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1918节
“现场办公!就地处置。”练霓裳道,“正好给这里的各家行院都提个醒。”
她因为吃了卓一凡的挂落,案件结束被隔离审查了一个阶段,虽然后来放出来恢复工作,但是“缺少警惕性”这个评语是落了档案了,练霓裳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档案材料,但是随后她被“高升”到广州,似乎充分证明了这是一次左迁。因为她的心里是窝着一团火的。
可是她到了广州当得是户籍科的副科长,和各种案件没有直接关系。后来任命她当了整治风化业的副组长,才让她有了一展手脚的机会。
她原就想抓一个“典型”好好整治一番,正苦于没有人撞枪口。访春院不但私买民女,还在逼良为娼。正是个合适的对象。
“对,一定要严查严办!”李子玉赶紧附和,“不管这访春院里还藏着什么罪恶勾当,我们都要把它翻出来!”
练霓裳哪里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觉得他虽然是旧军官家庭出身,工作很努力,对待旧社会的态度更是坚决,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好感。
“清理风俗业工作小组”的常务副组长发了话,这就算定了调子。练霓裳可以调配的资源可就多得多了,她几个命令出去,又调来了若干国民兵和警察,不但将访春院包围的严严实实,连乐坊街路口也派上了哨兵。虽然没有禁止通行,但是来冶游的大爷看到这幅模样哪里还能有雅兴。便是已经来吃酒打茶围的,也忙不迭的走人了。各家行院不由得暗暗骂娘,这是又折腾上了!
慕敏要得就是这个效果,不但要严惩,还得“连坐”。她在工作会议上明确指示:因为妓院这个行业本身就充满了灰色领域――严格说起来即使在大明,妓院的很多行为也是违法的。但是多年来妓院横行无忌,甚至已经成了“规矩”。要让整个行业意识到“法律”的严肃性,不仅要严惩违规者,还得用连坐的方式来放大违法成本。
既是抓典型,场面便铺开了。原本莺莺燕燕,歌扇舞衫的花厅上被辟成办案的临时场所,一切装饰尽数撤去,放上座椅图板。院内众人,韩乔姐的亲信全部拘捕关押在一处院中,其余众人各回下处,不许出入亦不许在院内走动。
被扣押的韩乔姐的亲信,自然有审讯科派员过堂审问,其他人亦由警察和临时加派来的归化民妇女干部逐一谈话,要各人“背靠背”的“检举揭发”。重点是要老举们检举老鸨和院中的种种不法之事。
李子玉知道看这情形是要把访春院往死里整了,心里暗暗高兴。姚嫂虽然架得住妓院里的折磨,却抵挡不了审讯科几个留用衙役的毒手――没多久便尿汗泪齐下,哭着说原意招认了。
“你仔细说,明女到底去了哪里?”
“明女去了哪里,奴婢委实不知,”姚嫂浑身颤抖,跪伏在地,“昨日大娘给了奴婢一张纸条,上有生辰八字和属相,要奴婢在本院琵琶仔中选一个属相相合,八字相近的出来,带到……”
说到这里她象是受了什么惊吓似得,突然闭了嘴。两个审讯员作势便要上前,练霓裳摆手制止了他们。道:“姚嫂,你虽是韩乔姐的心腹,也是老举出身,前半辈子吃老鸨龟奴的苦还没吃够么?你这浑身的鞭痕伤疤,莫非还要感谢老鸨所赐?”
姚嫂垂头喘息着,眼瞧着几个髡贼衙役虎视眈眈,她知道这些人原都是前明衙门皂班老手,个个心狠手黑,只要眼前这髡贼女子一个眼神,就能叫自己生不如死,死去活来。然而自己若是招了,之后这碗饭就被想吃了。正没奈何间,练霓裳已经不耐烦了,一个眼神过去,几个留用的衙役立刻将一副拶指猛得甩到她面前,摩拳擦掌就要上来。姚嫂这下再也支撑不住,一迭声的说愿招,供称明女是被带到了月婉的院子里去了。
“月婉?!”
“是,她……她……是梁公子的梳拢的姑娘。”姚嫂低声道。
“她人在院中吗?”
待在一旁陪审,已经吓得腿脚发软的黄相忙上来禀道:“自打月婉姑娘被梁公子梳拢之后,就一直单独住一个院子,说是在我们院里,其实是独门独院的,另有门户出入。服侍的人亦是梁家派来得。她在不在,小的们委实不清楚。”
练霓裳眉头一皱,问道:“哪个梁公子?”
