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1972节
“是,首长!”
“我不是民政干部,具体的施政工作就不多发言了,”席亚洲背着手在舱室里踱步,“但是了看,又和本地的大户们聊了下,看起来周边的治安很不好――交通也不畅。打通交通线的事情,自然是由军方来负责的,但是周边的治安剿匪工作,你们也该积极行动起来,要给镇上的百姓安全感。”
这几个干部连说了几个“是”,席亚洲又说道,“我们工作的法宝一向是发动群众――刘镇长你说是不是?”
刘四赶紧道:“首长说得是!当初杜主任主持在十八村剿匪的时候……”
席亚洲打断他的话:“发动群众嘛,就是要让群众都动起来,为我所用――我知道小林还有你小曹,都还有些旧思维旧观念,只把缙绅大户看作是‘良民’,把老百姓当贼防。这个观点要不得。老百姓才是我们的基石。小曹你要记得自己是元老院的国民军中队长,不是炉业公会养得团丁!”
曹清脸色一红,嚅嚅道:“我是按照命令――那些匠役们当街暴动,抢了好几家铺子……”
“你处置暴乱得当,这是应该表扬的。但是后面把失业的匠役们不问青红皂白都给圈起来,派人看守是怎么回事?商会的人秋后算账,派团丁抓人,把人关押在炉业公会里拷打――这事你一点不知道?”
这事曹清当然知道,但是一是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合适,二来暗中收了公会的好处,只当不知道。眼见席首长问起,吞吞吐吐道:“我……是听说了……不过觉得这也是他们炉房业自己的事情。我一个国民军中队长不便过问。”
“你真是糊涂!你是元老院在这里的代言人,在镇长没来之前,佛山堡的民政治安都是由你负责。炉业公会这是典型的‘私设公堂,滥用私刑’,你居然还说‘不便过问’?!”席亚洲见他脸色有异,知道里面还有隐情,当下敲打他道,“你现在也是元老院的‘干部’了,要记住管军治民要讲‘公允’,不要才当几天军官,屁股就坐到有钱人那边去了!”
“是,是,是我糊涂,我该死!”曹清懊恼的低下了头,这老财的“辛苦钱”还真不好拿!拿着的时候熨贴,如今却烫得慌!
席亚洲知道曹清这样的明朝的营兵在正规军其实服役时间不长,往往改造不到位就外放出来当中队长,种种旧军人的习气和思维是很难肃清的。眼下是用人之际,也没法和他太计较,只能多把他往正途上引导,防止他走得太偏。
“炉房里的工匠要尽快放出来――刑罚赏赐是国家的重器,不可操于私人。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元老院,代表国家!你现在是堂堂的元老院国民军少尉,不是明国穿号褂子的丘八!”
“是,首长。”曹清的脑袋快低到地皮里去了,“都是我糊涂。”
“现在佛山的一切问题和矛盾,其实都是交通中断引起的。所以你们的首要工作就是发动群众,把通往广州的交通线尽快恢复。”席亚洲对众人道,“佛山本身的资源相当丰富。铁器卖出去,粮食也有了,炉房也能开工了,匠役们也能得工钱。事情就理顺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首长说得是。”刘四点头道,林铭和曹清也赶紧附和。
席亚洲继续说道:“现在国民军的这点兵力,要整顿治安肃清周围的匪患是不够用的。所以还是要发动群众。我听吴会长说了,现在是镇上的铺户摊派钱米,救济匠役。我看与其这么圈起来给他们喝稀粥,还要担心他们起来暴乱。不如‘以工代赈’。修整码头,铺平道路,各种基础设施都修一修――这事不用我再教了吧,刘镇长?”
刘四赶紧点头:“佛山乃是个大码头,修什么都不会白花钱。”
“这话说得对。别看修桥铺路只花钱没收入,却是事关民生的大事,路好桥通,商机便滚滚而来,何愁不发财――镇上的老财们不会不懂这个理,叫他们多挖出几个子想必他们也是乐意的。”
刘四干了好几年村干部,又在马袅农讲所和芳草地的行政干部培训班里培训过,自然听得出席首长话里的玄机――这是要勒逼本地大户拿出钱财来搞基建。
要在平时,元老院总是很照顾大户们的,多以发行债券或者股票的方式来筹集资金,不但有借有还,还多少能给些分红和利息。眼下明显是借着时局不稳治安不靖的东风,勒大户们的脖子。
他心领神会,应和道:“首长说得是,想来大户们也是明白事理的。”
“其次,是组织民兵。”席亚洲说,“警察之类的民政机构怎么组织,这不是我的管辖范围。不过眼下可以先把民兵组织起来。”
“佛山堡的团丁不少,我看可以收编过来。”曹清赶紧献计献策。
席亚洲点点头:“你这才是真正动脑筋了。团丁不能掌握在本地缙绅大户手里――别看他们现在恭顺如羔羊,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把你吃下去!佛山堡的武装只能由我们来掌握。”
刘四赶紧献计献策:“这些团丁不能就地留用,他们都是多年来本地大户豢养熟的,习气深厚,短时间我们也收服不了他们,不如全部遣送香港整训,我们这里另外招募民兵……”
席亚洲笑道:“你果然没有少念书,这些想头很对!团丁送香港就不必了――他们多是本乡本土的百姓,送远了反倒是结了民怨。我看,就用征发劳役的名义:原本我们也是需要征发民工的――团丁们全部送三水联勤指挥部听用就是。”
曹清听得暗暗心惊,这摆明了是不相信本地缙绅大户的意思。他原以为澳洲人初到佛山,对本地的缙绅大户必有一番笼络之意,没想到不但第一步要剥去大户们的爪牙,第二步更是要给他们戴上枷锁:重新招募来得民兵不问可知,必然是选用那些失业的匠役了!匠役原本便与大户们不对付,前不久又闹了一阵,彼此结下了仇怨,绝合不到一块去。如此一来,他们这些外来的干部便可以居中操纵了。
第八节 三水文塔
席亚洲继续教育他们:“你们不要会错意,以为这是搞分而治之的小手段。我元老院施政没这么小气!发动群众,发动群众,发动的是谁?自然不是缙绅大户了――当然,他们只要老老实实的,我们也决计不会为难他们。可是他们在这佛山地界上,做惯了土皇帝,放不下过去的威风。对我们这样凡事讲规矩、讲依法治国的外来户必然是看不惯的――不但看不惯,恐怕一有机会,还要把我们给赶出去。所以,我们要团结的是普通的老百姓。”
林铭这时候小心翼翼的插话道:“这事的确妥当。不过要招募民兵,少不得又要粮饷――团丁们过去都是本地大户们承担的……”
席亚洲笑了起来:“林同志,你的脑筋还没转过了嘛。这佛山镇一旦被土匪攻陷,受害最大的是谁?”
