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1931节
“这说明我们的侦察方向还是正确的。”说话的人是午木,他虽然口气沉稳,实际上心里颇为焦急,从无头案到现在,几个案子串在一起,线索不少,也抓了很多人,却没有抓到一个真正的幕后主使。不但神秘的石翁到现在杳无音信,连那个做法的道士也没有抓到。
午木的为难之处在于,政治保卫局自己的行动部门很小,他徒然顶着一顶广东政治保卫总特派员的帽子,实际和光杆司令没什么区别――他的部门不同于其他部门,工作人员可以就地扩充,
结果许多基本的侦察工作都要委托国家警察来办理,包括眼下这起案子,实际就是广州警察局在侦办。这样的委托第一增加协调难度,二来等于加大了国家警察在政治保卫领域的发言权。所以这次赵曼熊把行动处处长周伯韬派来,对他来说犹如一场甘霖。
周伯韬拍拍袖子上的烟灰,说道:“综合目前的线索来看,这案子和广州的缙绅们有莫大的关系。特别是梁家,纵然不是他们主使,起码也是重要的后台之一。”
“可惜咱们手上没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证据这东西其实对我们来说并不太重要。”周伯韬说道,“元老院和缙绅是敌我矛盾关系。这不是法律问题――主要我们在广东立足未稳,要撼动根基牢固的缙绅还是有难度的。如果贸然要搞缙绅,他们联合起来反扑的劲头,以我们现有的兵力和干部数量怕是会吃不住――到时候那就真得是政令不除广州了。我的看法是可以从文澜书院和关帝庙这两个地方下手。”
进入广州之后发生了几起大案要案,几乎都有线索指向这两个地方。周伯韬认为可以先从它们下手。
文澜书院是广州最大的书院,因为院产丰饶,一直是广州本地缙绅垂涎的肥肉,围绕院董、执事的争斗从未停歇,这些年钟艾教依仗梁家的势力,莫荣新靠着和高天士结亲,两人合伙把持了文澜书院,把每年几千两银子的收入归入囊中。
“钟艾教和莫荣新,还有高天士,这三个人应该都是缙绅们站在台前奔走的角色。”周伯韬说,“过去留着他们是因为我们的人力物力不足以对付,现在广州市政府好歹也搭好了架子。干掉他们第一是敲山震虎,警告缙绅们不要乱说乱动;第二也是翦除缙绅的羽翼;第三那就是刘市长的好处了:关帝庙人马不用说了,那是个毒瘤;文澜书院呢,全城的读书人都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怨言很大,干掉文澜书院,不但可以让刘市长发横财,还解了读书人的气,对了,教育口说不定也得感谢你,这算盘好不好?”
午木笑了:“想不到你才来几天,就把广州的情况摸得这么清楚。”
“你忘记我是什么出身了?当私家侦探卖得就是情报。我虽然才来几天,可是我在临高每天都看你们送来的资料汇编。”周伯韬说,“广州的情况非常复杂,我们的这点行政能力,简直是大海中的一滴水。你这特派员的工作不好干啊。”
正说着话,有人送来了文件。周伯韬接过来翻了翻,说:“没什么新料,你看看怎么处理吧。”
午木接了过来,这是韩月最近一次的审讯材料――没有什么新的内容。无论如何审讯,她只供得出一个王栋,此人不但是勾搭她落水的人,也扮演着“联络人”的角色。她从市政府弄来得文件,在刘翔的熏炉里捣鬼,都是王栋关照的。至于王栋又是听谁的指示,韩月自己也不知道,只听王栋说是“朝廷命官”――这等于什么都没说。
午木知道,韩月的角色按照情报体系里来说是抵挡的角色,虽然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情报,承担了最大的风险,其实得到的回报和在体系里的重要性都是最低的。一旦败落,身败名裂送命的也是这样的人――堪称情报界里的炮灰。
这么一个出身可靠,经历过硬,又有很大的前程的归化民干部叛变,无论这么说都令人惋惜。但是韩月的落水动机在午木看来并不算太稀罕。韩月已经二十出头,又刚刚被从元老身边“发配”出来。
作为女性归化民来说,几乎人人都做着一个被元老“纳幸”的梦。韩月作为元老的近身人员,虽然是女元老的秘书,亦算是有很大的机会的。现在她被从元老的“身边人”队伍中驱逐,等于永远和这个梦无缘了。
年华老去,终身无靠,又失去了希望,没有男人对她们好过,现在出现了一个甜言蜜语的小白脸,不但让她的感情和生理需求都得到了满足,更许诺给她一个未来――
他想到政治保卫局在广州办理的连续两件“内鬼”案都是女人,心里很感慨:旧的思想、旧得道德观念,真得不是那么容易就消退。难怪赵曼熊不同意他在广州开办政保培训班,一定要在临高的归化民中招募。
“相比之整个世界,临高只是一个现代化工业化社会的孤岛。但是这个孤岛是经过我们彻底改造过得的孤岛。只有在这个孤岛上经受过充分的教育和洗礼的人,才能保证他对我们制度和文化的忠心。”赵曼熊如是说。
“给了她全新的人生,给了她全新的生活,还有远大的前途,却抵不住男人的一句话,女人还真是感情的奴隶。”周伯韬自嘲的说道。
“不,我觉得是我们没做好。”午木摇头,“我们把自己的观念套在归化民身上,觉得女人做到这个位置上只会更加努力的工作,会对元老院更加感恩戴德。忘记了不久前还是他们还是地道的17世纪的土著。连刘市长的小蜜――从小就在芳草地念过几年书的――都会被什么‘求子’、‘催情’的鬼话所迷惑,韩月这样压根没在临高好好改造过思想的人就更别提了。再说韩月已经是二十出头的女人了,在本时空她就是地道的老姑娘了。要是早给她弄个丈夫,这个王栋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得手了――感情空虚,被男人乘虚而入……”
然而骗上了床――甜言蜜语――死心塌地――鬼迷心窍――玩弄利用――被抛弃……周伯韬自己暗暗补充道。他办多了离婚的案子,这种事看得太多了。
“想不到你对女人还挺了解。”周伯韬开玩笑的说道。
“哪里,哪里,”午木略略有点尴尬。赶紧转移话题,“可惜勾搭她的王栋今天刚抓到就死了!”
