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1949节
“呵呵,为了广大劳动人民福祉?那为何到现在连劳动者权益保障法都没有拿出来?”杜雯敲了敲桌子。
沈睿明一时语塞,归化民劳动权益到现在还没有出台法律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目前各部门乃至各工厂都有自己的一套规定,现在出台法律影响太多;二来劳动者权益属于人权的一部分,而人权必须和社会发展接轨,现在的元老院政权还不能说有多先进,搞这一套还不是时候。
“好了,我也不和你深究这个了。”看到沈睿明支支吾吾了半天,杜雯说:“你们搞的法律总是要比封建社会反动阶级那套强的,当然你们要是搞成资产阶级护身符那一套,我就恕不奉陪了。
沈睿明赶紧说:“那是自然的,我们法学会的宗旨就是依法治国嘛。不论当事人是出身于哪个阶级哪个背景,我们都是一视同仁的,不偏袒富人也不会偏袒穷人,一碗水端平。”
杜雯沉吟了下说道:“我记得广州已经开始招考公务员了,司法口的招考数量也不少――为什么不立足本地来培养呢。海南人口就这么点,识字方面也成问题,行政干部尚且不够,要招满司法方面的人才更无从说起。”
“事实上还是招了一些人的,但是不敢多招。”沈睿明说,“这方面我是有顾虑的。司法口招生的时候来了很多人,大多是有宗族背景或大商人背景的。你也知道,在大明的社会环境下,能读书的人很少是穷人,至少是小康之家才能供养的。司法是国之重器,这些人不必说都是家里指望‘朝里有人’的了。这些人我们不能说不要――毕竟识字率摆在那里,但是不敢全用他们。否则司法界就成这些人的后院了。但是这样一来能选择的余地就很小了,贫民们基本没有识字的,从头开始培养太费力气,现阶段没这个精力。只能从广州城的小商人,手工作坊等有一点闲钱能供着上学的良家子中选择,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堪堪挑了不到百人。其他的都给行政方面的挑去了。”
“所谓的良家子弟,不过是些软弱的小资产阶级分子,小沈啊,你居然认为他们是可靠的,真是……”杜雯开始摇头了。
沈睿明心中一喜,这样的谈话,最怕对方无话或者毫无表态性发言,现在杜雯直接批评司法口公务员考录,就说明她对此事有兴趣。
“你说得当然有道理。但是我们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矮子里拔将军,不让大地主大商人子弟和宗族分子占据的比例太高。所以也希望社工部能给我们调派一些政治上可靠,有基层工作经验的干部去广州充实司法队伍。”
“你说得我明白了。”杜雯说,“不是我说你们司法口这些人,尽整这些虚的东西。假模假式的弄个法庭,还要检察官、法官、公诉人外加装模作样的辩护律师――要多虚伪有多虚伪。法庭应该有,那就是直接审判的革命法庭……”
沈睿明对她的“法院检察院就是刀把子”的理论不敢苟同,但是此刻有求于人,也不能反驳,只能默默的听她痛斥“资产阶级司法的虚伪性”。
杜雯这一番高谈阔论持续了差不多十分钟,这才转入正题:
“你的关于保持司法队伍纯洁性的想法是很好的,”她突然抛出一句肯定的话语,让沈睿明瞬间有些不太适应,只好随声附和了两声。
“但是你这个缺口――社工部是补不上的……讲习所培养出的干部数量有限,而且我也不可能把干部都给你――海南各地干部都是不足的,给不了你几个人。”
沈睿明心中一喜,有戏!他赶紧道:
“这个我也想过了:从海南调一些基层干部,作为广东的司法干部的基础。加上我们司法口原有的干部,这样就可以形成队伍的基本核心。有了这么一个政治上可靠,业务上熟练的核心,就能大概保证司法口的新干部队伍不会跑偏了。从广州招的那些人经过培训后跟着这些人边学习,边工作。先把架子搭起来,再慢慢的扩大队伍,提高业务素质。”
杜雯背着手在办公室内来回走动,思量片刻才说:“好吧。人我可以给你派。不过能派多少不好说,大概在二十人左右。具体的名单我得和同志们商量一下,还得和杨云那边讨论下后续的补缺。但是你也不能太过放心他们的能力:他们的普遍特点是文化水平偏低,好在立场都比较坚定。”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加了一句,“我还有几个女干部,也可以给你――”
虽然是探询式的语气,沈睿明却知道这是她的条件,赶紧道:“这我是求之不得啊,新司法制度的一个特点就是要突出移风易俗。选用女司法干部对我们很有帮助。至于说人员素质问题,我会把他们带到广州去进行集体培训,业务和文化都会加强。临高像是个温室,有些事在海南好做,上了大陆就困难多了,只有克服困难才能当好法官检察官。”
二百三十八节 除旧布新(一)
沈睿明顺利的从杜雯手里搞到了人,这边广州方面也在不断的催促司法口的元老到位,他就事不宜迟的赶过来了。
法务省在广州也当仁不让的圈好了地。那就是旧时空的惠福东大佛寺的广东巡按御史衙门。广州光复之后,该衙署原本是准备给政治保卫局的,但是梁心虎去找了刘翔,表示这个衙门正好在南海番禹两县辖区的交界处,作为法院的所在地非常合适。于是又转拨给了法务省。司法部门在广东的各个机关现在都集中在这里。
