操蛋的干部身份,你不转户口都不行,七八十年代的户口制度和今天的户口制度完全不是一回事,八十年代的户口制度直接和你的一切挂钩,你的生活,你的升学,你的工作,甚至于你的婚姻,没户口就没粮票,有钱都没用,照样喝西北风。

  一到家,家里围了一圈人,纷纷嚷道,“状元郎回来了”。

  李梅一把李和拉进屋,“公社的人,给你送通知书来了,大队书记在里面陪着说话呢。你注意说话,人家问了咱这收黄鳝的事呢”。

  大队书记刘传奇正陪着一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人说话,看到进来的李和,说道,“二和,这是我们公社管宣传的何军同志,不辞辛苦,给你把大学的通知书送来了。”

  刘传奇话头就掐到这,他可是久经革命战场,经验丰富的老手,要是所有的话自己一秃噜嘴全说完了,人家公社干部还屁颠屁颠来干嘛,圣旨还没宣,你就把内容提前说了,不是得罪人嘛。

  李和走过去和何军握手,这位后来倒是一步一步成了县里一把手,他‘情真意切’的说道,“何干部,从公社到俺家这条道可都是烂稀泥,真是辛苦了,太谢谢您了”。

  何军上身得体的穿着中山装,下身的裤脚都塞到了雨鞋里,裤子上倒是甩了不少泥巴。

  何军在李和家就坐了这么一会,倒是没少了解李和,看来不光学习好,这胆子肥有能耐,不然他家这么招眼的三间大瓦房是怎么盖起来的,都说解放思想,可像这么解放的,倒是第一次遇到,他不是老旧的人,对李和不禁心生好感,于是说道,”都是为人民服务,李和同学,恭喜你成为我县理科第一名,这可不仅是你们村的光荣,也是我们公社的光荣。努力读书,以后就是国家栋梁“。

  李和拿了水瓶给何军和刘传奇杯子里续了点水,笑着说道,“何干部,你不知道,俺们家,孩子多,一直光景不好,多亏了刘书记和村里乡里乡亲的帮衬,不然俺也读不了高中,今天更不会考上大学”。

  刘传奇倒是笑的开心,以前没觉着李兆坤这二小子这么会说话,对着李和说道,“也是你自己争气,也替我们村争光,开学有什么困难,村里不会袖手旁观。”

  说了一些话,何军就要走,看着倒不像是假客气,刘传奇和李和一家子倒也不好再留。

  把何军送走,刘传奇笑着说道,“二和,你小子是个出息的,你跟家里商量下时间,摆个流水席,考学是头等事,你这也是咱李庄头一个大学生,也给大家沾沾才气,以后也能多考几个“。

  李和也明白,不管什么时候这种酒席都是变相的收礼钱,关系好的会给个一块,一般的也就三毛,五毛,他倒是真不在乎这点礼钱,不过农村这点规矩,不管重生几辈子都不好推脱,只得应承了。

  一家人算是高兴坏了,老四拿着通知书大声念,高校录取通知书是实际就是一张公文纸,内容简明扼要,各校雷同,开头就是毛大大语录,后面就是告知事项,转户口,报到时间。

  这年头,考个大学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哪怕就是个中专,都能轰动十里八乡,这可不像后世一转头能劈好几个大学生,本科满街走,硕士多如狗,博士恐怕也难抖一抖。

  不过他只是县里的理科状元,算不得什么大动静。市状元,省状元才叫风光,那个必须要敲锣打鼓。

  李和连学校都没去,志愿都是高考前填好的,不管重生几辈子高考分数都忘不了,还去学校查什么分数,人啊,总是对改变命运的事情,难以忘怀,79年高考总分600,李和得了453,就能得了个理科状元,其实大部分是跟时代有关,高考恢复才两年,大部分的人,对高考都没有概念,去考试也是几个人一时兴起去的,跟约好一起去玩儿差不多。

  上山下乡耽误了一批人,什么也没有学到,比如考试的语文、历史、政治,大家好歹识字,能死记硬背,数学是不会,而地理、物理、化学,许多人都没听过怎么回事儿。

  一个正儿八经的地级县,考理科的就那么几个人凑数,绝对不会超过二位数,因此李和就有那么点鹤立鸡群,矮子里的将军。

  只到八十年D县里才办起来了各种各样的复读班,那才叫千军万马。

  

12、李兆坤回来了

  

