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1481节
备忘录在他的辛勤工作中不断的增厚,在享受着掌握他人极大秘密快感的同时,裔凡的精神压力也与日俱增。掌握毁灭他人的力量也就等于掌握着毁灭自己的力量。
“我真不懂,”金枝娇有些不安的在椅子上扭动了下身子,“元老为什么要贪腐,咱们这政府就是个股份制公司,大伙都是股东……”
“过去我们还都是国家的主人翁呢。”裔凡冷笑着说道,又觉得这话不妥,“牵扯到元老的问题大多是些不起眼的小问题,很多元老恐怕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吃一顿饭,给自己手下的归化民安排个好位置,私下买女奴。接受点土特产――当然了,不论按照哪个时空的标准,这都算不了什么。不过你刚才也说了,我们元老院就是个股份公司,既然是股份公司,股东可是非常敏感的。”
金枝娇决定审慎的表示沉默。
裔凡站了起来,一只手夹着雪茄。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在办公室里踱起步来
“您知道,凡是牵扯到元老的事情都很复杂。我出去几个月,五处的事情不能停下来,但是您在行事的时候要尽量谨慎。”
“我知道了。”金枝娇点头。她大致翻了翻手里的文件夹目录,貌似里面没有牵扯到元老的案子。心里稍安,“已经进入侦讯阶段的案子,就让五处的工作人员继续做下去。”
“对,您只要具体把总就是了。”裔凡点着头说道,“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
一声汽笛,海天号在博铺港由拖船牵引缓缓离开码头。它的离去是静悄悄的,没有元老出行时照例的送行队伍。船上也没有悬挂任何元老个人旗。
“任重道远。”在海天号的军官起居室里,裔凡看着舷窗外渐渐远去的博铺港,感慨的说了一句。
这间军官起居室已经被临时改为巡视组的工作室。巡视组的元老成员已经聚集在这里,讨论着第一站的具体选择和工作内容。
巡视组的人选由各部门自行决定,主要成员来自契卡和企划院,也有几个人是裔凡特意从财经口的其他部门临时借调来得审计好手。但是元老成员很少,除了裔凡之外,就是政治保卫总局的陈白宾和企划院的戴谐。
戴谐的出现似乎给了元老们一个很不妙的暗示。因为戴谐是企划院特别搜索队的领导,长期致力于“抄家”活动,素称石子也要榨出油来的人物。企划院派出他来,似乎暗示着要对各个驻外站进行彻底的“查清家底”。
裔凡因为工作的关系,和戴谐有过多次合作,两个人比较熟悉。相形之下,陈白宾对他们来说就完全是陌生人了。
这是一个瘦高个。宛如竹竿一般的年轻人:身高180,体重50公斤。按照陈思根的看法,他属于体检评价营养不良。
尽管在所谓苦难的行军阶段,元老们的伙食也只能说是品种单调和脂肪摄入略显不足。但是总体营养水平还是相当有保证的,加上体力劳动和健康的生活习惯,不少元老都呈现出了胖人减肥,瘦人加重的趋势,但是陈元老的体重却没有任何变化。
尽管裔凡的部门是掌握元老院和元老消息第二灵通的部门,加上他曾经有意识的搜集过元老的基本信息。但是他对这位陈元老知道的却很少,只大概知道此人是个国内不知名师范大学的学生,学得不知道是什么专业,但是掌握了解大量地理、历史、经济、文化、军事、生物、化学、物理等方面知识――也就是说,大致就是个爱在网上纵横天下的键政局分子。
由于此人属于营养不良范畴,尽管沦为很长一阶段的“基本劳动力”,但是没干过什么重活,自然分配工作的时候也没人要。只好长期在大图书馆混事。虽然师范的学历一度让胡青白看上他,但是最终却没有去芳草地任职。
原来是去了政治保卫总局。赵曼熊这个人还真有点花样,裔凡心想,不哼不哈的把人一个个的招了进去,老子居然一点音信都不知道。
这位陈元老什么时候进得政治保卫总局,在局里做什么事情,大约只有他们局子里的人和组织处的人知道。
“咱们既然已经出发了,就先谈谈工作上的事情吧。”裔凡回到长桌前。桌子上已经摆满了文件夹和卷宗。
“不用我多说,大家应该都很清楚,”裔凡说道,“此次巡视的重点是杭州。”
围着桌子的几位元老的脸上都浮现出了微妙的表情。但是谁也没吭声。
“元老院里对杭州站或者不如说对赵引弓的不满情绪也比较大。如果我们慢慢腾腾的从雷州开始,沿着海岸线雷州、广州、台湾这样一站站的上去,那么势必引来元老院对我们此次巡视工作的质疑。巡视审计工作毕竟要花很多时间的。每个地方累加起来,到杭州起码也得一二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这显然不能满足元老院的期望。”
“所以我提议第一站去高雄。”裔凡说,“大家以为如何?”
从临高出发直接上杭州去,这未免太不给赵元老面子了:不给赵元老面子事小,不给元老院和执委会里的某些元老面子事情就大了。
到高雄过度一下,待个一周二周的,再到杭州,就顺理成章了。彼此面子上也好看一些。
“我没意见。”戴谐说道,“小陈呢?”
