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1563节
“我看司凯德这个人就有问题,独走倾向非常严重!”
“发动机行动前。他屡次提出绥靖郑氏集团,反对动武,动机可疑!”
“对投降主义倾向要彻底的清查到底!我建议展开对他的忠诚调查!”
“忠诚调查个屁!直接查他的经济问题。”
议论声愈发显得嘈杂。午木看见海军参谋长李迪手舞足蹈地向左右相邻的与会者表示必须清算殖民贸易部。甚至整个执委会的“叛国罪行”。
“除非决定进行针对性的贸易封锁,否则转手贸易是很难控制的,”江山等到会场内的分贝值略有下降才开口,“东南亚公司进行的对菲直接贸易基本都出售传统商品,运到马尼拉的是生丝、绸缎、瓷器、蔗糖、果品和茶叶,当然作为我们的特色还有食盐、蒸馏酒和玻璃制品,这些商品都与传统上赴菲华商运销的货物大致相同。在相当程度上挤占了他们的市场。他们只好退而求其次,转去运售铜铁五金之类粗重货物,恰好赶上黑尔来到马尼拉后。西班牙人大量收购金属物资,甚至拿出白花花的银子购买铁锅和铜钱,当然还有至关重要的水银。”
“当然,菲律宾当局不希望仅有一种供货商。所以葡萄牙人又从果阿运去大量的印度铁。还有马六甲的锡和缅甸的铜。葡萄牙人的竞争再加上贩卖铜铁粗货的利润不高。福建、广东的洋商便纷纷涌向香港、三亚、高雄及我们控制下的所有贸易港口。在那里他们能干什么?自然是大量购进我们的产品运到马尼拉去发卖。先不谈做得到与否,至少先前在不能完全确认黑尔的存在时,就实施贸易封锁是毫无道理的。毕竟对菲贸易是我们获得很多重要商品和大量贵金属硬通货的主要渠道,海军同志就经常表示需要大量的马尼拉麻制造帆缆和锚索。”
李迪显得有点尴尬。当然没消停多久,他又开始起劲地鼓吹“大白舰队直捣马尼拉湾,杀光白皮抢资源”。
“我们看兰度的报告。他从马尼拉港务部门获得情报说明西班牙殖民当局是在刻意引导华商运售某些特别需求的‘澳洲货’。比如说,近两个月来他们进口了263箱肥皂。”
“兰度同志的影响力不小,”有人开玩笑说。“不洗澡的白皮竟然被他带动得买肥皂了。”
“西班牙人天天洗澡也用不了那么多肥皂。机械工业部门的同志指出,浓肥皂水可以作为工业钻头和多种车刀、冲床工作时的冷却润滑剂。另外在差不多的时间里。马尼拉进口的澳洲火柴超过了600箱,恐怕绝不仅仅是为了点雪茄。各位同志现在都在部队和强力机关任职,或多或少都有点军工背景,所以应该知道那对黑尔而言根本不是火柴,而是红磷和氯酸钾。数量或许算不上太多,但至少能让他在雷管和拉火管中节约不少宝贵的雷汞。”
“真是个够聪明的混蛋!”
“我们为什么要出口肥皂,难道我们自己的肥皂已经宽裕的可以敞开供应吗?”
“当然不是。我们的工业口在类似运用上主要使用皂角粉。效果差不多,腐蚀性比较小。相比之下肥皂出口的附加值高,有利于我们从菲律宾进口更多的货物。”
“还不止这些。最新的情报是马尼拉当局对我们生产的各种粮食制品很感兴趣,特别青睐天厨食品公司济州分厂的拳头产品――马铃薯粉条干,他们已经购入一吨多。”
“要改善伙食?还是日本佬又整出来什么幺蛾子?”
“要改善伙食他们可以购买天厨临高分厂出品的临高米粉,堪称价廉物美,可是日本佬显然不傻――里面掺得是红薯粉,纤维质含量太高。相比之下,济州的马铃薯粉条除去少量作为添加剂的明矾,几乎全是纯质的淀粉。根据我们此前掌握的情报,黑尔在试制硝化淀粉**,已经实验性地制出了少量成品。如果他能获得稳定的淀粉来源而不用自己苦哈哈地去种植薯类和玉米并亲手提炼淀粉的话,无疑使得他往量产猛**的道路上又迈进了一步。”
会议室里爆发出一片惊叹、咒骂和抱怨。“我不明白,”代表的总参东门吹雨说:“三酸两碱,制造**和雷汞至少需要两样,黑尔能从哪儿能搞到,难道从季退思同志那里订购?”
