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1496节
游艇上没什么可看的。比起优美的船身线形,甲板以上从头到尾呈现出一种惊人的朴素和整洁。似乎它唯一的使命就是快速地航行,灵活地规避敌人舰船的攻击。仿佛这不是一艘游艇。而是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的武装快艇。观看过甲板上的大炮后,巡逻舰长更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您的船上只有两门炮么?”巡逻舰长问道,当伯爵按照他的请求,吩咐除去炮衣后,泛着黑色亮光的大炮让他的眼皮急剧地跳动。整个远东。他只知道澳门的葡萄牙技师博卡罗会用铁铸造重炮。当然中国人也用铁铸炮,不过那实在难以称之为炮――巡逻舰长曾登上戎克船看过中国人的铁炮,都是些既小又寒碜的烂铁管子,谈不上任何制式和加工,似乎是随意的做个泥模然后用铁水浇铸就完事了。靠绳子马马虎虎地系在船舷上,不可能与眼前铸造精良的大炮相提并论。
“没有回旋炮和轻隼炮。您怎样对付拉德斯龙海盗?他们的纵火船和快艇会潮水一样涌上来。”
伯爵转回头说了句话,戴假发的游艇船长大声地用听不懂的语言发出几道命令。转眼间就有四名水手奔上炮位,解开系缆,扳动炮身下的几个螺杆转盘。伯爵的马鞭挥向何处,炮口就随之转向那里,抬高俯低。似乎那并不是粗重的大炮,而不过是柄只手便可掌握的簧轮短枪。演示进行了两次,证明艏部甲板上的短炮和船尾的加农炮都是地道的“回旋炮”,只不过它们发射的并非2磅的小铁球或者霰弹,而是毁灭性的24磅和68磅巨弹。
“不论拉德斯龙还是马来海盗,我这里都为他们预备了最好的礼物。”伯爵用镶银的鞭梢指向68磅卡隆炮旁边的弹药槽,令人生畏的葡萄弹整齐地码放在那里。
“阁下。您的战舰如此精良,纵然在欧洲各地,最盛产快船的塞维利亚与热那亚恐怕也是很难造成的。”即便舰炮瞄准的演练刻意避开了巡逻舰,西班牙人所受到的震慑仍然不小。任何一个对海战稍有常识的人都能看出,艾斯美达拉号这样装载大炮的快船,只要两三艘便能从薄弱的艉部包抄攻占一艘大帆船。而且魏斯的客人们还没见识过68磅开花弹和燃烧弹的恐怖呢。
“您说的很对,艾斯美达拉号是我的船,而我是一名军人,我的船同我的剑一样是服务于天主的武器。我很愿意听见您称它战舰。”伯爵傲然说道:“我的战舰必须能快速地抢风航行,追击马来海盗的贼船;它要有足够浅的吃水以利于深入暗滩密布的盗匪巢穴。解救被掠为奴的基督徒。本地任何一种船都不合我意,所以我在香港的船坞订造了艾丝美拉达号,当地另有一家工场为我制造采矿的机器,我设计了能灵活旋转的炮架,命令他们制作出来。至于大炮是在澳门博卡罗先生的铸造场里订购的。全部这些费用都出自我个人的收入。”
“香港。您说得是那个现在在那些澳洲人手中的广州外海的小岛么?”
“正是,澳洲人在岛上建立了很好的造船厂和铸炮厂。他们非常善于制造机械,大炮尤其精良――可惜出再多的价钱也不肯出售。”
“您倒是和澳洲人的关系十分密切!”税务官不怀好意的说道。
“当然,”兰度傲然的摸着自己的胡子,“我这样有身份的爵爷,天主的忠仆,走到哪里都会受到欢迎,更何况澳洲人是一群拜金教徒!”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腰间的丝绒钱袋,里面响起了清脆的叮当声。甲板上立刻响起了一阵笑声。
兰度继续说道:“澳门的耶稣会神父们提出过,要为建造这艘船发起募捐,让其在澳门外海巡逻捕拿海盗之用。我倒希望马尼拉的绅士们能够筹集到这笔款项——如果能募得到的话。只消再有两三艘艾斯美达拉号,组成一支小舰队交给我统带,凶悍狡猾的摩洛人划艇队将被彻底毁灭,侵扰宿雾和米沙鄢的异教匪徒们只能束手就擒。到那时,天主的光辉,陛下的荣耀必将映照从马六甲直至马鲁古的整个东方群岛。”
堂?巴西里奥带着半是惊诧,半是怀疑的表情望着伯爵。巡逻舰长则激动地紧紧握住他的剑,“啊,墨邱利号同样是条装备精良的好船,可是萨那夫里亚先生的头脑里绝对诞生不出您这样高尚而伟大的想法。”
“这位尊贵的先生所指的,”伯爵对堂?巴西里奥说:“一定是您的挚友堂?萨那夫里亚阁下的海上宫殿喽?”他转回去继续听巡逻舰长说话,丢给满脸尴尬之色的税务官一个后脑勺。
“……东印度王家殖民的舰队里,也找不出比它更快,更华丽的三桅帆船,萨那夫里亚先生花了很大一笔钱聘请果阿第一流的造船师迪亚哥?路易亲自督造出来。它的索具和帆也是最优良的,赶上好风一个钟点能走两到两个半里格……”
“但是一阵大点的侧风就能掀翻它。”戴假发的游艇船长突然插话进来,他说的西班牙语声调挺奇怪,不过还算听得明白,“在船舷上雕梁画壁,竖起阿波罗、密涅瓦、涅普顿之类的大得吓人的雕像,只会徒增无用的重量,降低速度,让航行变得更不平稳。”
“嚯,马里奥,我的好船长,”伯爵说:“您真见识过堂?萨那夫里亚阁下的海洋快车?看在仁慈的圣母的份上,您没有冒犯他的船吧?”
