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1968节
当然,第一旅的朱旅长军政双全,备受信任,于是第一旅的参谋长,还是旅长兼职。第二旅的游旅长之所以能当旅长,全靠斗狠,他的军事教育为零,所以要任命专业炮兵出身的应愈就任参谋长来帮衬;第三旅的付旅长既带过兵又坐过机关,在军中论资历全面无人能比,就把一直在6军炮兵教导总队当总队长的张柏林派过来,继续学习。
“我没有什么想法,”张柏林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好啦,别跟我扯这些虚头八脑的了。”席亚洲嘿嘿的笑了笑,“兵种主官不当,调来当个没实权的旅参谋长,心里能没有想法?”
张柏林到底年轻,经不起席亚洲的几句话的挑拨,胀红了头脸道:“要说调职的意见,我还真没有。东门那边的难处我也是知道的:元老军官就这么几个人,只能调来调去的用。我就是对执委会――政务院……”说到这里他有点糊涂了,过去嘛,可以直接骂“狗x的执委会”,第三次全会之后政体大改,到底该骂哪个“狗x的”让他有点绕不过弯了,“……总之就是拿我们6军当马鹿看!”
席亚洲没有说话,只是递给他一支香烟。
张柏林点着雪茄,猛抽了一口,嘀嘀咕咕的把这几年来的不满都给倾吐出来了。
其实他的不满也可以说是6军“青年军官”们的不满。至于旧体派的军官,即使有不满,也不会公开说,更不会聚集在一齐说,他们更多的习惯于找上层领导中和自己走得比较近的元老“吹风”。
“青年军官”们可没这么多的忌讳,他们几乎在每一个内部聚会的场合都要喷一番“执委会”――尽管现在执委会已经不存在了,但是它依旧是“青年军官”心目中的“恶龙”。
自从第二次反围剿胜利,伏波军乘胜追击直抵广州城下开始的珠江三角作战,到随后的动机行动中几个次一级的大型行动,比如山东经略行动、济州岛攻略行动、霸王行动……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6军力量积极参与了作战行动,但是扮演的却是从属的角色。珠江三角洲的战役基本上是由海军打得,深入内6的小分队虽有6军人员,但是基干却是海兵队;山东经略和济州岛攻略,从管理上看,是标准的以文驭武。鹿文渊和冯宗泽,都是受执委会委派,担任前线总指挥的角色。区别是冯宗泽更多的受民政委员会管辖,鹿文渊的上级还有外情局和殖贸部。霸王行动是单纯的军事行动,由明秋海将全权负责整个霸王行动的现场指挥。
那么对于6军来说,要么像朱鸣夏和南宫无敌一样,给文官打下手干脏活儿累活儿,要么在两栖作战的大帽子下被海军的呼来喝去,只能当当收容队、维持会和打扫战场的捡破烂儿的。特别不能容忍的是,在元老院大人物纵容下搞出来的这个海兵队,拿着比6军先进的装备,干着6军的活儿,偏偏还是海军!
仔细想一想,海兵队的出现其实是无独有偶,这是一种执委会内一直心照不宣的建军理论,这种理论的内容是:基于6军对于政权的巨大威胁性,要尽量削弱6军。设立海兵队,从功能上分散6军的组织,削弱6军的实力。正是这种理论的直接体现。同样的海军规模不大,就弄出个海警队来,把近海警备权划走。又借着“精简机构”、“提高效率”为名,把后勤单位全部划出去单列一个不受6海军领导的联勤总部,架屋叠床,分而治之的理念十分明显。
张柏林越说越来气,拿着香烟开始指手画脚:
“……海兵队是一个单独的特例么?那什么是国民军?什么是治安军?什么又是白马队?鹿庄主搞的那些乡勇是怎么回事?凡是6军的直接战斗任务,上层总要纵容地方元老搞出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来冒名顶替。
“宁肯信任一群鬼子棒子雇佣兵,也不肯给6军增加半装备甚至冷兵器分队。
“明明6军餐风露宿的在海南岛搞清剿,最后搞国民军来摘桃子,还要派特侦队的出来抢剿匪战术指导的功劳,让6军背指挥不力导致全军覆没的黑锅,如果当初是6军主导、而不是民政委员会外派的县太爷瞎扯淡,何至于全军覆没!
