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263节
起威镖局也在雷州境内的沿途的各家分号和外柜上做了充足的准备,分段发送滚单,包干接力,移民队伍一入境,就有人迎接充当向导,沿途设置休息点,供应开水馒头。有些地方过于荒凉没有休息站,就由炊事班自己起火烧水吃干粮。路上不喝生水,每晚住宿都有安排,绝不露宿。这样一段一段的接送,移民们吃得好,休息的好,又不会迷路。镖师们护送,他们手里有官府的帖子,移民又有哨棒腰刀护身,在雷州这块并不太平的土地上一路上无人敢惹。没用二天就到了徐闻,而且身体状况都很不错,路上没有出现一个病号或者伤号的。到达之后稍加休息就能马上投入劳动。
文同讲这二百多名移民分散开,按班派出到各个甘蔗庄上去,住的虽然是临时修缮搭建的草屋茅舍,好在雷州天气温暖,不至于挨冻。移民一到投入到抢收甘蔗的农业生产中去。根据文同的指示,从附近乡村购买了足够的米、蔬菜和肉类,保证在农忙中移民能够得到充足的伙食。收甘蔗的劳动强度很大,不让他们吃饱吃好,很快就会有人坚持不住逃亡。
第一批移民安定下来,干了半个月的活之后,看到人心比较安定。广州开始发送第二批移民,其中包括了第一批移民中的妻小家属,发送妇女主要是为了满足这些移民的后勤需求,帮忙做饭、缝补衣服什么的
最后,从广州一共运来了大约四百人,男女老少都有,文同、常师德和廖大化把他们陆续都分散安置到各个甘蔗庄上,作为长工使用――其实他们的地位是契约奴。每个人都在契约上欠下了紫氏企业五十两银子,因此必须用劳动来清偿这笔债务。郭逸认为这种模式多少可以遏制某些流民吃饱了就想逃走的倾向。
招募流民政策一开始的情况是相当不错的,特别是运往临高的周转速度比较快的时侯。饿得半死的流民对能够去一个有活干,吃得饱的新地方还是乐意的。但是当转运速度开始减慢,越来越多的人口被积淀在广州的难民营里之后,吃了几顿饱饭,缓过劲来,又听说会把他们移民到琼州去。许多眷恋乡土的人就动了逃跑的心思――来广州是为了不饿死,现在吃饱了饭,眼见春天又要来了,便有人陆陆续续的溜走了。广州站一开始完全束手无策――没有足够的人手去看管这些人,但是事情又不容拖延,否则很快就会成为一股风气。郭逸等人得出了一个结论:光是给胡萝卜是不行的――必须有大棒配合。
为了能够尽量减少收容到的流民逃亡,除了增加各种洗脑措施,鼓吹去琼州之后的美好生活前景之外,郭逸终于请示执委会,开始推行契约奴制度。
所有被收容来的流民都必须签契约,以借贷的方式为自己在难民营里的衣食住和医疗服务买单。为此他们至少为紫氏企业服务七年,期满之后才能取回身契。
根据契约,在此期间他们的伙食免费供应,还发给工钱。到期之后不必另外支付赎身费用。
有了这个契约,郭逸就能在广州合法的利用官府的势力来控制他们。让对官府特别畏惧的小民们不敢随意逃走。特别是在他用梁存厚的片子到南海县衙门报案捉拿了十多个逃走的流民,在衙门里每人杖刑四十到八十之后,逃亡现象被控制住了。彻底的断绝了许多人找机会就要回乡的念头。另外一些人也渐渐的怀疑起自己拼了命的回到家乡过吃糠咽菜种地交租的日子到底有什么意义――如果说要种地干活的话,给郭东主这样的东家干活不是更好,起码吃饭管够,还给新衣服穿。