  王玉兰最近倒是越发顺心,二儿子考上了大学,而且哥俩越发争气,手头又阔绰,村里村外都能听着奉承话,就是最近上门打探亲事的也不少,都是提的大闺女和老三,至于大儿子,这帮老货倒是想得美,俺家老二将来吃商品粮,端公家饭碗的,至少也是娶个白嫩嫩的城里姑娘。不禁又担心起自己男人了,要是搁家也能享福咧,在外面吃不饱,睡不好,受老罪了。

  以前光景不好,嫁闺女,娶媳妇,总没底气,可现在这境况好了,倒不得不准备了,午饭端上桌,王玉兰就说道,“最近你潘婶子还有大壮他娘,提了几个后生,要不梅子去相看下,年龄横竖也不小了”

  李梅对自己的亲事,说不着急也是假的,你打眼看看方圆几里地,哪还有她这年龄没有相人家的,一般农村十七八岁都是结婚了,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喊她老姑娘呢。

  可担心要是嫁出去,不放心这家,二兄弟年龄大了,他们好赖不愿意她看顾了,可下面还有俩丫头片子呢。

  李和想不到老娘会提这一茬,他倒是希望还把前世的姐夫找回来呢,对前世的姐夫,倒是打心眼喜欢。现在不知道怎么接话了,难道跟他们说,我已经给大姐相好对象了,你们不用操心。只得说,“咱爹又不在家,咱要是瞒着定了,他回来说不准又闹幺蛾子,你忘了之前的事了,亲事都快到下定了,他说不中,最后不还是黄了吗?”

  王玉兰一听,倒是不乐意了,“你这孩子咋说话呢,什么幺蛾子,你爹做啥不都为了你们好”

  兄妹几个互相瞄了一眼,低头扒饭就不说话了。

  这锅只能给自己亲爹背了,李和倒是用的屡试不爽,这爹也只有这么点用处了。

  之前拿了大学通知书王玉兰兴冲冲的要办酒席,这考学了可是脸面事,李和也是推脱等李兆坤回来,月底不回,咱再办。如果他的翅膀煽动的不大,这李兆坤可不就快回来了嘛。

  在农村办酒席可不是简单的,规矩多,忌讳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有时要是不懂里面的弯弯道道就会得罪人,李和对这种事可不愿意费心思,虽然李兆坤是个混人,可这农村的场面事都是办的极顺溜。

  小丫头也不怕热,在门口逗弄着吃碎米饭的小鸡仔,毛茸茸的一团,可把她喜欢歪了,捧在手里不敢用力气,把弄坏了,可要挨揍的。

  这些鸡仔都是李和从省城回来路过方集公社买的,前前后后买了40多只,被小丫头揉来搓去,倒是受了不少惊吓,糟蹋了五六只。

  原本就打算偷偷摸摸就放在老土屋,人说生活善于发现,李和定眼一瞧,路过靠南边的县市集镇,人家就光明正大散养在屋前院后。

  李和就算吃了定心丸,小鸡稍微能吃米饭,就直接散落在院子里了,后来又买了20只鸭子,直接丢到门口水渠里。

  李福成和两个儿子虽然也跟在后面买了好几十只,但心里有点顾忌,可不敢这么名目仗胆放外面。

  李和说,“方集公社跟咱虽然不是一个县,可离这才几里地,人家日子可比咱滋润,人家都能这样,咱为什么不能,都改革开放了,你看现在谁还提割尾巴这茬?”

  李福成三人也就索性放开了,自家屋里之前偷养的老母鸡都散开了,屋里也不用大夏天闻着臭味了。

  看着李兆坤家门口成群结队的小鸡仔和小鸭子,首先就把来经常串门子的几个老娘们给嫉妒坏了,一狠心也就有样学样,哪怕有了事,日子再差能比现在差,跟传染病似得,就这样整个李庄气氛陡然不一样,买不到鸡仔的就直接用偷偷摸摸攒的鸡蛋孵化小鸡。

  猪屠户陈永强倒是更狠了,直接盖了几间猪圈,养起了猪,这家伙鼻子灵,你道他这生猪从哪来,南边已经不少农民家里养猪了,只有价格合适,人家就愿意卖,可比卖给屠宰场价格合适多了。