“我们6军添一双筷子都要求爷爷告奶奶,一个外情局派出的联络员就能堂而皇之的拿元老院的钱出来养一群不知所谓的打手!最后怎么样?还不得特侦队去帮忙收拾局面?
“明明6军在山东忍饥挨冻奋勇作战,区区一个莱州作战,还要派来一个打算盘的骑在6军头上担任前敌指挥官。这个打算盘的最后还人模狗样的抖起来了,厦门作战居然充起了作战军官!捞够了功勋,他又回去挥专业特长打算盘了!”
“这种理论的鼻祖,就是建军之初的特侦队!要不是现在盘子不够大,什么税警总团之类的妖孽都要出炉了!”
张柏林愤懑的说道:“如果按照元老院的这种理论继续走下去,为元老院打天下的必将是形形色色的乡勇、治安军、白马队……
第三节 佛山
“而我们陆军只能变成一个为文官们组织临时军队提供技术指导的服务部门,指挥一支缺兵少将却被寄予高级宪兵‘厚望’、必要时用来弹压不听话乡勇的狗腿子部队,还要看海兵队、国民军、海警队、税警总团之流的脸色!”
席亚洲一直等他发泄完,这才和颜悦色道:“你的意见我和总参的东门秘书都是知道的,各位元老,包括我们总参的前领导,都很关心军队建设的。军内的一些想法他也是知道的。这几年陆军的发展是受到比较大的限制的,大家心里有意见,这是正常的。但是呢,现在的局面即有主观因素,也有客观原因,不要一个劲的归咎于阴谋论。”
看到张柏林想要反驳,席亚洲又笑了笑:“我在三亚蹲了好几年,人呐,有时候非得旁观者才能清。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就提三点,你回去好好好琢磨一下。”
“第一,我们元老院这几百个人,虽然来自五湖四海,可都是抱着一个目标来得:那就是建立我们主宰的国家,大家都当人上人。这点,我相信就算是杜雯内心也是这么想得――不管他的抱负和理念是什么,没有权力就是个屁。”
张柏林点头:“谁不是这么想的,不然我们出生入死的图什么?!”
“第二点,二代目曾经说过,军队要忍耐。放到咱们这里,就是‘陆军要忍耐’。我也是陆军,但是我是衷心拥护这句话的。这是我们目前的环境所决定的。……你可以不认同的我的看法,但是我们从D日到现在,军事上从未失手,打仗是大获全胜,堪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不是我们个人如何的英明神武,而是我们有元老院这个体系来支撑,这个事实你不否认吧?”
张柏林露出了不服气的表情,但是又无从反驳。没有元老院,什么都没有。不管陆军海军,没人敢否认这一点。
“第三点,环境和条件变了,局面自然也会跟着变化。过去几年,陆军的每次扩编和我们的战略局面的改变有联系。这一次大陆征伐。10个营或许能打下广东,但是10个营肯定没法征服全国――更别说其他地方了。海军本事再大,总不能让把军舰开到岸上去。”
张柏林鼻子里哼哼的喘着气,但是没再说话。
席亚洲继续说道:“广东战役对我们来说即是考验也是契机,我看契机的成分更大一些。”他看了下手表,“时间不早了,你先回部队吧。”他见张柏林要起身,又说道:“作为曾经和现在的军人,我也想提醒一下你们:元老之间私下里话可以乱说,事情不能乱做。元老院也是有纪律的――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你去吧。”
看着张柏林离开的背影,席亚洲起身拉了拉衣服的下摆,背着手又在办公室里踱起了步。军队是进广州了,刘市长坐着大轿,风风光光的也进来了。广州这一堆破烂事自然有得他折腾。
广州是和平的拿下来了,接下来的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席亚洲很清楚,照目前的情况看,一路行军接收城市大约不会费多少劲,正如各部队在广州周边的行动,充其量就是武装游行。走到城下一喊话,不论是州县驻所,还是驻军的所城,都是望风而降。