“是梁存厚,梁公子。”
他说的时候着重说了“梁公子”三个字。因为梁存厚家不但是本城一流的缙绅,还和元老院有莫大的关系,就说紫记当初在广州开设的慈惠堂,就是得到了梁家的大力支持的,后来郭东主在广州作生意,和梁家也是过从甚密――一直到了澳洲人兵临广州城下,火烧五羊驿之后,这种关系才渐渐趋冷。但是有这段往事在,梁家还是颇受澳洲人礼遇的,算是重要的“统战对象”。
以练霓裳、李子玉这样的身份,不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于梁家都是望尘莫及。黄相一提“梁公子”三个字,李子玉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要按照过去的老规矩这就算过去了,谁也不会再提月婉一个字。
“既还是你院中的姑娘,自然要受盘问。”练霓裳道,“立刻派人把她传来!”
李子玉却知道其中的关节,他踏上一步,低声道:
“练组长,这个梁公子可是过去郭首长的座上宾,现在的几位首长也见过他。您可要慎重……”(未完待续。)
第二百节 破门而入
别人听了这话或许犹豫,那练霓裳却是最恨大户,又性如烈火,不听这?33??犹可,听了这话脸顿时沉了下来,冷笑道:“是首长的座上宾又如何?”
李子玉一看面色不对,赶紧道:“自然也是要依法行事的。”
练霓裳当即下了命令,派人去拿月婉过来问话。“倘是请她不来,便是拖也要将其拖来。”
旁人见了,皆暗中咋舌,俯首听命不题。
几个警察去了,不多片刻便回来回禀说里面的仆妇应门,说月婉姑娘“不在”,问去哪里了“不知道”,至于院中有无明女这么一个小女孩子,干脆是“没有”。连院子都没让进。
这几个警察或是留用的衙役,或是新招考进来的,对他们而言缙绅家这种态度再正常不过。这些人对地方缙绅素有畏惧,何况对方不但是广州的头等缙绅,还与首长交好,是郭东主的座上宾。原就觉得练霓裳“多事”,现在对方既然“不在”,这练警官的撑得蓬自然也就可以顺势落下去了,大家也乐得省事。
练霓裳笑道:“这倒巧了,要在找个人就偏偏不在。”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无檐软帽拍了拍,戴在头上,正了正冠,道:“既然她不肯来,那就我们去‘请’她来。随我来!”
几个警察一听觉得这话不善,一个个都暗暗担忧。正所谓“神仙打架,百姓遭殃”,她练霓裳是琼州来得“陈人”,万一闹出了什么事,首长自然要担待,自个可都是没势力的小百姓,到时候免不了被丢出来当替死鬼背锅侠。丢了饭碗事小,别再闹出个牢狱之灾来。不免有些迟疑。
李子玉赶紧上前道:“这个,练组长,俗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您看这事是不是先请示一下慕首长……”
练霓裳也不答话,转身对着众警察道:“你们哪个不愿意去的,留在这里执勤便是,我决不怪罪。原意去的随我来!”
众警察面面相觑。这话说出来意思更是不善。去,要得罪梁家这个大缙绅,不去,自己这差事以后怕是就不那么牢靠了。事还没办,就成了风箱的老鼠。
李子玉一看知道练霓裳是铁了心要上。他心里原已打了退堂鼓,然而一想自己到访春院就是为了找明女,如今明女就在月婉的院子里,岂有不去之理,便要站出来。
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快,李子玉刚迈出脚来,赵贵已经开了口:“这个,小的……我跟您去好了。”
赵贵在市局里给大伙的印象就是“笨蛋”,平日里连囫囵话都说不完全,靠着李子玉才能混到治安科里来当差。没想到居然会头一个出头!一时间众警察也不知道他是大智若愚还是真得愚不可及。
练霓裳大约也有些意外,她点了点头:“好,那就你随我来。”
李子玉一看阿贵已经拔了头筹,赶紧道:“我也去!”
练霓裳点头,“你们两个跟我来。”说罢头也不回的下了台阶,在院中命令:“下士,带一个班随我来。”
出了院子,又命人将黄相押来,在前带路。
一干人沿着夹道一路往后,将近后院的地方夹道上有一道侧门,打开侧门,内里却是个小院,石板铺地,院里又有一道门户,朱漆门扉,黄铜环兽,很是精美。
不待练霓裳吩咐,李子玉便上去抓住铜环叩门。不多片刻,门扉轻启,出来一个中年仆妇,见来得还是警察,不由得不耐烦道:“你这位差爷也真是多事!刚才不已经回过了,姑娘不在家!也没有你们要找得什么明女暗女……”
李子玉自当了警察,还没见哪个老百姓对他说话这么不客气的。一时竟有点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眼见这仆妇竟不等他答话便要关门,赶紧拦住她道:“你莫要着急!你听清楚了,是我们组长要见你们姑娘!”
那仆妇不耐烦道:“什么组长组短的,你家的族长与我家姑娘有什么相干?我家姑娘不在家,请他改日再来吧!”说罢也不待李子玉说话,砰的一声将门合上,差点没把李子玉的鼻子给撞烂,只听里面门闩一响,已然是下了门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