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1799节
军号声一落,新任的广州军管会主任刘翔便在万众瞩目中昂然登场了。他刚步上舷梯桥,码头一班由吹鼓手训练出“军乐队”便开始吹打演奏起向您致敬。司令同志,喧闹的唢呐、锣鼓演奏出的进行曲别有一番风味。
刘翔向着已经迎上的郭逸伸出手去,两人紧紧的握住手。刘翔原来准备了一套话,此刻只说了一句:“你辛苦了!”
“以后就要劳烦你了!”郭逸说。自己虽然是开荒牛,但是面临的局面远没有刘翔复杂,要说唯一的好处,那就是刘翔现在是这里的土皇帝。
两人不再寒暄,新的广州市政府自然不能设在惠福街,实际上元老院也无意在广州老城内设立行政机构,而是打算另建新城。行政中心也打算设在那里。
军管会的临时总部设在大世界。但是考虑到军管会有很多对外联络的工作。所以对外的“窗口”设在天字码头外的五羊驿。刘翔和他的班子也将暂时驻扎在这里,便于就近安排工作。
这座驿站几年前在珠江战役中被火箭烧毁,后来又重建起来,此时驿站已经接收过来。打扫干净,等候着新主人的大驾光临。
这段时间以来,黄二爷的心情是极度郁闷的。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真真是一点也没有错。他从临高家里出来时,心里也曾想过以后就是有家难的局面。然而真到了年节的时候,眼看着诸位好友各自家过年。街上也有些人在做新衣、采办年货的,黄二爷心里的苦涩就一天比一天难熬。他不是没有动过心思,想乔装打扮一番临高去见见父母高堂。然而自己不顾家里人反对出来许久,一无所获。万一自己在广州的言行髡贼要紧知晓了,家里还要大受牵连。有家既不能,他也只好窝在广州做个孤家寡人。也曾有一二友人相邀去他们家中过年,然而他毕竟一个外人颇不自在,又恐有那不知他底细的人见他不家,弄得有骇物议。
“黄爷!黄爷!”
一声声急促的声音传来,黄禀坤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在推他,好像是他的小厮。他哼唧了几声,又昏昏沉沉的睡去,因为昨晚宿醉未醒,此刻头脑一片昏沉。日上三竿还在下处高卧。
黄二爷出来这许久,本来渐渐地是要腰间金尽了,幸好各路友人多少有些资助,过年间每日买些好酒小菜还是不成问题。身边又有林尊秀相送的小厮服侍,日子总算还暂且过得。年前他已与各人商定,待到天气转暖、道路可行走时他便要北上,或去南直,或直奔京师,看能否活动朝廷大员对髡贼“早作打算”。已经有人答应要修给自己的师长同年,让他们对黄二爷多加照顾。又有林遵秀等人答应捐助一些钱财供他“请命”之用。计画既已定当,眼下又是年节,黄二爷无事可做、无处可去,便****打小厮去给他整治酒菜,他好窝在自己的屋子里来个“借酒浇愁愁更愁”。
“黄兄!黄兄快起!”换了一个声音,愈急促。他勉强睁开睡眼,迷迷糊糊的只看到眼前是个男人,正一脸焦急地看着他。
他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眼睛,认出这是玉源社的吴佲。
“吴兄,何事如此惊慌?”
“今番出大事了!髡人进城了!”
“髡人?!”黄二爷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可真?”
“我亲眼所见,哪里有假!髡兵半夜进的城,竟是兵不血刃,没声息的把全城都占了。现在街上到处是髡兵。”
黄禀坤用了一小会才理解对方话里的含义。突然间,他觉得自己手脚冰凉,身体不受控制的打颤,正是“一拳分开天灵盖,半桶凉水浇下来”。
“好好贼子!”黄禀坤的语音也打着颤。
“林公子邀我等去他那里共商大计。黄兄可即时洗漱,我等一同前往。”
“如此甚好。只是,那髡兵在街上,我等如何出行?”
