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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第1942节

“来访者是谁?有没有送来名帖?”

“有,”陆橙说道,“叫张岱。这是他的名帖”

“张岱,这名字挺熟的……应该是个名人。”刘翔端详着这封大红名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没有封面,只用黑色硬纸壳封装的“元老专用读物”,翻了好一会,才在“Z-张”条目下找到了张岱的名字。

张岱,复社……江南士林……刘翔把书页一合,动作稍微有点大,发出了沉闷的“砰”的响声。(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七节 润世堂旗舰店

“来人怎么说?”

“说三日后再来听回话。”

“我知道了。”

照理说张岱这事应该归外务省来处理――元老院没有统战部这么个角色――但是外务省在广东并无代表,暂且就由刘翔的市政府代为管理。一般的和土著著名人物的统战工作,要么是他亲自出面,要么就是林佰光出场。

张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广州呢?刘翔思来想去,忽然想起了些什么,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备忘录,在关键字查找栏目中的“Z”字栏里找,不一会果然找到了一份电报摘要。

电报是三个多月前杭州站发来的,关键字:张岱、杭州、赵引弓、临高。赵引弓在电报里报告说:张岱有意要南下,极有可能会到临高来。

幸亏我还记得这码事!刘翔心想,咱们这信息处理和共享的水平还是太低了。

他立刻在一张便签上抄下号码,打铃叫来了新来得秘书:“去把这份电文的全文抄件找来!”

杨世祥坐在焕然一新的润世堂广州旗舰店里,看着敞亮的厅堂,晶莹剔透的玻璃柜台,心中无比满足。

光复广州之后,杨世祥就在刘三的劝说下,将总店从临高迁到广州。虽说如今的临高繁华和人口不在广州之下,但是地理上的劣势使得它无论是面向销售市场还是原料产地都嫌偏僻。

杨世祥也对到广州这样的“大码头”来拓展业务跃跃欲试。两人一拍即合,润世堂的总店便搬迁到了大世界。除了门市零售之外,杨世祥还准备在本地开设新得制药厂。

因为是全新的总店,杨世祥这些年又赚了不少钱,力求“气派”。在装潢上堪称“不惜工本”,在大世界的商业街上租下了最大一处门面。按照传统药材店铺的模式装修一新,硕大的金字招牌是从临高老铺拆来得――以示“不忘本”。柜台后面那面对着大门的墙是一丈高的巨大药柜,樟木做面,白松木做里,比临高老店里柞木的药柜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柜台则不再是那种老式的大木柜,而是如紫明楼所用的一样的玻璃柜台,里面展示的全是中成药,以及一部分“澳洲神药”。当初设计时自己还提出要把大药柜也改成全玻璃的,但奈何刘三以“太丢传统了”给否决了。杨世祥对此深表遗憾,同时觉得完全无法理解――澳洲人自己就是最“不讲传统”的,全玻璃的大药柜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设计为什么要拿“丢传统”当理由。

想当年自己的梦想不过是有朝一日能让自家的字号重回佛山,给爹好好的争一口气。谁曾料想,如今润世堂竟堂堂正正的到了广州开起了这等的大字号!相当当初爹过海购买药材,为海寇所掠,船货一空,孤身逃回临高,在祖父神主前恸哭不已的情境,今日之景足矣告慰爹的在天之灵也了。

不提这些不堪回忆,杨世祥想起了那个姓叶的军爷:名唤叶思曼者,乃是刘大府的贴身侍卫――传达过来的最新指示,心中不由又有些忐忑不安。今天他除了“视察指导广州旗舰店的工作”外,还有个特殊的任务,就是接待一位指明要见“润世堂主人”的江南士子。这位“宗子”虽然科场不顺,四十多了依然连个举人都没考中,但其在江南人文荟萃之地他以一介秀才的功名却混得声名斐然——这段是那个叶军爷给杨世祥讲的——可见其必有过人之处。不过这广府改天换地之时,一位江南士子出现在广州城内,还要见“润世堂主人”,这就耐人寻味了……

刘三是一位元老,身份尊贵自不可言,这几年随着元老院的势力扩张,元老的威权日重,即使他们仍旧保持着亲民低调的风格,一般的归化民和土著也觉得地位上差距愈来愈大。万一有了个什么好歹,他杨世祥可担待不起。

问过了那日当值的伙计――按澳洲习俗应该叫售货员――当天只是来了一名小厮,前来递出了一张名刺和一封“八行”,也没说当日求见一类的话,只是要那售货员把名刺递上去,把要求提上去:“三日后再来恭候回音”。

