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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第1815节

“腐败归腐败,作用还是有的。”林佰光道,“他们对城里的犯罪团伙、乞丐团伙都很熟悉,你要搞好治安,非依靠他们不可――至少目前是这样。”

刘翔看到每座街闸旁都有一座模样差不多的灰砖小房,虽然大多破败,门窗不全,用得却是官房才用的灰色筒瓦,不觉起了好奇心,刚想走过去看看,旁边一个贴书道:“大人,这是看街住的官房,里面肮脏的很……”

的确脏得很,墙面上都是尿渍不说,靠墙还摆着好几个尿桶,散发着浓烈的臊臭。尿桶上方的墙壁还贴着一张大告示,正是昨天他关照综治办在全城张贴的《告广州市民书》。

想不到居然贴在这里,刘翔苦笑了下,不过这样来撒尿的人肯定会看就是了。

“看街的?”

“是,大人。”

林佰光见他懵懂,解说道所谓看街的就是负责街闸启闭和夜间打更的人,一般都是由乞丐担任。遇到有路倒的无主尸,也是他们负责搬运。

“治安靠乞丐,真是可笑。”刘翔摇摇头,他已经明白了,这些房子其实就是现代社会的“警务亭”,21世纪的警务亭里虽然不见得有警察,起码也有保安在。这里居然是用一个乞丐。

“一个月给他多少钱?”

“给多少是街面上的事情,衙门是不管的。”书办小心翼翼道。

刘翔快给这奇葩的城市管理思路弄哭了,一个侦缉队员以为刘翔要见更夫,便走到门口,一脚踹开挡在门口权作房门的芦苇帘子,吆喝道:“出来!知府大人要见你!”

从里面就出来了一个打满补丁的号衣的男人,噗通一身跪倒在刘翔面前:“小的叩见大人。”

刘翔看他的模样倒还算干净,就是衣服上补丁摞补丁,道:“你起来说话。”

“是,大人。”

刘翔问道:“你在这里打更,街面上一月给你多少钱米?”

更夫不敢抬头,低着头道:“回禀大人,没有钱米。”

刘翔道:“没有钱米你靠什么维生?”

“靠街坊上照应,给些剩饭剩粥。还能度日。”

刘翔忽然回头问书办:“街面上不给更夫钱米吗?”

书办名叫贾觉,因为平日里尚算“有良心”,对待百姓不讹不诈,拿钱办事绝不刁难,属于口碑不错的书吏。所以这次没有被清算。他闻听刘翔发问,不敢怠慢,道:“其实是有得……”

“给谁侵吞了?”

“钱粮都是交给各处大骨的。”贾觉道。他说“大骨”就是丐头。

刘翔点点头,心想我怎么把这岔给忘记了,乞丐也有团伙的。不过更夫是古代城市的重要治安力量。他们夜间打更不仅是报时,更有惊吓干扰歹徒的作用。眼下可以组织利用起来。

一行人走上承宣大街。这条街果然“大”,目测一下宽度超过9米。算是这广州城里难得的宽阔街道了,最关键的是,路面全用青石板铺砌――虽说石板有不同程度的碎裂、缺失,不少地方还积了水。

“路面平均大概有9.2米宽。我们的人测量过。”林佰光道。

“这个宽度有双车道的水平了吧,正儿八经的阅兵不行,来个六路纵队行军不成问题,炮车、辎重车也可以跑跑了。”

“呵呵,所以我要请你来看看,不是你想得那样。”林佰光笑了笑,“材料这东西,往往靠不住。”

承宣大街是广州城中一条相当热闹繁华的主干道兼商业街,两旁店铺众多。虽说因为城市刚刚易手,许多店铺担心安全上板不开,摊贩也大多不出摊,街上还是有不少正在营业的商家。他们一行人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人们从他们的装束知道来得必然是澳洲人的大官,有些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这是“澳洲人的府尹”,呼啦一声都躲到街道两侧去了。吆喝的起劲的伙计也哑巴了。原本还算热闹的街道,忽然变得冷清起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节 违章建筑

“这可够威风的……”刘翔笑道,深刻体会到官民隔阂之深。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所以他并不赶紧做出种种“亲民”的姿态:扶住一位老大娘充满了感情的问:“你老多少岁了”或者揪住一位卖菜的农民充满期待的问:“今年的收入怎么样?”。而是很随意的沿着街道走着。他看到街边墙壁上贴着综治办张贴的告示,告示下面还聚集着不少人,显然都是来看告示的,他觉得很满意。咱们的声音要正大光明的传播开,而且要传播的越远越好。

