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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第2180节

孙大彪得了粮食和布匹,又得了澳洲人的名义,便公然在大崀圩设卡,收起了通往瑶区的盐税商税。他有了钱粮,手下逃散的喽啰,被澳洲人剿灭漏网的各类匪人,都纷纷前来投靠。一时间大崀圩内乌烟瘴气。而永化的瑶民却是民怨沸腾,纷纷来找王初一告状。归化民干部也十分不满,对王初一的“二桃杀三士”之计表示反对――这孙大彪根本不去攻打冯海蛟龙,反而打着澳洲人的旗号作威作福,尤其是盘剥永化的瑶民,闹得民怨沸腾。

这下王初一有些坐不住了,当下又派人去催问孙大彪何时进兵青莲圩。

“不是卑职推脱,实在是卑职眼下兵微将寡,粮饷两缺。必得先备足了才能进兵……”孙大彪照例哭穷。

他只哭穷,拖着不进兵,王初一也觉得棘手,加上同僚们也有意见,特别是罗奕铭。他提醒王初一,再这么搞下去,他们好不容易才压服的永化瑶民又要起来暴动了,而且前不久宣传口的宣传就全成了骗人的鬼话,以后在瑶区开展工作就会万分困难。

“……永化瑶民最痛恨的,便是这高价食盐。他们和八排瑶一起造反,根子就是大崀圩的孙大彪收取高额的过境盐税,垄断生意。咱们到阳山来,口口声声说要锄暴安良,让瑶民和汉人百姓‘一体平等’,结果却还是照旧纵容孙大彪垄断盐务,岂不是失信于他们?”

这让王初一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地步,永化乡虽然有国民军一个中队镇守,但是真要闹起事变来,镇压下去固然容易,自己在黄首长面前便无法交待。不得不又来找彭寿安问计了。

彭寿安也拿不出什么“锦囊妙计”,只好敷衍了几句“且先安抚瑶民,静观时日。”

“瑶民如今闹得厉害,一直派人来请愿,说如今盐价高得大伙都买不起了,只能淡食。这可不是几句话能安抚的。”王初一十分苦恼。

彭寿安绞尽脑汁,思来想去,忽然想到了一条妙计:目前阳山县第二中队正驻扎在永化,每月县里都要给该中队运送补给。去永化有两条路,一条是走连江水路,到黎埠圩,再转寨岗河南下。抵达后再用人力输送。不但路途较远且连江上治安情况不好,还要相当数量的护送兵力,对于区区不过一百人的部队来说补给的动静太大了。所以补给队多走路途较近,也比较安全的陆路。即经大琅圩入永化。虽然孙大彪很快就重占了大琅圩,但是从来不敢拦截国民军的补给车队。

彭寿安的“妙计”便是由补给车队里夹带食盐进入瑶区,再向瑶民“平价”销售。

“……如此一来,孙大彪在大琅圩设卡收盐税便无利可图,永化瑶民亦得了平价之利。”

这妙计得到了王初一的首肯,没想到罗奕铭又是反对:“自古征收盐税是官府的权力,他孙大彪有什么资格设卡收税?县里应该立刻命令禁止,哪有用夹带的方法来给瑶民送盐的。再说这盐送到了,还得部队去卖!岂不是违背了部队不许经商的禁令。”

王初一自觉得这计策不错,现在又被他反对,再想到自己的决策不断遭到归化民干部的置疑,心里早就在怀疑是不是罗奕铭暗中捣鬼,他喝斥道:“罗奕铭同志!请你注意,我是阳山县县长!你只是负责治安的国民军队长兼任治安科科长!你可以按照程序表达你的意见,但是没权指斥我的决定,如果你觉得我的决定不合适,可以向上级反应。但是绝不允许私下搞小串联,反对上级领导!”

元老院对上下级关系尤其重视,罗奕铭自然也是明白这里面的利害,被王初一当面一喷,只得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觉得王初一这样干完全是错误的,纯粹是在耍弄“阴谋”,完全没把黄首长说得“发动群众”“争取大多数”这个宗旨放在第一位。

这也就罢了,然而罗奕铭过往的经验,孙大彪这种匪类疑心极重,变幻无常。所谓的计谋未必能在他身上奏效――就是奏效了,影响也非常坏。眼下阳山县里对招安孙大彪和张天波已经有很大的怨言了,就算最后能“一网打尽”,这种民心上的损失却是很难被弥补回来的。何况孙大彪极有可能会反咬一口,给阳山的军政机构造成损失……

