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2027节
现在去赴宴为时过早,何况到底要不要去赴宴他还没下决心。骆阳明到现在还没参透熊文灿的心思――他既要放火烧城,就根本无意守卫,何必再多此一举的开什么宴会来要大家“襄助守城”?
思来想去,这个所谓的宴会应该只是缓兵之计!
他想到从一早上开始熊文灿就没有露面,先是说晚上睡迟了,到了中午又说“身体违和”。突然之间又邀请大家去赴宴……
骆阳明忽然意识到:熊文灿很可能在昨夜便已经出城逃走。今天这一系列的花招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让城中官绅百姓以为他还在城中“主持大计”。
晚上宴会上他不露面,这个空城计必然要破灭……
骆阳明忽然惊出一身冷汗来:难不成宴会开始之时候便要放火?!
再一想,这次赴宴的都是城中的“乡贤”一类的人物,虽说没有缙绅一级的人物,但是也多是这梧州城里有点实力和号召力的人。特别是为了守城集中起来的壮丁们中间,都有一定的号召力。
如果他们这些人要投降,要对抗熊文灿留在城中的那些客军放火掳掠还是有可能的。
所以熊文灿要设这么一个局!骆阳明心想,搞不好,他们一进去,门就会锁上,然后便是来个“火烧”的把戏,把这些“乡贤”们全部烧死――或者至少也烧个失魂落魄,仓促间无法组织起来抵抗乱兵。
骆阳明浑身发冷。自己的计划要立刻发动才行!
想到这里,他便对跟随自己的仆役道:“快!送我去乔老爷府上!”
乔老爷不仅是米粮公会的会首,又是梧州南城总甲。虽无功名在身,却是在梧州府能呼风唤雨,黑白通吃“乡贤”。他不但能影响到本地的壮班,还能影响到在南城征发的壮丁队的动向。
只要他能立刻改变立场,南城的德政、南薰几座城门便有把握能拿下来!
想到这里,他愈发加快了脚步。
易浩然一早虽然也到了总督衙门,但是听说熊文灿一时不能会客,便又回到了自己的下处。他和其他幕僚们不同,并不打着要跟随总督逃命的算盘。生死于易浩然来说已经不是最要紧的事情了。大敌当前,他也没心情在总督衙门的花厅上和一干幕僚们喝茶嗑牙,高谈阔论。
不过易浩然也没闲着,回到下处他便摊开纸墨,开始写信。
他写的与其说是书信,倒不如说是肇庆以来一系列战斗的总结。这些战斗虽然他大多没有亲身经历,但是也是仔细搜集过参战官兵的见闻的。特别是昨天的榜山战斗,他仔细的询问了蒋锁的整个过程,特别是对澳洲人的进攻步骤尤其问得仔细。
写好几页,便叫身边的僮仆誊抄数封份。这些书信他预备着交给为熊文灿呈送奏折的折差带送到京师,分别送给几个师友――他们多在官员衙署中为幕,多些人知道髡贼的底细总是好的。
蒋锁心不在焉地站在一旁,昨日大战一场,他已经是精疲力尽。一直睡到午后才起来。,一起身便跑到易浩然跟前,想讨一份去大云门外驻守的差事。易浩然没有答应,他说:“你差点就把命搭在榜山上,现在你又想继续把命搭在大云门外吗?”
“蒋某唯愿为国尽忠!”
“不用骗我了。你不过是求死罢了!你虽不说,我还是猜得出你必与髡贼是有深仇大恨。国仇家恨原没什么,但是一味求死就不妥了!你年纪还轻,总觉得情义比天还大――若是见识过真正的变故,便会发觉活着比什么都要好!”
