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1568节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这次肯定是船货皆无,都会被澳洲人吞没的了。谁知道来港口抄收货物的澳洲人看了我们的临高航行旗,核对了博铺的澳洲衙门所发的注册牌子,就说我们是属于广州籍的那个……什么‘个体户’,不算是什么‘福建郑氏集团’的成员,所以可以自由离开了。”
“你们就这样离开了厦门,没有被留难?”
“是啊,带队的澳洲首长还说,只要悬挂澳洲航行旗,港口巡检的澳洲战船就不会阻拦我们的船离开了。之后我就自顾自的航行去大员贸易了。这次买卖倒是一切顺利。”
刘德山笑道:“我就和你说不用担心,澳洲人做事向来最有规矩,也讲道理,不像官府那样的不讲理。当初三良镇上兵荒马乱,他们到我宅子里架炮,打完了还给我修房子――真真是秋毫无犯!”
秦海澄点点头,这也不算什么新闻,当初澳洲人进攻虎门,黄埔港里停泊着上千条的船,船货何止百万之巨,澳洲人一样没有触动分毫。一条旧广船又能值几何?何况还是买了澳洲人的航行旗的。
广州战役之后,刘德山觉得澳洲人是个不错的生意伙伴,又打听到他们很需要各种冷货,便大胆地贩运了一船佛山产铁锭去到博浦与“髡贼”们交易,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不断根据殖民和贸易部的“贸易指南”在中国沿海贩运各种土产货物到临高和高雄。后来,还开辟了前往山东龙口的航线。
从事这种贸易的利润不大,但是收益十分可靠,无需担心货物的销路,航海安全大致也有保证,只要勤跑多跑,赚钱是肯定的。
积累到第一桶金之后,刘德山和陈华民商议,手头的这艘船过于老旧,不如用这笔钱造一艘新船。陈华民注意到澳洲人在香港建有船厂,有新式的大船出售――是造船厂专门设计用来销售的民版海船。这种新式大船使用布制软帆,既有较好的适航性能,又加大了载货量,简化了操纵方式,航行也比旧款船快。只是价格高昂,加上又是个新事物,一般船主很少有敢于问津的。
在陈华民的建议下,两人便在香港造船厂订造了一艘新式的大船。陈华民只等新船完工就准备下南洋,雄心壮志地继续干着海商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这一趟原计划是到松江采购一批丝绸布匹,然后南下到厦门,再采购一批海味干货,就返回到广州发售。由于只是一次简单的短途贩货,陈华民在广州又忙于规划之后半年的入货计划,所以就由刘德山单独带队,预计一个月后返回。结果就在香港岛适逢其会地得到了刘香投髡的消息,虽然不太懂经营方面,但也知道这次的吞并影响巨大,所以连采购都不做了,连忙赶到黄埔与合伙人商量。
“刘香降澳之后,从广东到山东的航路就已经一路畅通了!”刘德山兴奋的说道。
原本这条航路自从围头海战之后就已经大致畅通无阻。特别是澳洲人在台湾海峡建立起海警巡航体系之后,民船航行大致能够保证安全,但是毕竟各方势力犬牙交错,本小力单的中小商人航行的时候依然要考虑再三。
“的确大有商机可言。”陈华民冷静地把整件事过了一下,想了遍,敏锐地发现这次事件里面颇有商机,只要肯冒一下险,就能大有回报。
“这次的机会分为短期和长期两方面。”陈华民伸出两根手指
“短期来说,由于郑家内乱,刘香降髡,澳洲人忙着处理消化胜利果实,势必引起其他海商的观望,不敢轻易进入这一带海域。所以从厦门,松江等江南地区到大员、高雄的货运都处于停顿状态,这样肯定会引起价格的波动。外面的货物进不来,售价会升高;自产的货物卖不出去,售价会降低。所以现在我们运货过去卖出,再收购当地特产回来销售,这样一进一出之间,就起码能多一半的利润。”
“一倍半的利润,也不少了,可惜不能长做!那么长期的机会是什么呢?”
“为何大多数行商都只是跑短途的,通常都是相邻城市之间贩货?难道不知长途贩运会赚得更多吗?!”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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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节 新得生意经
刘德山想了一下说:“因为海主们各有各的地盘?!”