“怎么办呢?”罗奕铭回到住处思索了好一会,决定事不宜迟。应该立刻向黄首长反应情况。想到这里,他铺开信纸,开始向黄超写信。

就在各方暗流涌动的时候。青莲圩的冯海蛟宅子里,同样弥漫着阴谋的气味。

和大崀圩一副“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不通,青莲圩却是一副“整军备战”的紧张态势。冯海蛟不但让原本散居各处的居家土匪全部回寨子,还搜罗了不少外地来得亡命之徒。又役使周围百姓,每日在修整寨墙,打造兵器,铸造大炮。

他们三人那日在大崀圩孙宅之中摆下香案,重新对天盟誓“永不相叛”,要“同生共死”,又约定由他为孙大彪去“请封”,大家“共图富贵”。然而孙大彪又接受了髡贼招抚的消息依旧让他紧张了好几天――虽然没过多久张天波便来到了青莲圩,将把兄脚踩两条船的“苦衷”“不得已”之处诉说了一遍,还将“明斗暗和”之策演说了一番。双方定下了互不相攻,暗中彼此襄助的盟约。但是冯海蛟依旧不放心――在他看来,澳洲人的国民军人少,初来乍到又要维持县内治安和镇抚瑶民,短期内不可能来对付自己。真正值得警惕的反而是把兄孙大彪。他是带着澳洲人来攻打自己,那可是熟门熟路――自家的短处弱点他全知道。这把兄真要拿自己的人头一用,这脖子后面可就有点凉了。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417节

四百一十七节 显微镜

李秋水虽然不过是个童生,因为家中略有薄产,祖辈宽气的时候也好藏书,成年之后又走南闯北,做些生意养家。见识却比旁人多些。他迟疑地问道:“大师的法术果然精妙,学生佩服,然而身怀道术之士历代皆有,未见以道术安邦定国者,大师所言‘澳洲以道术强国’学生未之闻也。”

崔汉唐傲然道:“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天道之下有四万八千法门,或为工、或为农、或为商、或治国,乃至琴棋书画、柴米油盐莫不可以入道,精其一门已然终身受用不尽,汝所见者不过如我方才所演一般稍得其皮毛出来卖弄的障眼法而已,算不得真的‘得道’”。

李秋水闻言奇道:“依道长之言,莫非澳洲……元老皆是得道之人?不知道长所修何道,已得道否?”

崔汉唐赧然道:“贫道不才修的乃是教化之道。真正的大道至深奥、至精微,凡人穷其一生精力略有所得已是万幸,我不过才刚入门,怎敢觍颜说是得道呢?”

旁边一个书生赶紧道:”请问道长,小生亦颇为慕道,只不得其门而入,不知道长有以教我否?”

崔汉唐笑道:“大道无私,怎可敝帚自珍!不过欲求正道首先要明‘本心’,即是人活在人间对待人生态度的一颗心。再由此本心遍历世间产生‘动念’,由此来确定自己想要追求天道的哪一条法门。一旦决心精修此道就要有冲破世俗各种束缚、放下身外的物质利益,勇猛精进、细心观察、大胆猜想、小心求证、认真总结,有此大决心大毅力方可成就。当然光有决心、毅力还是不够的想要真正入道还要:师、法、财、侣、地、器,然后就是水磨功夫了。”

李秋水道:“小子听说过学道要有法、财、侣、地,这‘师’也好理解,毕竟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可是这‘器’又作何解?

崔汉唐答道:“大道至深远、至精微,其深远之处人力有时而穷、其精微之处肉眼凡胎睁目不见,此时就要借助器物来辅助修行,无此道行难以精进也。”

正说着话,有人禀报说释通岸来了。

这释通岸是广州名刹光孝寺的前任住持憨山大师的弟子。

光孝寺的僧人都是憨山大师的信徒。憨山生前主张积极入世,广为结交世俗权贵名流,上至王室公卿,下至州县乡绅;既讲佛法,又谈诗论治;既以佛释儒,又借儒以弘佛,致有后人称之为“政治僧人”。

憨山鼓励佛学弟子要积极参与世务,要遵循儒家伦理道德。憨山说:“所言人道者,乃君臣、其不能涉浴利生。”佛学上,憨山提出了“空非绝无”的命题。认为,“一切皆空”是不存在的,佛学上的“空”要若即若离地为现实服务。