杨世祥也已经年过不惑,从这点事情上他看出了对方的紧张和期待,心中也大致认定对方应该不是什么探子之类的,不会有绑架元老的意图――这要见的“润世堂主人”明显不是指的他杨某人,而是那位结义金兰刘三元老。

今天早上送名帖来得小厮又来了一趟探问消息,昨天已经接到刘三通知的杨世祥便着人回了话,下午到晚间随时可以见面。那老仆却回道晚间多有不便,未中之时天热客少,他家主人便来叨扰“问诊”。双方就约下了这次见面。

相较于绍兴,广府的太阳当然更毒一些,按髡人的书上所说,这天南之地靠近赤道,太阳的角度更高一些,若是比量影子的长短,同一时刻,自己在广府的影子应该比在绍兴的短上一截。没一会张岱就自己回过神来,自己又“思维发散”了。作为一个已经不惑,光荣加入老秀才军团的中年人,他很明白自己之所以怎么也考不上举人,除了运气不好和打从内心里反感八股文之外,更多的就是他“上场懵”,一看考题自己就“思维发散”得无边无际,最终也就“不知所云”了。说起来,这髡人用的“思维发散”这个词果真精妙……不过,好像思维又发散了……

一顶小轿已经停在了自己住的小院子的小门外,为了避嫌,今天他没有用梁家的轿子,而是外面轿行雇来得。张岱已经穿戴整齐,步到门外,只和梁家的门子交代了一声“今日去市面上逛逛”,便一矮身钻进了轿子里,随身小厮将手中的藤箱打开,里面却是有着厚厚的木棉保温层的保温箱,从梁家冰窖里取来得碎冰镇着几瓶格瓦斯,小厮摁下弹珠,恭恭敬敬的将瓶子递给张岱,这才关上箱子,手提着在外跟随伺候。

轿子悠悠起身,张岱好好地灌下了一口冰冷的饮料――他需要再冷静一下。

今天的行动,虽然也算是“三思而后行”,但终究有失轻浮了。自己虽然算不上什么要员,但自己在江南文坛的名望,自己老张家在江南一代的势力,让自己终究显得还是有些价值的。自己这样的尴尬身份,来意不明的一番“拜访”,究竟会让对面作何想法?若是对面是东虏,是闯贼,自己大概绝不会生出“见一见”的想法,即使如现在一样不幸“失陷”,自己大概除了想办法逃走之外,剩下的也应该选择自尽以全忠孝了吧。这髡人到底是什么地方让自己生出了“见一见”的心思呢?

轿子缓缓而行――倒不是轿夫故意拖延,而是现在广州街道大改造,实在是“满城挖”――张岱也在轿中缓缓地整理自己的思绪。

广府夏日的午间,可以不出门的人都不会随便出门,润世堂旗舰店的厅堂里除了店员之外,就是杨世祥这位大东家了。大东家坐堂,整个店里的气压都降下来了,新招来得店员们大气不敢出,一个个翻箱倒柜地检查每个药屉里的药材,又或者拿着干湿抹布把玻璃柜台擦得蹭光瓦亮,反正不管真忙假忙,一个个都不敢把自己闲下来。

旗舰店里坐堂的医生却是文昌县的老店保和堂许家的二儿子许芝灵,虽然两家“相隔甚远”,但海南岛上拢共只有那么几家有家学有店铺的医馆,相互之间也算得上个世交了。这许芝灵按传统来说是没资格继承家业的,但他进学不成,独爱钻研医术,天份比他哥哥许芝参还高,琼州医界都认为保和堂四代人只传嫡长的传统只怕要在这一代断掉,却不想这澳洲人一来,这许芝灵就弃了老家根基,跑到临高去考了澳洲人的中医医师资格证。拿了证,又过了刘三的筛,进了编制,一路下乡上山送医送药攒了功绩,现在终于升调到润世堂旗舰店坐堂。

许芝灵见正中午没病人上门问诊,大东家坐在堂中威压得众人一阵瞎忙,反倒比有病家来时更累,他便拿出了元老院刊发的《中国药典》,随意翻到一章找这位“杨世叔”求教了起来。店中的伙计们见坐堂的许医生和大东家讨论得逐渐热烈了起来,才稍稍放下了心,不再瞎忙刷存在感了。

