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2087节
“起来!起来!你们这帮懒汉!”
杨二东还来不及反应,重重的一脚就踹在他的腿上,疼的他一激灵,赶紧从墙根边站了起来。
“全体集合!”随着这一声高亢的生意,原本分散在三总府墙根下的各个中队的士兵都急匆匆的往三总府门前的空场跑去――这是梧州国民军大队的第一次全体集合。
杨二东原本有些懵懂,不过“集合”他还是明白的,赶紧跟着众人跑过去。
梧州破城的时候,杨二东没有象其他滞留城中的军兵一样仓皇出城,而是丢掉了武器,从死人身上剥了一套衣服穿上,混入难民群中,准备择机再逃出城去。
没想到澳洲人来了之后就立刻就把难民都给圈了起来,集中安置,按天发筹换粥喝,除了本地难民可以自由回家之外,其他人一律当“劳工”换饭吃。杨二东是贵州人,学不来广州官话,冒充不了本地百姓,自然脱身不得。
在劳工队干了几天活,因为身体健壮,又是家丁出身,便被选到了“民兵队”。每天站岗放哨,巡逻值更。倒比在劳工队来得轻松。至于改换门庭,他倒不太在意:他只会当兵,给谁当不是当?只要给饭吃发饷就成。
民兵队里有几十个髡军当头目,即使以杨二东这样的“精锐”来看,这些人也是少有的“强兵”。别的不说,就人往你眼前一戳,那挺拔精干的身体和冷峻的眼神就能叫你知道“我不是好惹”的――让大头兵们乖乖听话。当然,也有不太信邪的,觉得澳洲人打仗就靠火器厉害,非要让他们见识下自己的功夫的――少不得被打的哭爹喊娘。
不过他们人虽然厉害,却还好相处。第一便是不摆架子,也不使唤虐待下面的兵丁,第二是大伙都平等:轮到各种体力活,大家出力,他们也出力,伙食也是一起吃,一样的饭菜,并无特殊。
这让在当了好几年家丁的杨二东颇为惊奇――要这样还当官做什么?
在他还没把当兵为了什么这件事想明白之前,国民军大队便来到了梧州。
国民军大队一到梧州,分配完驻地和防区,钱多便开始了整训。
国民军虽然现在已经扩大到了四个中队,但是这里面大多数的士兵都是仓促扩军的产物,兵源大多是明军降丁,因为时间仓促,也没有受过多少训练,军政素质都靠不住。国民军指挥部专门下达了相关的整训指示。
钱多全副戎装,站在这个临时操场的木台上,看着台下三个中队的乌合之众。
按照事先的布置,唯一由老归化民组成的直属中队目前接管了其他中队的防区,让这三个中队能够有时间整编。
这三个中队的人员,要说体格和健康状态,在本地来说都是中上水平,作为兵源来说基本上是合格的,但是钱多很清楚:这些人大多没有经过很好的训练,也缺少战斗经验。旧军人习气浓重。不说把打仗的死守烧杀奸淫视为寻常事,光偷懒耍滑就是个普遍现象。
下面的三百多号人穿着一色的国民军制服,服装装具都是全新的,除了没有步枪之外,和直属中队并无两样。只是队伍是歪歪扭扭的,军姿那也是各式各样的,前面的尚知要挺胸叠肚,做出“威武”的模样,后面的那就什么姿势都有了。
“你们现在就是元老院指挥下的国民军了!”钱多大声道,“不管你们从前是做什么的出身,在明军里又当过什么官,现在都是一名光荣的国民军士兵!你们要时刻记住自己是元老院和人民的士兵!要以元老院的军人为荣。服从纪律,无畏战斗。用鲜血和生命来捍卫军旗!”
他说完扫了下面死鱼眼一般神情的国民军士兵,大声道:“现在宣读元老院钦准:武装力量全体军人训令!”
旁边一名士官立刻站了上来,用一种近乎声嘶力竭的声音吼道:
“”
“第一条!一切行动听指挥!”
“第二条!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第三条!一切缴获要归公!”
……
军事纪律对于那些广州过来的国民军来说已经不是头一回听到――他们人手一份的《军人手册》上就有,但是对杨二东这样“就地扩充”的士兵就显得很新鲜了。等到念完这些规条,他又有了第二个念头:“要这样当兵做什么?!”