夺取广东甚至广西,对他这个华南军军长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掌控好部队节奏,督促好后勤工作,接下来的事情便是部队的行军速度来决定了。
他现在担忧的,是接下来的治安战。
广东除了珠三角地区之外,以山地居多,汉瑶杂居,民族矛盾尖锐;汉人之间,广府、潮州、客家三系又是势如水火;农村多是聚族而居的村落,乡贤遍地。局面之错综复杂,是元老院登陆以来之罕有。
总参为了广东战役做各种预案,一口气做了十七八个。和明军作战的预案一共三个,治安战的预案倒有十几个。问题是,尽管他亲自参加了这些预案的制作,但是心里却很清楚这没什么鸟用。
治安战的基石:各县的国民军,现在还在纸面上。要按照席亚洲等人的意见,县国民军至少应该是一个三连制外加直属队的“大队”,但是迫于预算,大部分县都只能满足一个超编的“中队”。
一个120人的中队能顶什么用?就海南那些在户人口不过几千人的小县城的壮班也有三四十号人呢。这百来号人只能满足最基本的县城和重要交通枢纽的守备工作,遇到镇暴便捉襟见肘。何况这种仓促建立起来的国民军的战斗力不值一提。能干好守备工作就不错了。真遇到事还得出动正规军,到时候免不了正规军疲于奔命。
谢澎走了进来:“军长,船已经准备好了。船长问什么时候出发?”
“立刻出发!”席亚洲戴上军帽,拿起军刀系上。与其在这里思前想后,不如尽快开展工作,在工作中解决问题。
席亚洲的坐船就停泊在大世界下的专用码头上。这便是当初为郭逸专门制造的内河明轮游船章鱼号。如今这船在广州战役开始已经移交给广州市政府,作为要人专船。特别设计的浅吃水设计使得它可以抵达西江和北江的大多数地方。香港的造船厂前几个月还突击对这条船进行了改造,加装了可以抵御火器和弓箭的装甲,安装了防止敌人登船跳帮的防护网。同时在船头船尾各设了一门5管哈乞开斯式手动转管炮。一面陆军少将旗在桅杆上飘扬。
码头上,卫兵们荷枪实弹列成队形,席亚洲一出大世界的门便有号手吹号,随后全体一齐举枪敬礼。席亚洲身披薄呢军官大氅,手扶指挥刀,敬礼作答,这才登船。
码头上汽笛鸣叫三声,明伦缓缓转动起来,水花翻滚,水手们们收起船锚,章鱼号缓缓离开码头。
因为章鱼号游轮是拖船的底子,马力很大,以不浪费著称的联勤部门便不顾“军容威仪”,硬是在后面挂了五条客拖,不仅装上了华南军的总部人员,连带着预备前往佛山和三水的民政干部、联勤军官以及其他各路归化民干部都带上了。
沿途的城池虽已拿下,但是毕竟地方没有绥靖,水路原本就盗匪众多,所以整个拖船队戒备森严。不仅归化民军官和干部个个佩枪,每条客拖另有五名海兵在船顶的哨位上警戒。珠江分遣舰队还派出了1艘内河炮艇担任护航。
前往三水的第一站是佛山。佛山在明清时代以工商业繁盛著称,号称天下四大镇之一。
明代的佛山虽不如清代繁华,但是已是一般的小县无法比拟的“巨镇”了。
它的地理位置便利,水陆交通四通八达。自古便是工农业发达,商贾云集的地方,古籍记载:“诸宝货南北互输,以佛山为枢纽,商务益盛。”成为岭南地区的商品集散地。繁荣的商贸带动了手工业,此地的冶炼、陶瓷和纺织都很发达,中医药业亦十分繁盛,本省和外地的药材汇聚此地销售。
因为这里是全广东最大的商品集散地,也是能够辐射两广乃至全国的大市场,元老院商业体系下的山海两路都在这里设置了分号,办理采购销售和汇兑业务。所以这里对元老们来说十分熟悉。元老们多次到这里采购商品:工业口在这里大批购入生铁和铜料。卫生口亦在这里采购过药材,至于零星的购买更是难以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