难道这逃跑中的法师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隔空杀人于无形?
“尸体已经被送去苏法医那里了,很快就会有结果。”周伯韬说,“至于我们,还是先考虑下怎么对文澜书院和关帝庙人马下手……”
与此同时,苏莞拿着放大镜,在聚光灯下站在王栋已经被开天辟地的尸体旁,完全不理会已经锯开了脑壳和身旁桌子上已经放满了各种器皿的器官,仔细的看着王栋已经发青僵硬的一条腿。
脚踝上有十分清晰的两个小点。苏莞舒了一口气,拿起自己的游标卡尺,仔细的量了两点之间的间距,记在本子上。然后满意的直起了腰身。叫道:“把这堆东西都给我装回去,缝合好。”
她的徒弟带着嫌弃的表情走了过来清理苏莞留下的“战场”――因为工作量太大,她已经把自己留在临高的徒弟也给叫了过来使唤。
这徒弟也是女性,据说家里是屠夫出身,所以不晕血。也看惯了开膛破肚的场面。苏莞对这徒弟可没有男性元老那种温情,不但尽情使唤,打骂起来毫不留情。不过这么一来,她的技术也进步很快。
“先把那个胃容物瓶子给我拿来!”苏莞忽然想起了什么,“快!”
正要开始收拾的徒弟犹如被鞭子狠抽了一下似得,赶紧取来一个大号的光口玻璃瓶。里面装着半罐子灰中带绿的黏稠液体,似乎还夹杂着许多杂质,散发出腐败的酸臭气息。
苏莞一点也没嫌弃这令人恶心的东西,只是拉好了口罩,将瓶子中的东西倒在一个大号的白瓷盘里,用探针拨弄起来。(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四节 蛇踪
“蛇毒毙命?”周伯韬难以置信的拿着验尸报告问道。
“没错,就是蛇咬。”苏莞坐在大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只脚丫光着,另一只把鞋子挑在大脚拇指上,一颠一颠的说道,“虽然我没法检测蛇毒,但是种种迹象看,应该是银环蛇。”
“这么说警察局里有蛇了?!”午木说着下意识的看了下办公室周围。
本时空生态环境自然是极好的,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情况也比较多,地处南方的广州城中各种蛇类并不少见,特别是他们进城之后占用的各种衙门,多是百年老房子,蛇虫出没。不过自从刘三在各处设置熏炉之后,已经很少见了。
“不是在警察局里被咬的,”苏莞说,“从被咬到毒性发作有一个较长的过程。王栋进局子不过几分钟。不可能是在局子里被咬的。”
“那是在路上?”
“是有人抢在我们前面把他给灭口了。”周伯韬甩出一支雪茄给苏莞,自己也点上了一支,“看来王小鸟身上的秘密还不少哩。”
“被蛇咬了,居然自己不知道?他被捕的时候可是正在去妓院的路上――被蛇咬了不是应该立刻去找大夫么。”午木觉得不可思议。
“银环蛇不一样。”苏莞说,“咬伤浅,疼痛感不强,也没有明显的伤痕,人往往会忽视,等到发作的时候就没救了。”
“有人身上藏了一条银环蛇,害死了王栋?”
“恐怕就是这样。”周伯韬说,“我们正在抓捕的那个法师是云贵来得――山区本来就多蛇虫――又有浓厚的巫蛊背景,这个凶手很可能就是在逃的巫支祁。”
既然王栋有很大的可能是被巫支祁所杀,那么他应该在被捕前不久就见过巫支祁。周伯韬在地图上勾出了王栋被捕的地点。然后再根据警察提供的被捕时间和死亡时间,大致标记出他从被咬伤到被捕之前的可能的活动范围。
“这个范围可不小啊。”周伯韬仔细的研究着地图。
午木比周伯韬更熟悉广州的情况,他看了看说道:“他被捕的地点接近北城――我看巫支祁很有可能就藏身在大北门外的某个地方。”
大北门外人烟稀少冷清,多得是各种祠堂义庄棺材铺,到处都是死人比活人多的建筑物,而且流动人口极多,大量的关帝庙人马在这一带活动居住。广州市政府对那一带的控制很弱,到现在保甲体系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巫支祁藏在那里可以说是相当安全――而且随时可以出入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