这个地方原是始建于南汉的新藏寺,为南汉王刘龑上应天上二十八宿而建。明代扩建为龙藏寺,后来改为巡按公署。
沈睿明并不是一个人来到广州的:还带了他的两个生活秘书,之前在各地巡回的时候条件不好没法带,这会去广州算是长期驻扎了,自然得布置个安乐窝。为此,他还随身携带了二十八箱行李。
这会这些行李正堆积在院子里。市政府总务科的人正在奔走搬运,沈睿明和所有从海南来得元老和归化民一样,是住宿办公合一的。而他占用的,正是巡按御史居住的院落。
说起来还是挺讽刺的,沈睿明站在衙署正院中仰视着大堂:元老院用不合法的手段绑架了大明的巡按御史高舜钦,然后又占用此人的衙署进行司法活动,还要向其他臣民宣传法制思想,真是有够黑色幽默的。
不过这会他没空管这些事,还来不及打开行囊,沈睿明就接到了刘翔要他去开会的通知。
“这么着急?”沈睿明看了眼通知,心想大约是为了全市的第二次治安强化运动做准备。
巫蛊案之后,处置关帝庙人马这个广州市政的毒瘤便已经迫在眉睫了。这几千人不事生产,各自盘踞一方,虽然在治安、市政上略有作用,但是对城市秩序,街道卫生乃至整体治安来说都是莫大的隐患。
过去广州市政府立足未稳,基层执行能力有限。动不了这个集团。现在警政、民政系统已经初具,收容安置的物质条件也已具备,刘翔自然不能再容忍这样的“地下政府”的存在。况且巫蛊案也充分说明这样没有基本政治诉求,完全是利益导向的底层社会集团在政治上极容易被人利用,破坏能量不可小觑。
照理说,收容乞丐,搞治安整肃这都是行政事务,和司法口没多大关系,至于有了需要移交给司法的案子,再移交过来办理也不迟。这么巴巴的把他叫去,无非是要司法口当好“刀把子”的工作。
虽说有部分法务省的元老认为,司法应当与行政相切割,他管他的我判我的。看起来是大义凛然,实际上全是自个的小九九。不就是想扩大手中权力不想被限制嘛,在他看来,现阶段根本没必要分那么细,携手改造社会才是重中之重。
“你去回复刘市长,说我马上就到。”沈睿明在通知上画了个圈,交给了通信员,对女仆关照了几声,便立刻动身往市政府而去。
市政府的机要会议室里,刘翔,林陌光,慕敏,潘杰鑫……广州地方政府的几位元老正围坐在桌旁,除了充任会议秘书的张允幂以外,其他几个都是负责行政与警察工作的元老首脑。
刘翔先介绍了下沈睿明,会议便进入了正题。
和沈睿明想得差不多,这次会议的主题是取缔关帝庙人马,全部收容安置广州市的乞丐和流民。
“同志们,”刘翔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光复广州到现在也有半年多了。现在广州市社会秩序基本恢复稳定,市容整理工作初见成效,新币的推行稳定进行。市郊的治安也大幅度好转,我们手里也有了一支还算堪用的本地干部队伍……可以说我们对广州城的接收工作已经基本完成。第一步,进得来,站得住这个目标,现在已经达成了。”
这是开场的套话,大家自然也不用响应,倒是有人给沈睿明送来了一份《广州基本情况汇编》的材料。
“我们的下一个,也是我们面临最大问题之一,就是广州城流毒已久的袷屏ΘD―关帝庙人马。关于这个集团的来龙去脉,大家多少了解一些。也知道最近的巫蛊案与与该集团的关联。这个乞丐团伙的能量和活跃程度,还真是不小。”
从聚众冲击海阳会馆的暴乱事件,到凶手至今未归案的王大鸟案,还有无数没有破获的盗窃案、拐卖案、故意伤害案、诈骗案……许多都与关帝庙人马有关。他们不仅仅直接作奸犯科,还是各种犯罪分子的保护伞和销赃渠道。构建了一个外人难以了解和插足的“地下王国”,法外之地。这对追求基层治理的元老院来说是不可容忍。
“……下面请市局的同志介绍一下关帝庙人马的具体情况。”
慕敏站了起来,手中拿着一叠厚厚的材料。这些材料都是这几个月围绕关帝庙人马进行社会调查搜集来得。
虽然外来乞丐只要去关帝庙挂了号就算是入了伙,但是这些乞丐流民只是外围底层人员,除了每日上交“份子钱”,便是供各级大骨丐头驱役使用,对团伙内部情况所知甚少。而他们内部的真实情况外人是难以探究的。而担任各个窦口的大骨,要么是世袭的,要么就是多年的花子,靠着自己的本事“打拼”上位的。派遣卧底采用打入敌人内部搜集情报这一传统做法完全行不通。
慕敏只能求助于外围调查。将调查问话的重点放在与关帝庙人马有较多接触,往来较深的社会群体上,特别是广州的胥吏。
关帝庙人马因为实际承担着不少市政和治安方面的工作,所以胥吏与关帝庙人马不仅接触多,彼此勾结利用的情况也很普遍,对其中的情况了解不少。
为了展开调查,慕敏手下的调查组不但访问了留用的胥吏,还对被关押的和已经退职、退休的胥吏进行了调查,得到了许多材料。
除了这些人之外,在冲击潮州会馆和其他治安整肃行动中被捕的乞丐和大骨是另一个重要的情报来源。虽然被捕的大骨和骨干分子并不多,但是他们提供了最宝贵的第一手情报。
几个月下来,市警察局已经大致掌握了关帝庙人马的情况。
慕敏打开图板,开始介绍关帝庙人马的具体情况。
“关帝庙人马的组织源头起于何时,已经无从考究,该组织并无明文记载的历史,在文人笔记、历代府县志中亦无记载。不过,从我们调查胥吏老人和本地的市民、缙绅,确认至少在隆庆年间,该团伙便已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