  他经常出门,倒是见识了不少,也没少挣钱,只道政策还没到这边,只想时机一到就开始养猪。

  可现在李家兄弟做出头鸟开了先河,他还怕啥子,也不等了,直接从南边买了三头猪仔,盖了猪圈。

  陈永强现在倒是真心佩服这李家老二了,学习好,做生意脑子又灵,有事情经常都愿意找他商量。

  有了开头,就没了结尾,有一家就有两家,李庄开始了一场养殖业大赛,你家养了猪,我家还养了羊呢。

  有嫁到外村的闺女回到李庄的一看,也是回去开本村先河,有村干部过来问,这些小媳妇就直接回答,“你们这些村干部咋不学学李庄的刘传奇”。

  上湾,王坝村不少村干部都不禁对刘传奇恨得牙痒痒。

  刘传奇真的想仰天大呼,搁家里坐着都能躺枪,这锅我不背。

  这事公社得了消息,有不少人嚷着说,不参加集体生产劳动,蹲在家里搞私有化,已经走到资本主义的路上去了,这叫“资本主义土围子”,而不叫“资本主义尾巴”,是因为不仅公开养鸡,而且有的还养了几十只鸡。

  刘传奇已经把这李家老二在心里骂了八百遍,这熊孩子咋这么能折腾呢。

  现在不止是李和一家问题呢,整个村都是,一个不好就是众怒啊,以往依靠的是基建队员都是这样干,现在让他们自己割自己尾巴,他们能乐意吗。

  他心里也明白,这皖南边不少地方土地都分开了,搞了什么土地承包,他们这边养几只鸡又算的了什么事请。

  公社头头脑脑开了几次会,也没结果,政策吃不透,大家也不敢随意处置,这些年形势不一样,很多人都平反了呢,风头浪尖上一点错处,就是给自己麻烦。

  刘传奇找到李和,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孩子,咋这么捅娄子呢,你好歹读书比叔多,你给叔参谋参谋“

  李和心里对刘传奇倒是蛮有好感的,这家伙做了十几年书记,没祸害过人,不管是城里来的知青,还是被放到这边劳动改造的所谓顽固分子,都是凭良心对待。

  他笑着说道,”叔,咱这可不是私有化,咱这可是集体合作社,你看咱们有养鸡合作社,养猪合作社,只是放在社员家里养的“

  刘传奇一拍大腿,道,“对,就是这个话,俺都想敲开你脑子,看你小子怎么长的。“

  当晚,各家各户派了代表开了社员大会,签了协议,成立了李庄养鸡合作社,养猪合作社,一下子多出了七八个合作社。

  对外公开,养殖的牲口归集体,但是对内爱怎么处理自己就怎么处理,但是不能对外说出去。

  各家各户有的当场赌咒发誓,比如生不出儿子,出门撞车。只要挂个合作社名头,养好了还归自己,傻子才说出去呢。

  李兆坤这些年越发不如意,常年背着个破帆布包,一个木箱子,梦想他大约是有的,大概就觉得土里刨食特没志气,特现眼丢人,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多大能耐。

  这趟回来准备从家里拿点本钱,去南方赚大钱,回来的老乡说,深圳到处机会,钱都埋脚跟子了。想想自己每天卖些针头线脑耗子药,走村串巷勉强能糊住口,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到洪河桥公社太阳还是老高,满头大汗,肚子都饿的直叫娘,可口袋买完车票,就一毛钱都没了,路途上也是卖点东西凑顿饭,只得挺着身子急匆匆往家赶,这李庄还是那个李庄,可就哪里说不出来的怪,娘的怪咧,庄子里人看自己的眼神咋那么奇怪。

  以前大家伙遇见李兆坤都是喊他”二流子,二流子“,可现在大家伙突然好热情,平辈的喊他名字,小辈的居然喊他叔,还有递烟的。

  李兆坤心里直犯嘀咕,真他娘见鬼咧。

  走到三间瓦房前,李兆坤用手比划,这是潘广才家,这是黑子家,那家门朝南,那家屋坐北,去那家拐弯,去那家抹角,去那家过沟,去那家跨坎,闭着眼睛都能走到,这是咱家门前大水沟,没走错路啊。

  李兆坤似乎明白了什么,难怪进村大家笑得贼兮兮的,那是赤裸裸的嘲笑,脑子轰的一下炸开,血液上翻,吼道,“干xx娘,谁tm占了老子的宅基地”。

  

13、二流子进村

  

  门都关着的,李兆坤进不去,只得在在零上35度的气温中唾沫横飞,这自家老娘们还真是不顶事,老子离家这才多长时间,宅基地让人家占了,还盖了大瓦房,这还得了“狗X遭雷劈的,谁占了老子的宅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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