“阁下,我们进入海湾,刚从马屿和修女屿一侧驶过,那条三桅船就跟了上来。”马里奥船长不时摸摸头上的假发,好像生怕它被风吹落。“我肯定它就是您说的船,船头船尾满是鎏金的雕像,活像那些炫耀富裕的中国女人,头发上插满金光闪烁的首饰,却连路都走不稳。它的船长可能把我们当作海盗,升满了帆拼命地在后面追赶。”
“那您都做了什么呢?”
“我下令围绕三桅船转上一圈,以便于那位不长眼珠的船长对您的旗帜能认得清楚些。它还是企图撵上我们,连副翼帆都全挂了出来,最后当然被甩掉了。水牛怎么可能跑得过骏马?”
“好啦,看看您,让贵客们都吓得不轻。亲爱的马里奥,堂?萨那夫里亚阁下若听到你这般形容他的宝船,恐怕会动用朱庇特的武器将你我轰成粉碎的。”伯爵一直踱步到甲板后部敞开的舱口旁才停下。他从腰上解下一个沉甸甸的丝绸口袋拍了拍,发出金币清脆悦耳的碰响:“税务官阁下,我以我的名誉向您担保,这艘180吨的小船上没有装载任何准备在马尼拉出售的货物。可我还是准备遵从总督阁下的法令,缴纳每吨12银比索的停泊税。您与您的同僚可以检察每一间舱室,每一处角落,查验我的话中是否存在不实。”
堂?巴西里奥窘迫至极,帽子在手里几乎都要揉碎了,他只能低头折腰,颠三倒四地赞美伯爵具备宽恕的美德,反复表达着歉意并且一再宣称:伯爵的私人游艇艾丝美拉达号在马尼拉停泊,无需检查,更无需缴纳商船的一切税费。
第二百二十一节 及时的增援
伯爵不打算过多地为难税务官。履行完了一切官方手续,堂?巴西里奥、巡逻舰舰长及其他官员都收到了范那诺华伯爵的礼物——大唐公主甜酒。且不说大黄甜酒在马尼拉本身就是极受欢迎之物,单单盛酒的中国瓷瓶,贩运到阿卡普尔科便已价格不菲。西班牙人欢天喜地下了船。魏斯也满意地走进甲板下的船舱,现在他有了强大的支援力量和交通工具,而且这一切都获得了合法的掩护身份与相当的行动自由。
另外他也亟需有人来保卫他的人身安全,黑尔一旦回到马尼拉,他的处境就会相当微妙。此人一旦对他起了杀机,自己手下的几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他又不可能24小时都醒着。
一踏入艉楼甲板下宽敞的官舱,魏斯头也不回地便冲进军官盥洗室。预定的几套卫浴设备还在从临高运来的路上,每天除了洗海澡就是拿木盆冲凉的生活不时地勾起他对于在澳门度过的那段光阴的不快回忆。
在军官盥洗室的淋浴间里痛快地洗过一个澡,换上勤务兵送来的棉麻混纺制服,魏斯觉得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松弛下来。填充了羊毛的普尔波万短上衣,累赘的南瓜裤,被汗水黏在皮肤上,紧绷绷的半截长袜连同镀金马刺装饰的马靴,就像那些愚蠢造作的贵族风范和礼节一样,无不令三百年后的穿越者感到疲惫、憎恶。他甚至开始怀念巴尔干,怀念枪炮的轰响。坦克履带摩擦出教人牙酸的尖音,机枪令人胆寒的扫射声;怀念进攻前的呐喊。垂死者的"shen yin"和战斗结束后幸存者因还活着而发出的粗野残忍的欢笑,但那个世界已经同他道永别了。西班牙人治下的马尼拉到处充斥的汗水和鱼腥的恶臭,他想念起刺鼻的烈性炸药味、炽热的钢铁气味和引擎的润滑油味儿,在这个世界里仅仅属于临高工业帝国的味道,远比十七世纪女人衣服上的熏香更令他怀恋。
“我不知道你还会说西班牙语。”
“职业需要。总不能同墨西哥毒贩们开口就用纽约腔打招呼,让他们猜到我是个美国执法人员,准备送他们去坐牢。”假发已经摘下,和三角帽、长襟衣一起都挂在墙上。薛子良一身熨烫整齐的卡其色短袖衬衫呈现出十足的米国海军派头。