纪律宣读完毕,钱多又审视了一番下面略略流露出不安的士兵们,大声说:“元老院的武装自建军起,南征北战,从无败绩,一切敌人都如土鸡瓦狗,靠的便是这铁一般的纪律!要时刻在心中牢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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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节 整训(二)
这套对当兵的来说不新鲜,军法严苛是中古军队的特点。“17禁54斩”源远流长,几乎无一不可“斩”。即使是戚继光这样驭军有方的名将,军令亦十分严苛的。
不过,军纪严苛和能不能执行是两码事。特别是他们收编的珠三角一带的明军,在明末算是承平日久的部队,不可避免染上“疲惰”。还有不少人其实是卫所出身,并未当过营兵,说是士兵,其实就是农民。
这一番铿锵有力,杀气腾腾的宣读训令,立马就让不少泥腿子出身的士兵“股栗”。
不过对杨二东这样久在行伍的人来说,这道训令并无特殊之处。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澳洲人的训令比大明的军法要简单些,甚至还柔和些。毕竟整个训令都不提一个“斩”字。要在官军中,每次宣扬军纪,少不得都要加一个血淋淋的“杀”或者“斩”。为了给士兵们留下深刻的印象,这类场合一般都还要当场斩杀几个倒霉蛋,把血淋淋的人头挂出来给大伙看。
训话完毕,开始正式操练。
这个国民军大队里的多数人已经在香港接受过大约两周的整训。不过这两周的整训时间内还包括了体检、政治教育、体能锻炼和基本纪律养成,实际用于操练的时间并不多。这样的军队别说去打仗,就是守城钱多都不放心,有些心急火燎
钱多当下将国民军大队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在香港接受过两周整训的士兵,他们已经初步接受过纪律养成和队列训练,所以训练的重点在战术养成上,包括火器射击、冷兵器格斗和战斗队形变幻。
至于那些出发前才临时征发的兵丁和在梧州本地招募来的,那就得从头开始了。
队伍分成两部分,各自赶去操场开始训练。操练的时候以个中队为单位,每个中队按照一比十的比例配备十名教官。教官全部是伏波军的上等兵和军士。作战经验不说有多丰富,至少在部队里待了两年以上,各种条令、队列早就被训的滚瓜烂熟了。
杨二东因为是在本地招募的降丁,自然就被列入了“全训新兵”的队伍。
训练的内容首先是队列,每个人记住自己在队伍中的位置,集合的时候迅速列队――这个不断太难:记好前后左右的人很快便能站好。接着教官开始操练“立正”“向右看齐”等几个简单口令后,就再没发出新的指令,只是背着手、攥着三尺长的白坯木的军棍,一小队为单位绕着转圈。有人探头探脑、动手挠痒痒,立刻就挨了一棍。
“没听到新口令,谁都不准动!”教官们凶相毕露,挥舞着棍子喊道。给伪明当过兵的人管这一套叫“杀威棒”,为的就是教这帮乌合之众听话。
这一站就是一个小时。中间敢动的每人都挨了一棍。有人体质虚弱的,站着站着就弯着腰吐了一地,回头也挨了一棍;还有人站得久了捱不住,向教官求饶,结果被揍到不敢说话抱头鼠窜,又被一顿乱棍揍回了队列里死撑着才算完,只有那些晕倒的人才能免于挨揍――拖到一边兜头浇上一盆冷水。
杨二东“见多识广”,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澳洲人是“来真得”,连偷眼去看都不敢,只能任由惨叫左耳进右耳出。半个时辰后,这场酷刑才算结束。
休息了半炷香的功夫,紧接着又是“立正”,教官们指派了临时的小队长和士官,让每一个人都记住了他们的脸,教了如何敬礼后抻着自己的肩章宣布:以后见到带臂章的人,不敬礼者统统十军棍、罚蹲两小时。这回一直站到了晚饭才解散,表现最差的小队全中队还要继续站到午饭结束,等大家吃完才准吃饭。
午饭是在操场上吃的,白米饭和杂烩菜糊管够。这杂烩菜糊是用大铁皮桶一桶一桶的挑到操场上的,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就是看上去实在没什么胃口。杨二东闭着眼睛吃一口:味道倒还不错,感觉里面有荤腥――到底有什么,谁也吃不出来。
吃过午饭,稍事休息之后又开始下午的训练。下午的训练又是队列训练――这时候考验才真正开始:教官们说的都是“新话”,而士兵们各操方言,要说他们之间有什么通用语言的话,那就是广州官话了。
除了少数“见多识广”的士兵――比如杨二东,他听得懂“官话”,所以这“新话”勉强也能听个六七成――大多数士兵听到“新话”就和外语的差不多。
这么一来,下午的操练就成为一种残酷的听力训练了。教官们只用新话发号施令,最多有一些肢体命令,一旦领会错误就会被军棍进行“精神注入”。
口令即听不明白,条令规矩多得要命,虽说有《军人手册》,但是多数士兵目不识丁,根本记不过来。于是训练场上便动不动挨揍,一边被揍还得一边大声重复自己的罪名――还得用新话念,念的不标准也得挨揍。被揍得多了大家也归纳出了经验来。总的来说,凡是没被命令去做的,就通通都不准做,谁要做了就要挨军棍。
晚上回到宿舍――新训中队的宿舍就设在“三总府”里,空的厅堂里铺上干草,遮风又避雨。对于常年风餐露宿的丘八来说算是不错的住宿了――所有人的腿都僵硬地回不过弯来,身上更是到处都疼。一个个勉强爬到草铺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