虽然佛门内部和外界对他这一派衷于“俗务”颇有微词,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这对佛教的生存发展是颇有好处的。而这样的理念对于元老院来说更是再适合不过。入城之后不久,光孝寺主持便积极向元老院靠拢。俨然成为了广州佛教界的代言人。

这样的积极分子,崔汉唐自然是要竭力拉拢的。他当上理事以后本着道教“上士不争、无为而治”的思想,提出“三教一家、共同发展、搁置争议、共同进退”的方针。将广州的宗教界团结一体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力量。即满足了元老院“宗教界不能占有生产资料”,剥离产业的目的,又保住了部分中小寺观的道统和房产;因而在本地宗教中颇有声望。释通岸也经常来这里走动。

这次付盟到光孝寺“打抽丰”,让佛教界“随缘乐助”,令主持颇为奇怪――崔汉唐在搞钱上面很少这么直白。主持便疑这崔道士是不是自己有了什么私人花销,便叫平日里常去走动的释通岸去“拜访”下,探探口气,如果真有需要的话,不妨私下孝敬一份。

至于为什么光孝寺对崔汉唐如此的恭敬,甚至想赶着送钱,实在亦是迫于无奈。因为这崔道士到了广州之后,大谈“新旧融合”“宗教改革”。以此为由,实际上将广州的道门完全纳入了他的统御之下,不少道观虽然道统犹存,主持还在位。实际却沦为了新道教的附庸,用不了几代主持,大约就会改头换面了。

主持怕澳洲人也来个“新佛教”,因而对这崔汉唐曲意奉承,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有这么位元老可以为广州佛门说话,多个转圜的余地。

释通岸刚刚进来,见这热火朝天的场面,知道崔道长又在忽悠士子了。他到五仙观次数甚多,知道这位元老道长“所图甚大”,不仅在观内办学培养道士,还积极吸纳士人。不但与本地著名儒生士子接触频繁,便是眼前这一群“穷酸”也倾心交接。

“你这和尚来得正好。”崔汉唐正有心放个卫星,看到这释通岸到来,心道正所谓“一羊也赶,两羊也放”,正好给这和尚也开开眼,让他知道我元老院之“道法”。

“我这里正要给大家看一件宝贝,此物修炼之极可窥造化之秘,不过我这个只能算是最简单最初级的。不过亦可给大家看一看往日里肉眼凡胎所不能观之物。”

他这番故弄玄虚的言论果然激起了众人的兴趣,纷纷要求一观。释通岸原本想试探下崔道长最近为什么要弄钱,如此一来倒是不好开口了,只能含笑说自己也想一观。

崔汉唐随即吩咐弟子去后殿拿来一个神秘的法宝,只见此物有一个支架,支架间竖着一个圆圆的筒子略似西洋千里镜,众人皆不知此为何物。崔汉唐笑道:“此物名为显微镜,贫道近日正教道生们认识事物微观结构,此物不但可以看清万物构成更可看到微小生物,诸位不妨一观。”

这显微镜是临高的光学仪器厂制造的――从旧时空带来的那是一级管控用品,轮不到新道教这样的“非科研生产”机构领用,哪怕崔是元老也不行。所以他只能勉为其难的用林汉隆“亲手制造”的“特供品”。

要说性能,这台显微镜连旧时空最蹩脚的学生显微镜的水平都达不到,严格说起来只能算是“玩具”。不过它的性能已经比列文虎克当年发明的显微镜要强许多了。

崔汉唐拿出一盒生物标本,又弄了些水来,道:“来来,大家一个一个的看看。”

众人虽然不懂什么是微观结构,但也纷纷好奇的凑上来观看,崔汉唐调好焦距和反光镜,放置好载玻片,指导几人观察了植物叶片细胞、蚊子、螨虫、草履虫等物。众人纷纷惊奇不已,也对澳洲人的学问和这御器之道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释通岸更是稽首深施一礼:“阿弥陀佛,多谢施主借此神器一观,佛说‘其小无内,其大无外。一滴水有十万八千虫。三千大千世界’,又说‘人身如房屋,内住无数众生’。小僧之前肉眼凡胎还曾怀疑佛法,今日一见才知佛祖说的是真的,还是自己修行不够。我对佛法的领悟又深了一层,善哉啊善哉!”

崔汉唐没想到自己这番科普居然能被引用佛经,不由啼笑皆非。虽然崔汉唐讲解了显微镜的原理,众人却无心听,只是围着显微镜看了又看称奇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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