“没错!不过,更大的问题是官府!”陈华民毫不客气的说道。|
秦海澄和刘德山不约而同的点了下头。的确,大海主们只要买了他们的令旗,在海上断然不会为难商船,倒是各地的衙门、本地牙人、官府水师等等诸如此类的披着官皮的牛鬼蛇神,那才是即要钱又要命的角色。水陆治安即无法保证,还要盘剥商旅,一般商人都不敢走远途。
“长途贩货,需要孝敬打点的势力太多,甚至根本没办法打点。到了目的地,遇到刁恶的本地牙人,一压就是经年累月,甚至货款两空。现在道上也不平静,山匪水贼多如牛毛。咱们这种没有护卫没有势力的小商人遇到了,那真是连命都保不住。除非是去得目的地是‘熟地’,有当地势力照应,否则还真不敢远途贩运。”刘德山专做国内贸易,对这方面的感触最深。
“你老兄好歹还能跑不少地方,算是走得远的了。”
“还不是早年我爹积攒下来得人脉。不然我哪敢这么到处跑……”刘德山长叹一声,“如今我也加了小心,不通大水路的地方一概不去,旱路太难走了。多少赚大钱的机会,都只能看看想想而已,不敢去沾。”
说到这个话题他倒是兴致勃勃:理想的情况下,行商贩货运去对方需要的货物卖出,再买入己方需要的货物回来。来回都不至于白跑――尤其是现在他们自己有船的情况下,空舱的浪费是不可挽回的。但实际的情况是,很少有城市的大宗货物是互相需要的。”
“例如广东出产的糖。在江浙可以卖出好价钱,但江浙的瓷器和丝绸在广东本地也有出产;这些瓷器等日用品运到对面海的大员是紧俏货,但大员出产的鹿皮在这边需求很少――大员的鹿皮主要是销往日本,而换回来的铜和银大员本身消化不了,还要再运到大明本土的。”
“所以这些货物由小商人来贩卖,都要加上回程空仓的成本的。再加上几乎每过一个港口都会转手一次,这中间产生的费用和抽头。令到货物长途贩运时,价钱居高不下。”
陈华民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现在澳洲人打败了郑家后,势力从日本。朝鲜一直覆盖到海南,安南。令到我们也可以自行调配货物和计划到达港口,进行长途贩货。只要我们精心计划和合理安排,尽量令船只不空载。就能以更少的成本赚取更大的利润。”
他说得兴奋。拿起一张白纸,在上面涂抹:
“二位请看,澳洲人在济州岛有商埠,那里可以做东瀛和朝鲜的买卖,从济州岛南下,一路可以到龙**易山东的货物――连带着可以做河南、北直隶的大宗交易。从龙口再南下,可以到上海,再往高雄、大员交易。接着就直接到香港了。这一路澳洲人都有很大的势力。不但航线安全,而且各个商埠设施齐全。货物种类又多,关键是没有数不清的陋规。做买卖堪称舒心加称心。”
“可惜不能去天津卫――那是北方的大码头……”
“天津卫还不在澳洲人的控制下,多少有点美中不足。只要能有上海那个码头的水平,天津卫也未尝不可去。”
“要是澳洲人能一鼓作气直接拿下上海就好了,现在多少还要和官府啰嗦……”
陈华民这句话其实大胆狂悖之极,简直有鼓吹造反的嫌疑。不过刘德山和秦海澄都是见识过澳洲人的能力的,对此一点也不惊讶。
陈华民计较已定,说:“事不宜迟,趁着刘香降髡的消息还没传开,我们亲自跟船跑一趟,踏出这条新商路来。只是这次太辛苦了,刚回来还没有喘过气就又要出海了!”
刘德山坦然一笑:“没有问题,力不到不为财嘛!只是你计划这次出海,载何物,往何处?”
“我有了计较。你们看――”说着陈华民从袖子里取出一大页纸来,这是最近才开始在广州发售的一种对开小报,叫做《香港船头货价纸》。每七天出版一次。由小孩儿当街叫卖,这张报纸相当于的商品信息。刊登的主要是从各处运到香港交易的货物种类、数量和交易价格。它也刊登船只信息,包括航线上贸易船只的船期、装运货物和舱位状况。此外还有各地的供求信息。这张报纸虽然主要在广州销售,实际是由殖民和贸易部在香港的商务代表处编辑出版。
本来广州城里的商人们虽然对澳洲货或者说是临高货相对熟悉,但是大多是别人的口口相传,却没有几个人全面系统的了解货品的详情,这个《货价纸》正好满足了大中商人们对商业信息的需求――古代社会的信息流动非常缓慢,商品的供求信息基本是靠多年的信息积累。对时效性、爆发性的商品供求信息是无法掌握的,只有少数大商人能够运用官府的驿马系统捎带少数信息。
临高有无线电报的便利,从日本到马尼拉的商品和供求信息都能即时传达到临高控制下的各个口岸,这对商品的流通有着极大的便利性。
促进商品流通,鼓励商人运销货物,这是元老院的一贯宗旨,商品只有流通起来才能创造出价值来。否则光靠元老院自己的船只和御用商人去干,是无论如何也满足不了越来越大的物流需求的。更何况这样的商品流通越频繁,元老院从中获取的各种收益也就越大。
陈华民打开报纸,上面已经被墨笔涂抹的道道圈圈。他的手指在上面快速的滑动着,接着停了下来。
“你看,现在香港的雷州白糖大批到货,价格已经跌了。浙江、南直的白糖价格却很高,我们运销白糖到上海,就能赚一笔!在上海再装运粮食,运到山东又能赚一票!”
“好!”刘德山点头,“我们这就出发。”
“既然这样,我也来参一股。”秦海澄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票子,“这是德隆的一千两的票子,见票即兑,可以直接当银子用,你们拿去周转,赚了钱算我一股就是。”
刘德山和陈华民大喜过望,他们到底是小本经营,特别是买了船之后流动资金很是紧张,现在秦海澄这个大佬愿意投资,这次的生意就可以做得更大。更重要的是,有了这笔额外的经费,他们就可以提前接收新东山居号――毕竟装备新船雇佣水手也要花一大笔钱。
二人谢过,当下就要出去安排船只和货物。
“我这就去安排接船的事情,华民你先去通知副纲首,立刻集合船员备齐粮食清水,到黄埔准备登船――这次咱们就用新船。通知副管事,让伙计们连夜立刻卸清船上货物,然后仓载全部换成雷州的白糖;再去德隆把我们存在那里的银子全部打成票子带上。”
“好!我立刻去办!”陈华民拱手,匆匆告辞离开。刘德山又和秦海澄客套了几句,秦海澄对他们新订购的船只很感兴趣,要他多多留心使用情况――他也想买一艘下西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