“澳门的葡萄牙商人中传来的消息:有人曾在果阿的铸造场里订造了不少样式奇特的铅管、铅板和铅罐,订货完成后都被送交马尼拉。推断下来,黑尔是用这些玩意装配了一具小型铅室用于制造硫酸。弄不好黑尔把我们卖去的酒瓶和玻璃碗也都改成了化工实验器材。原料可能是台北地区出产的硫磺,近来马尼拉同台湾北部的淡水、基隆驻军之间的联系相当频繁,平均每个月有一艘船驶往两地运输补给,带回货物。这数字太高了――往年每年才不过一两艘。情报显示了一项值得注意的事,台湾岛上的西班牙人最近改变了他们的传统政策,不再用硫磺当作实物报酬支付给替他们筑城的华人民工,改为支付烟草和香料。这可能出于菲律宾总督的授意。所有的硫磺无疑都运到马尼拉去了。另外,他们正在向淡水的城堡增援,运去了新得火炮和连队,很显然。西班牙人会不吝运用武力来保证台湾的硫磺供应。”
“至于硝酸,应当是使用硝石法制造的。西班牙人整船地从果阿运购印度硝石。作为回报,菲律宾总督胡安?萨拉曼卡甚至撤回了要求禁止葡萄牙人到马尼拉贸易的呈文。不过,”江山接着说:“兰度同志设法给西班牙人制造了些障碍。他按欧洲人的习惯挑起一场决斗,杀死了为菲律宾当局采购印度货物的首要的西班牙承包商,现在马尼拉的硝石进口量已呈现下降趋势。”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他干嘛不干脆连黑尔一起干掉呢?”
“我对他能制造批量化硝酸是持怀疑态度的。”徐营捷说道,“不论是雷汞还是硝化淀粉,都需要浓硝酸,制造浓硝酸的工艺很复杂。仅仅有硝石和浓硫酸是做不出来得。”
即使是临高的化学口,做出97%的浓硝酸也费了很大的力气,硝酸浓缩的原理很简单,但是实现的工艺相当复杂。
“那么他的雷汞是哪来得呢?兰度取回的样品是你们分析的,结论报告也是你们化工口出得。”
“首先雷汞不需要浓硝酸,需要的是纯度较高的硝酸。这是两码事。关键是用硫酸和硝石共热产生的硝酸是含有较多杂质的――我对他会运用什么方法来去除杂质和提高纯度很感兴趣。可以肯定的是他在用这种硝酸做雷汞或者硝化淀粉的时候势必要冒着极大的风险。至今他还没有被炸死,这让我感到很吃惊……”
“恐怕炸死的不是他而已。”
“不怕死人,不怕花钱,少量制造,应该可以,多了肯定不行。至于硝化淀粉,我觉得同样的前提下他也可以制造。”
“总之,”东门吹雨总结道:“黑尔在马尼拉搞的军火工业其实严重依赖于外界的原料供应,以及从我们这儿弄来的仪器设备和上游产品,没有这些他就玩不转。”
“黑尔再天才他也就一个人,要从无到有地建成一个自给自足,相互配套的工业体系,完全是天方夜谭。”(未完待续请搜索飄天文學,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二百九十六节 合作者
“但决不能小看这个家伙,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看看他设计的触发引信就知道,”林深河说。魏斯设法贿赂了一些西班牙军官,以报废品的名义偷出数枚黑尔制造的炮弹引信,让海圻号专程将这些危险品送回临高拆解分析。“结构简单到可怕,除了一条阻隔簧外没有任何隔爆保险机构。关键是它用不到什么复杂工艺也不需要多少技术熟练的工匠,很适合马尼拉那个半吊子工厂的生产水平。至少它能比较可靠地发火,比起博铺厂出的制式榴1式引信,在中等硬度土地上试验的有效率只低了百分之八,表现相当不错了。至于安全性,除掉我们的产品,在17世纪又有哪种榴弹引信需要考虑安全性能?”