刘翔由林佰光引路,沿着大街一路往前走。这里的商业十分繁盛,沿街几乎到处都是各种店铺。各式各样的店铺应有尽有。走着走着他很快就意识到为什么林佰光叫他“亲自来看一看”――这17世纪的违章建筑,乱搭乱建,一点也不比21世纪差。

除了街道两侧的官衙几乎没有一寸街道不被两侧的店铺或者商贩的搭建棚屋所占据。说是9米多宽的道路,被占去了至少一半,最夸张的地方中间只能勉强让一顶轿子通行。破破烂烂的芦席,横七竖八的毛竹,七零八碎的砖瓦……这些破烂搭建起来的棚屋使得整个承宣大街犹如一个破破烂烂的旧货市场――实话说,另一个时空的旧货市场都比这里齐整。

他注意到许多棚屋是街道两侧的店铺搭建出来的,开始大约是为了遮阳,慢慢的就变成了店铺的一部分。有的干脆在这棚屋里设了作坊。有的饭铺、茶座干脆就在棚屋里摆上桌椅当客座用。还有的店铺,已经完成了从棚屋到房屋的转变。正儿八经的把把房子盖在路上,把侵占路面当成了既成事实。

路面看得出已经很久没有修整过。或者修整的很草率。他看到街面上至少有两种铺设,一种是用青砖侧边竖立人字纹拼接而成的,虽然残缺不全,但是看得出铺设的十分精细考究;街面整体呈现中间高两边低的态势,有利于街面排水。另外一种是青石板,铺设就相当粗率了。

眼下,不管是哪一种铺面,损坏情况都很严重,砖块缺损。石板碎裂。不知道是没有排水沟还是已经淤塞的关系,路面两侧明显排水不畅,街面上店家倾倒的污水四处横流,两侧棚屋也是各显神通,有的下面用毛竹架空,有的干脆直接铺上沙土垫高。污水加上到处堆积的垃圾、整个街面上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味道。

刘翔皱眉道:“这路面多少年没修过了?”

贾觉赶紧道:“二三年都有修补一次。”

每次修补都是广州的左右布政使之类的大官上任,广州的一府二县照例要修补下路面,一则让新来得大人有个好印象,二来万一抬轿子的踩坑里崴了脚或者绊倒了。地方官也不好交代。所谓的修缮也很简单,就用沙土碎石混合之后将路面上不平的地方铺平夯结实――实际就是类似“黄土漫道”的做法。自然这样的修补能糊弄一时,时间长了便又是老样子了。

“为什么不像修路时候一样拿砖块或者青石板修补?”

贾觉陪笑道:“回大人的话:主要是没钱。这承宣大街上一回大修还是嘉靖四十二年的事。青石板就是那会用上的。”他一边赔笑一边道,“你老不知道。这修桥补路的事情,都得仰仗缙绅和商户们,如今年岁不靖。谁有这个闲钱?这修桥补路花得可不是小钱,没上万的银子干不了……”

刘翔想起于鄂水的“明代财政政策”的讲座。知道这也是实情。明代的地方财政是很弱小的,公用设施基本靠民间自筹自办。官府充其量也就是个发起者、监督者的角色。不然古代也不会流传下这么多“修桥补路做善事”的故事了。

这还真是够“地方自治”的。刘翔想。他又问道,“这承宣大街有没有排水沟渠?”

“有!”贾觉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在哪里?”

“大人请看。”贾觉将他们一行人引到路旁一处没有棚屋占据的地方,刘翔见到暴露在外面的一截明沟,足有一米多宽,虽然污秽不堪,但是看得出是砖块砌成的沟壁,里面塞满了淤泥和各种垃圾,几乎要满出来,污水在沟渠里缓缓的流淌着,散发出一股令人恶心的臭味。

“这里原本两侧各有明沟一道,雨水和各家的污水都倾泻在其中再排入六脉渠。现在您老也看到了。”

这些乱搭乱建侵占路面的棚屋,基本都用木板或者石板将明沟覆盖再在上面搭建,原本的“明沟”变成了“阴沟”。

要说阴沟比明沟要卫生的多,问题是道路两侧的“违章建筑”已经完全覆盖了沟渠,官府纵然想淘沟清淤也办不到了。

“多年不淘沟,里面早已淤塞,这些天没什么雨水还好些,等再过些日子就是回南天,雨水一多,沟渠便会漫溢出来,那时候才叫‘臭不可闻’。”贾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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