“那髡人并未厉行市禁,如今街面上很是安静,只要不出城,来往行人亦不查问。”
黄禀坤想了想,髡贼行事一贯外松内紧,表面上那“安定祥和的局面”总是要维持一番的。当下点了点头,“有劳吴兄少等,容我去盥洗更衣。”
当下匆匆盥洗更衣,连早饭也顾不得吃,只关照小厮:“且在这里看守着。不要出门。”
出了房门,却见寺里的和尚一个个如同热锅上蚂蚁,到处打转,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知客见黄禀坤要出去,忙道:“施主!现在街面上情形不明,还是莫要出去了。”
吴佲却道:“不碍事,外面并无市禁,不然我是如何过来得?澳洲人在街面上派兵巡逻,市面也很安静,并无宵小之辈作乱。”
和尚见他们坚决要去,便开了侧面僻巷里的小门,让他们出去。
走到街上,只见街道上行人稀少少,沿路的家家户户闭门,店铺亦是无一开张。街面上冷冷清清。黄禀坤略略有后悔自己孟浪了:这样走在街上太惹眼了!万一遇到髡贼巡逻队盘问,自己又如何答?
然而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路,并未遇到髡贼的人马,他的心稍稍安定。吴佲是广州的老土地,对这里的街巷十分熟悉,他们便一路穿小巷走僻街,躲开大路要道。看到髡贼的巡逻队的身影就在巷子里躲一躲再走。这么走走停停,没费多少力气便到了一条小巷里。
黄禀坤见这巷子里并无住家,两面全是高墙,墙上有些小门。知道这大约是大户人家的后院。只见吴佲在其中一扇门上敲打了几下,门开了,他们干净闪了进去。里面开门的却是个戴着绿头巾的男人--一个龟奴。他不由得吃了一惊,问道:“这是何地?”
“访春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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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节 檄文
黄禀坤迟疑了下,黄家一贯“耕读传家”,自诩诗礼传家,最是方正道学,妓院之类的地方是从不许子弟涉足的。
正犹豫间,吴佲在背后推了他一把:“快,街面上不宜久留!”
黄禀坤心道这也算是事急从权,二人闪进院落,身后龟奴就将后门关好落下闩,小声道:“二位爷随小的来。”
黄禀坤原以为这行院里如何的酒池肉林,,不想这里只是极僻静的一个院落。他随着龟奴一路前行,只见这里别有洞天,花木扶疏,庭院深深,竟是十分幽静雅致。心中不由的暗暗惭愧:自己真是见识寡陋的很!
访春院是广州城里一座大行院。明代的高级行院并非简单的妓院,实际是兼有餐饮、娱乐和流行时尚中心的综合体。不但有妓女、帮闲、乐工这样的人物,还有养着裁缝、首饰工匠、厨师等等一大帮的服务人员。有钱人在这里休闲居停,更多的不是出于“性”的需求――他们个个家中都有娇妻美妾――更近乎于现代的休闲会所性质。
林公子在这里梳拢了一个粉头。经常来次这里冶游宴乐。是此地的大恩客,他有些机密要紧的事情也在这里见客谈事。
龟奴将他们带到一座小院门口自去了。女仆将他们迎了进去。中厅里早设下了一桌果子,来得人还不少,黄禀坤一眼望去,除去玉源社的熟人,还有几个生面孔。梁公子却不在其中――大约他身份高贵,此等乱局中不便出来。
因为多数熟人,也不再一一见礼安坐。二人落座,自有人奉上茶水。席上众人正在侃侃而谈。
……
“澳洲人的手段之高,我等竟是不必再议了。只看这市面之平静,这广州城已是澳洲人的天下无疑。”
“这广州金山银山。那澳洲人怕是窥觎已久!”
“入城倒也平静,小弟原以为还有一番血火刀兵之灾呢。”有人似乎是在庆幸。“难为他们的军纪竟能如此森严!”
“听闻说髡贼驭下最厚,然纪律森严。”
“便是城中的宵小之辈,也不敢乱动。弹压甚是得力呀。我等有家有产之人,最怕这市面动荡,”说话的人似乎心有余悸,“我才时过来,见路口已经树起了一座架子,吊着几个匪徒了――听说都是趁乱打劫的乞丐。”
“杀得好!这帮无赖。惯于市面上强索钱财,连读书人绅士都久被他们骚扰。”
“澳洲人向来强项,只是不知道他们占了广州,下一步又将如何作为呢。”
“若是请朝廷和议招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