会场里气氛又转向凝重。一直没有说话的许可开口了:“进口物资方面的数据,再综合其他途径的情报,基本可以断定菲律宾当局目前不具备自产生铁的能力。”他从文件中找出几张照片,“大图书馆的资料说明,菲律宾早期冶铁业与中国移民传播的技术密切相关,直到20世纪初,当地使用的炼铁高炉还是明末就已在福建出现的喇叭炉。然而根据马尼拉站的报告,黑尔的工厂或是其他地方都未曾发现类似的设备。”
“如果渗透进黑尔工厂熔铸车间的人员没有看错的话,”许可又翻出些图片,是情报局根据纪米德的描述所作的速写画,“生铁锭和废铁从港口卸到小船上。沿河直接运到工厂码头。熔炼设备包括一个简陋的地炉,华工使用中国传统的炒铁法搅炼熟铁,为锻造和轧板机器供料。还有两座用于浇铸特殊铸件的化铁炉。在目前的欧洲很常见。铸造车间的核心是三座反射炉,按马尼拉站的描述,有些可能用于熔铸铜,但主要是用来熔炼铁的。”
“其中有一座比较小的反射炉,经常看见工人从里边钳出烧红的泥罐,从罐中向槽模里倾倒红热的金属熔液。情报人员目击到工人在入炉前的每个泥罐中装进称量好的铁屑、打碎的小铁块、木炭粒和切断的铁条,每次都往炉门里放入12罐。我们推断这是在生产坩埚钢。工艺似乎与克虏伯的方法相近。不过产量不大。这些反射炉最主要的作用,还是对不同来源、品质差异较大的生铁进行精炼。黑尔的工厂不能自产生铁,所以他特别看重这道工序是有道理的。”
“请注意。速写图显示的反射炉样式与在厦门岛上发现的,郑氏集团未完工的那座双室型反射炉基本一致。在厦门铸造场工地上甚至发现了可流水冷却的空心铁铸熔炉风嘴。如果黑尔在马尼拉工厂里也使用同样的风嘴,那么他的反射炉应该设计有热交换室,通过热鼓风来提高生产效率。至少在这座铸造车间里。黑尔的反射炉是最具有领先于本时代科技含量的东西。或者说,黑科技。至于其他的,湿砂型铸模,铁模铸造之类的,都算不了什么。”
“这不成天照大神下凡了?”有人反问道,“这小日本是武器专家兼化学专家也就算了,现在又成了冶金专家?”
“我们对他了解太少。不过既然是日本人又擅长于武器制造,猜想他可能对本国的军工技术史作过比较深入的研究。毕竟近代日本的军事工业就是从韮山和鹿儿岛建造反射炉铸造铁炮起家。从我查阅过的一些资料来看,幕末和明治初年日本的一些精炼反射炉上的确也采用了结构近似的空心水冷风嘴。”
“菲律宾各地的金属矿产都丰富得很。会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午木说,“黑尔为了迷惑我们,或者是为了慎重起见,一方面向西班牙总督要求进口金属,一方面在菲律宾其他地区搞土高炉炼铁炼铜,再运到马尼拉工厂进行加工。我并不是否认兰度同志和马尼拉站的工作成绩,但他们涉足的空范围最远也限于马尼拉城郊周边,免不了留下空白。”
“我同意,”江山说,“我建议立即派遣远程资源勘探,同马尼拉站合作,对菲律宾的重要矿产地,尤其是目前菲律宾的矿产采掘和加工情况进行调查,务必掌握第一手的情报。考虑到这项任务的危险性,我请求陆海军部门的同志,特侦队的同志给予协助和支持。”
“还有,我们已经认识到黑尔这个人的才能了。现在更需要搞清楚的是他如此殚精竭力为西班牙殖民当局效力的目的。他对我们态度是友好,还是是否企图敌对,如果是后者,怎么消除他和他带来的不利影响。为了解决此事,兰度同志需要与之设法主动接触,这也是有着一定的风险,需要大家的协助。我们要着手制定各种预案,做好从和平接触到全面战争的一切准备。”
马尼拉湾无数无人岛中一个的海岸线上,早晨弥漫的雾气中亮起了一盏灯。有节奏的闪动着。
随着灯光的闪烁,海面上氤氲的海上雾气中逐渐露出一艘轻型的双桅广船,它小心翼翼的沿着海岸线逡巡着,与海岸保持着距离,船桅上也一闪一闪的亮起了灯火信号。
在与岸上的灯光来回了几个回合之后,广船的舵杆被搬动,船头改换了方向,向着小岛而来。
岛屿海岸上礁石嶙峋,茂密的林莽荒草几乎延伸到礁石上,海岸线上一片荒芜。就在这丝毫不见人烟的小海湾里,却建有一座木制的栈桥。从木茬的腐烂情况和附着在上面的藤壶的密集程度看,栈桥是新近才建好的。
虽然野草已经在压实的沙砾地上的茁壮的成长起来,但是还看得出沿着栈桥的海岸边地面做过平整。
广船小心翼翼的靠近的了码头,船头和后艄上,几个头戴斗笠,身穿黑衣的壮汉手持日式铁炮、弓箭和点着的火绳,小心翼翼的警戒着四周。
海面上和小岛上万籁俱寂,只有海浪冲击着礁石的声音回荡着。广船渐渐的靠近栈桥,在船头的水手抛出缆绳的同时,岸上发出了一声唿哨,打破了寂静。几个瘦小的马来水手从林中跑了出来,接住了从船头抛来的缆绳,麻利的固定在船桩上。双方用闽南话交谈了几句,跳板很快搭了起来。
马科斯出现在栈桥上。向迎面而来的客人表示欢迎之意。
双方没有在栈桥上多客套,马科斯直接将来人带到了丛林中的草棚里。
黑尔已经在棚子里等待郑芝凤的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