“我也没有。”陈白宾面无表情,“一切都听裔组长的安排。”
“好吧,既然这样我们第一站就到高雄,下面我们谈点具体的工作安排。”
裔凡在出发前,已经拜访了执委会里的所有执委,还和元老院内各政治派别和社团进行了私下交流。大致掌握了目前执委会和元老院对驻外机构的大概看法。
杭州站的各种事情,虽然在元老院中掀起了口水的惊涛骇浪,但是在执委会里,却是波澜不惊。
驻外站的问题,各位执委早就心知肚明,但是驻外站的权限应该如何设置始终是执委会为难的事情。
所谓外派元老的独走问题,在执委会的诸公看来,本质上是中央和地方分权的矛盾。绝不是撤换几个站长,取消几个项目那么简单的事情。
现在在元老院里拍桌子喷着唾沫要追究“独走”倾向的元老,自己真要成了驻外站的一把手,独走起来比谁都快,都强。
驻外站,不同于海南岛上各县的县办――典型的中央-地方关系。海南岛上的各个县,包括他们成立的三亚大区,公路、定期班轮和有线/无线电报,把各个县办紧紧的联系在临高这个中央周围。
这些县在地方权力上面基本上和大明时代差不多,几乎所有的重要权力都在“中央”,包括最为重要的财政权,那更是全额上交全额拨付。地方上想搞任何项目都要经过企划院等部门的规划和批准,所需要的物资、经费乃至人力也都需要从临高调拨出去。地方上的元老如果想自己搞点项目发展经济,就得上临高去“跑部”。
只要一离开海南岛,尽管元老院拥有无线电报,本时空航行最快的商船队和舰队,控制力依然是不可避免的下降了。特别是缺少足够合格的归化民行政人员和技术工人,使得元老院的地方行政和经营活动十分依赖外派元老。
由于能够调拨给外派元老的资源有限,等待的时间又很漫长,这就使得外派的元老们几乎无一例外的都形成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思想。收纳流民,教育儿童,培训自己的行政人员,然后搞商业和手工业企业――几乎每一个驻外站都是按照这套模式在走。即使是单纯的矿业据点鸿基煤矿,也少不得要搞点大米贩运和收容流民的把戏。
第二百零一节 问题的关键
为什么人人都要走上这条无限扩展的道路呢,裔凡总结下来主要原因是元老院对驻外站的定位和任务相当不明确。
大多数的驻外站,是集情报、商业、行政、后勤乃至军事一把抓的机构。虽然从组织架构上来说,它是受殖民和贸易部和对外情报局的双重管辖,在济州岛和高雄这样的地方,还受民政人民委员会的领导,但是在实际运作中,执委会属下的各个机构几乎都和驻外站有业务联系。
这样的业务联系还不仅仅限于执委会一级,实际上各个驻外站和临高的部委办之间的业务联系更多更频繁。几乎所有的临高部委办都给驻外站发过文件和指示。驻外站在临高的政权体系里是典型的九龙治水,人人可管,人人又不负责的状态之下。
裔凡利用往来账目审计的机会,亲自对高雄站进行过一次业务联系调查,发觉在临高的所有中央机构几乎无一例外都和高雄站有过业务联系。即使高雄目前并没有被赋予机械工业生产的任务,但是高雄站以为舰船维修为名,依然要求机械口在当地设立相当规模的机械制造厂。
如果要说违规,在高雄设立机械修理厂本身就是违规――因为在高雄的基本项目编制中并不存在,但是这个项目还是得到了追加的认可,因为在赋予高雄的任务中,它又是重要的人口和货物转运基地,海军的主要军港。
既然有了母港的定位,修船、船只维护都会牵扯到一些的机械制造和维修方面的需求。这么一来,在高雄设立机械厂也就顺理成章了,企划院也不得不加以追加立项。
推而广之还有其他方面的。最新的高雄的工业建设项目是炼硫厂。同时还要配套扩大和山区原住民的贸易往来。这个项目原本也不在高雄建设的具体规划中。突然提出其实和工业口又有直接关系,化学工业亟需大量硫磺来扩大硫酸生产――海南本地的万宁硫铁矿的供应已经接近枯竭,短期内能够大量供应硫磺的,除了日本的外贸渠道之外就是从台湾获取了。这么一来,原本打算以航运口岸和农业开发为主的高雄又多了硫磺采集这一资源任务。
由于驻外站的职责和定位是含糊不清的。并没有一部具体的规章来规定驻外站和部委办之间的联络和合作应该来怎样运行。这给了驻外站的元老以极大的权力运作空间,使得先上车后补票成为驻外站的运作的一种惯性措施。而各个部委办把驻外站视为“试验田”和扩大本部门业绩的大好去处。对驻外站的这种做法都是给予暗中支持。而驻外站长期处于人才、物资和资金的匮乏中,对任何来自部委办的“业务”都抱着十分欢迎的态度,甚至会主动去寻找项目来反馈给部委办。
执委会赋予驻外站的任务太大太宽泛,而给予的资源又相当少。有些任务需要大量资金和人力的投入,仅仅依靠少量的拨款根本不敷使用。但是驻外站要申请追加投资不但审批流程长,而且数量也非常有限。这么一来。为了刷业绩就会出现“不给资源给政策”的局面。裔凡认为,这是最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