“那自然是老财大户们了。”林铭其实这时候已经明白席首长的意思了,但是依旧装糊涂。
“这就对了,所以就是谁受益,谁出粮饷。”席亚洲说,“刘四,你现在是镇长了,要尽快开始征税――有钱有兵,心里不慌。”
刘四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他知道元老院的路数,决不会叫大户们直接出钱出粮,必然是堂而皇之的开征某种全民税,然后通过杂七杂八的“免税条款”把大部分税额都转嫁到大户头上。最后再用税钱去给民兵发饷,这叫“收支两条线”。目的嘛,就是让当兵的都知道:养活他们的是元老院,不是大户。
刘四又道:“只是粮食和武器……”
“佛山就是个大铁器铺,过去还有那么多的团丁,民兵还怕没武器?至于粮食,交通线恢复之后你也不用担心。”席亚洲胸有成竹,指点江山,“林同志,听说你家有四个小老婆?”
林铭吓了一跳,心想这髡贼怎么突然问起自己的四个小妾来了?过去官场上说场面话,一般不会提及眷属,最多问候声“尊夫人”,小妾是奴婢,根本轮不到。他心中惴惴,心道万一这髡贼要自己献出小妾怎么办?他可一个都舍不得――就算他舍得,老婆也决计不肯的。但是上司既然问道,不能不答:“是,卑职家中确有四个小星,首长见笑了。”
“见笑什么?”席亚洲笑道,“我听闻你家中虽然妻妾虽多,却能和睦相处。可见你平日里治家有术。自古治国齐家平天下。你是本地的土著,对地方上的情况熟悉,治理本镇,你亦要多多出力--你从前就为元老院效力,元老院忘不了你的功劳,更少不了你的平安富贵。”
“是,多谢元老院的恩典。卑职阖家感激涕零……”林铭知道,这话即是给自己的定心丸,顺便也是为自己在这里当副镇长“撑腰”。
席亚洲巡视完各项事务,回到章鱼号上命令开船。
从佛山至三水水路大约三十公里,章鱼号虽是蒸汽船,时速也不过六七公里,又拖了几条驳船,想快也快不起来,席亚洲又在佛山耽误了几个小时。好在因为兵荒马乱,西江上几无船只航行,船走起来一路畅通,日落前终于抵达了三水县城。
席亚洲站在舰桥上,只见一轮红日已沉,星斗依稀可见,暮色中城池的黑色剪影从稻田河网中浮现出来,三水县城所在的河口镇了已经近在咫尺了。魁岗上文塔突兀障江,峥嵘插汉,城外江面开阔,浩浩汤汤。席亚洲不由得胸襟一宽。
元老院的各种船只,大多停泊在思贤滘。各种运输船、大发、中发艇、炮艇……一条挨一条,停泊的整整齐齐。船上各种信号灯依此闪烁,整个思贤滘宛若银河相仿。
这条水道水深5米,西口宽100米,东口宽200米,中间宽500米,长1.5公里,不但是合适的锚地,且沟通西、北两江,船只出入十分方便。从这里出发,不仅可以将军用物资通过水道进行补给,还可以作为抽血的管道,源源不断的从中路和西路获取各种物资。当初索普在广东进行参谋旅行的时候,就专程对这里进行了考察。
河口镇的码头上,停泊着海军珠江分遣舰队的旗舰,新建不久的798型河川炮舰“漓江”。130mm前装线膛炮的炮廓在深蓝色的夜幕下尤其显眼。
虽说席亚洲并不太在意海陆争端,但是看到这炮舰,心里还是忍不住暗暗骂娘:
“NNd,风头全给你们出去了!还是大把花钱的那种出风头!”
因为地位重要,总参专门将洪璜楠派来坐镇,协调前进补给业务――顺便也免了刘翔的聒噪:刘翔因为嫌他在广州手伸得太长,已经和军方絮絮叨叨的扯了很长时间的淡了。
洪元老满对这任命心不乐意――他原计划是趁着北伐的东风在富庶丰饶的广州府搞几个联勤直属农场果园。他已经看中了番禺的萝岗。然而没等下手就被一纸调令送到三水来了。虽说广州那边的联勤业务还归他负责,但是人不在,事情办起了就没那么顺畅了。
章鱼号在河口镇码头停下,元老院在三水的总指挥部就设在三水县城南门外的魁岗。这里距离河口镇不到1公里,不论是于与城内的民政机构联络,还是指挥控制江面上船只都很方便。洪璜楠到任之后,立刻相中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