“看看都给你带来什么礼物。”他按响电铃,对着传声筒下达命令。
一只只标准包装箱搬了进来,几双有力的手将沉重的箱子悄无声息地搁到军官会议室铺的亚麻地毯上。
“你带来几个人?像这样的——”魏斯对临时充当搬运工的归化民军人很感兴趣。虽然都穿着水兵制服,但壮实的体格,极具协调性的动作,还有脚上的作战靴与挂在三角背带上的冲锋枪都明白无误地说明他们是特种侦察队员,元老院的绿色贝雷帽。
“就这四个。别嫌少。都是六队里一等一的棒小伙。必要的话,你可以带着他们攻下马尼拉的全部要塞。”特侦队新组建的第六分队侧重于水上侦察、两栖渗透作战,被视为临高版的sbs。负责提供训练支援的海军和海兵队都对这支力量眼红得要命。特别是石志奇,已经几次放话要搞出海兵自己的海豹突击队来。
魏斯向特侦队员要了一支冲锋枪来细致端详。从鲭鱼号上捞出来“蝎子”已经在白羽和李一挝手中被魔改得面目全非,钢管制成,附有古波塔胶垫的伸缩式枪托取代了原装折叠托。自制的枪口消焰防跳器让枪管看来似乎长了一截。弹匣前边赫然又伸出一个前握把,还连着一截圆筒,仔细一看,那居然是用激光笔改装的目标指示器。
“这些中国人工程师拿自动武器当乐高玩具么?”魏斯从包装箱中找出自己惯用的那支“蝎子”,很幸运还没受到李一挝的毒手。他更信赖原装的钢丝折叠肩托和消声器。
“他们能干的超出你的想象。”薛子良说:“机械口的那几个武器狂人正在研究改造mgv-176的枪管和弹盘,为了适用威力更大的帕拉贝鲁姆手枪弹。”尽管.22lr枪弹已经可以装填黑火药复装生产。mgv-176冲锋枪却因威力过小而不大受欢迎。新鲜劲过了之后军事口的元老们都没了兴趣,除了少量装备特侦队和用于训练以外;更多的都在高山岭的库房里睡大觉。
“圣母玛丽亚保佑他们成功。”魏斯随口应声,一边继续查看木箱里的物资。包装在防水金属盒中的c4炸药,其分量估计足以将圣地亚哥堡厚达数米的石墙炸崩一面。他期盼已久的无线电台和折叠天线,fal伞兵型步枪、m75手榴弹。
“检查你的专属武器吧,邦德先生。”薛子良指的是箱子里那些奇形怪状的玩意,伪装成手杖的间谍枪――可惜不能消声;米尼枪管改造成的掷弹器,两只弹药箱分别装着配合空包弹使用的超口径杀伤榴弹和燃烧弹,射程可以达到100米。魏斯摸了摸装填满黄磷和稠化油脂的薄铁壳,觉得如果在实战中发射这玩意还是需要些勇气。
“我会把试用报告写得尽可能详细。”魏斯耸耸肩膀,他表示对艾斯美达拉号本身更感兴趣。
薛子良拿出管控物资交接单:“你清点完毕之后签个字。”
兰度先生吹了声口哨,接了过来:“这上面还有子弹,还有黑火药弹和原装弹的区分!我得一发一发的清点吗?”
“没错,企划院没有特别要求你回收弹壳,不过只要有可能你最好回收。”
“上帝!”
“还有电台。”薛子良示意了下装电台的箱子,“电池要特别小心。另外箱子里配有一个爆炸装置,如果你不得不抛弃电台的时候,别忘记拉响炸药。”
“我觉得这样做有点浪费……”
“你太不了解元老们的。”薛子良带着微讽的笑容。
“我要得其他货物呢?”
“都在底舱:卫浴设备、成套餐具、建材、食物和酒……还有你要的在这里装爵爷派头需要的各种行头。为了给你找全这些东西李炎到企划院仓库了翻了几天。企划院觉得你的日子过得太奢侈。这些江山同志给你争取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