说着他不胜唏嘘,见蒋锁还要说什么,又道:
“你不要再说了,一会你便带着余下的新军去巡视街道,维持好军纪――如今街面上已经乱的不像话了。你且先下去歇息。”
说罢,袁崇德便让蒋锁退下。熊文灿“身体违和”他并不觉得意外――熊督的处境是到了山穷水尽之地。就算小厮来禀告说熊文灿已经自尽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只是这梧州怎么办呢?易浩然想起常浦献的烧城之计,虽然亦是绝地求生之策,然而未免太过歹毒,简直是绝户计。
眼见日已西斜,他正要出门去四处城门走一走,一个仆人推门而进,耳语几句,易浩然顿时失色,起身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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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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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节 三件守城策
易浩然刚走出门,就看到院中呼啦啦跪了一排百姓。
虽说都是没有功名的百姓,其实都是百姓中“有头有脸”之人:大多是城中殷实商户,也有一些“年高有德”的耄耋老人。
为首的,正是米粮公会的会首乔老爷。
乔老爷此人平日里养尊处优,一副面团团富家翁的派头,此刻居然穿着件布衣,如丧考妣的跪在石阶下。一见他出来,立刻拉开嗓子嚎啕起来。
“易老爷,你可要救救这满城的百姓啊……”
他这一号,跟着跪在后面的一干人都跟着嚎啕起来,弄得易浩然的院子犹如在办白事一般。
易浩然赶紧躬身抱拳道:“不敢当!不敢当!诸位父老乡亲还请起来说话,如此易某当不起,当不起!”他心中暗暗疑惑:看样子,来得人多是本地的商户,亦有几位总甲,虽说不算“缙绅”,也是城里有头有脸府县衙门里说得上话的人,这么呼啦啦都跑到他这里来哭号做什么?
他在总督幕府中,原本不过是个“吃闲饭”的,要说地位,连吃饭的时候给熊大人逗乐取笑的清客相公都比不了。也就是因为编练新军,他才成了幕府中的“红人”,俨然有幕府“武班底”的意思。但是,正因为是沾个“武”字,来和结交的,多是各路丘八和地方文官。地方缙绅大户绝少来和他应酬。
现在这一群“民意代表”来找他,不问可知必然是为了守城之事了。
乔老爷却不肯起身,在地上继续号道:“易老爷,你要救一救这梧州城的满城百姓啊……”
“到底所为何事?请乔老爷起来说话,起来说话。只要我易某人帮的上忙的,一定竭力。”易浩然见这富家翁涕泪横流,显然不全是做作,心中一紧:莫非是客军又在城里掳掠?城里虽然乱,但是大体上的秩序还保持着。熊文灿的督标人马和家丁依旧在街面上巡逻。
乔老爷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爬起身来,抹着眼泪道:“易老爷!自打熊督师带着广东官员将佐来到本县,梧州上下都是尽心竭力的报效。犒劳的酒肉、银子;军中所需的粮草,哪一次不是妥妥当当的办好的。就说小人,虽不过个米贩子,也报效了五百两银子,五百石米。还有三千石米征购去了当军食,到现在也只给了三分之一的粮款――小的也不敢说个‘不’字。”
他这一说,跟着的人全叹起了苦经。有的说兵丁来店里拿东西,从不给钱,他们也不敢要;有的哭诉说官府征这个征那个,自家没有的买了也得送去,送来不敢短少;更有人哭诉说有兵丁强索妇女“洗衣”,把自家的婢仆送去还不算完,居然要拉家里的女眷,也是花了银子才算“恩免”了。
这一派此起彼伏的“哭诉”,弄得易浩然不胜其烦――这些烂事他知道的多了,当然了,“乡贤”们来说这些无非是说自己是“对得起”官府官兵的。为接下来的要求做铺垫。
他赶紧高声道:“这些事情,熊大人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军情紧急,一时顾不上军纪。弟兄们劳师远征,又是刀头舔血的生涯,免不得有些叨扰。还请诸位父老多多体谅。”说罢他对着乔老爷低声道:“到底有何要事?”
“今日总督衙门里的常老爷四处差人送贴,说今晚熊督要宴请城中商民。共商守城市大计。”
易浩然点头道:“这我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