争论声中时间过的飞快。店门口传来轿夫落轿的吆喝声,这才把杨世祥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许芝灵很识相地迅速告退――他知道今天大东家其实是在等人。那天接待那位“江南士子”的伙计见到小厮上来投帖便知道大东家要等的人到了,朝里面点点头示意了一下,杨世祥也整顿了一下衣冠,正衣振袖,缓步走到了店门口。(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八节 临高的文事

“望闻听切”之中,“望”之一字其实也带一些相面之术。眼前这位中年人大致三十有余四十刚出头的面相,额角、颧骨皆不显,可见自幼衣食无忧;眉间有结,额上有纹,应是忧思过度心情郁结;下车时手脚平稳,踱步时体态舒缓但腰肢硬板,说明他不缺乏锻炼但习惯性的久坐……关键是,此人绝非任侠之辈,某些担忧尽可去了。

“可是绍兴张先生?”杨世祥拱手一礼。

“学生正是。”张岱也有些狐疑地打量着面前这位唇红齿白的富家翁,也拱手还施一礼道:“学生三日前曾借光三水赵先生的名刺,请见润世堂主人,不知――”

“哈哈哈哈”杨世祥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快意:“晚生正是这润世堂的东家……”

呃……张岱有点发愣。还可以这样?说起来,我倒是真的“求见润世堂主人”了,但……你好歹把头发剃短啊!

“午间日毒,张先生还请入内叙话。”杨世祥不由分说,便侧身把处于懵逼状态的张岱让进了润世堂里。

澳洲人设计的这间旗舰店,别的都好,就是一点不好――大世界的店铺设计理念是现代式的,面积偏小且结构紧凑。因而没了前店后坊的结构,更没有大小院落。若只是店铺营业,这样的设计其实很好;今天会客就显得局促:没有合适的私人房间。店面后面不是库房就是帐房,还有一个包装车间。“经理办公室”虽然附设会客室,也不过二十几平方米的面积。按照现代人的标准倒是不显窄,但是对他们这些“旧社会”过来、已经习惯了高堂大厅、序分左右的人来说实在有些不适应。所以杨世祥请他在沙发上落座之后,张岱不由得四下张望,看这全新款式的店铺。

等到店员把凉茶点心端到茶几上出声告退,张岱才缓过神来。

茶是用玻璃杯装得,泡着黄色柑橘片的红茶――这玩意他在赵引弓那里喝过,知道叫“柠檬红茶”,夏日饮来最是消暑解渴。他是个美食家,并不像许多人那样忌讳生冷之物。何况澳洲人的饮食是出了名的干净。

虽然刚才已经喝了格瓦斯,这玻璃杯上泛起细细水珠的冰红茶还是勾起了他的食欲,当下端起来小啜了一口。只觉得清新宜人,又过于格瓦斯。

旁边的盘子里,却是几片焦黄色的点心,看起来类似酥饼,带着涡纹,却有着一股无法形容的甜腻香气。

这大约便是那“曲奇”了。这东西的大名,他在梁府就听说了。梁家正式的点心里没有这东西,但是家中略有头脸的婢女姬妾,都遣人去买这种新奇的澳洲点心吃。

放下杯子,这才仔细端详这位“润世堂主人”,不由的暗暗疑惑。

“这……”

“学生便是润世堂的东家,这润世堂本是佛山杨润开堂一系,自先父那一辈分了家,落户琼崖才有了这润世堂。”杨世祥起了个话头,见张岱毫无反应,才想起来他是个江南士子,对杨润开堂这样的广南百年老店毫无感觉,说了也是白说。“澳洲人入了琼崖后,因为‘避瘟散’和‘诸葛行军丹’两方惠民济世的成药,小店与那澳洲人有了合作,后来更是合了股。不过这润世堂的店东,一直都是杨某。”杨世祥知道对方到底想干什么,主动把话题引入了对方感兴趣的方向。

“惭愧惭愧。在下只――”张岱本想直接说自己是直接奔澳洲人来的,却又觉得太过突兀且失礼,便又把前后因果重新组织了一番:“在下在江南时多有所闻,都说这广里充斥澳洲奇物,颇有美食珍玩。又有那三水秀才赵引弓者,在杭州贩售澳洲人的书籍为业,其人又精于澳学,我社中多位好友与之交往,深服其人。某遂起意南下。十里送别时,赵先生赠我名刺,言若有需,可于广里润世堂店中相问。先生既肯不吝一面,想是与那赵秀才相识?只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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