连续折腾了差不多一个月之后,穿越集团在海康、徐闻两县的制糖产业终于走上了正常运作的轨道。虽然期间出了些因为煮糖师傅手艺拙劣,报废了糖数量多了些的烦心事,总体运作还是很稳定的,赤砂糖被源源不断的制造出来。根据文同的指示,所有糖寮内产出的赤砂糖、糖蜜和甘蔗渣,全部都运到徐闻的中心甘蔗庄上来――廖大化根据他的指示,设法收买了些土地把甘蔗庄的地界扩大到了河边――如果不能得到蒸汽机或者柴油机的动力,就准备用水力机来进行压榨生产。
文同打算在这里兴建一所示范性的甘蔗种植园,建造使用新设备的制糖厂。他给这里取名为华南示范糖厂――这是纪念徐闻最早的现代化制糖厂华南厂。同时用该厂几位为中国制糖现代化业做出过巨大贡献的的股东命名另外四座糖寮为:国新厂、启冲厂、治安厂、启文厂。这几家厂暂时只能维持旧有的生产方式,等示范糖厂运作成熟之后再进行技术改进。
因此华南示范甘蔗庄成了接受移民最多的地方,将近有一百五十名男女老幼落户在这里。常师德因为不懂种甘蔗的事情,就成了民政事务的管理人。一个庄子一个庄子的按照邬德编发的《民政事务管理和组织手册》登记户籍,建立基层组织,从移民中选出年高有德的人当村长,选机智善辩的人充任副手。按照全民皆兵的原则建立了民兵队――按照本地的叫法是乡勇。装备起了从临高运来的刀枪弓箭,连火绳枪都有。民兵们在镖师的指导下利用空闲时间逐步操练起来――文同又不要他们当火枪队,只求有土匪侵扰的时候能够自卫就可以了。虽然常师德和文同对这些民兵队的忠诚度深表怀疑,但是此地的治安情况容不得他们再多做考虑了,靠几个镖师保卫两个县的九处产业实在是大大超越了起威镖局在雷州的实力了。
“就算不为我们吧,只能指望是为了他们自己了。”常师德说,“起码他们现在有吃有穿,全家团聚,保卫自己的家园总该出力。”
“那得他们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园啊。”文同还是比较悲观。
“两位掌柜多虑了。”廖大化劝解道,“这里有吃有住的,气候又暖,没霜雪冻不着的好地方,又遇到澳洲老爷这样的善人,这群流民还能指望什么?”
“但愿如此吧。”文同看着新盖起来的一间间非洲错落般的草屋,“过了这个榨季,就给各庄上全部修新房子,按标准住宅b型修。”
“投入太大了――”常师德在博铺看到过给百图村建造的b型建筑,那干脆就是一堡垒型建筑,看起来规模就比筒子楼一样的a型大得多。
“糖厂将来就是我们的摇钱树,要在雷州牢牢的站稳脚跟,没有一点自保能力不行。”文同说,下面,他就要着手来改进工艺和机器了――这样才能让他的华南糖厂名副其实。
文同现在有两个改进方向,一是制造白糖,文同知道好几种制白糖的工艺,但是没有设备,只能用《天工开物》里的土法,用黄泥作为吸附剂来制造白糖。所谓黄泥,应该就是粘土之类的多空隙的材料。如果从个角度来看,并不一定非得黄泥不可,活性炭、硅藻土这些东西都能充当吸附剂。
二是提高粗糖的产量。这个有许多可以改进的地方,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提高出汁率。文同大致检验过,甘蔗用土糖寮的木辊碾压三次的出汁率,不超过40%,所谓的甘蔗渣里还包含有大量的蔗汁,浪费很大。现代制糖厂的出汁率至少也在70%以上。
考虑再三,决定还是从制白糖开始入手――毕竟这东西的利润率高。
文同没有企图尝试各种乱七八糟的吸附剂,活性炭他们还造不出,至于硅藻土,得从临高运来,都不方便,黄泥之类的粘土虽然不是俯拾皆是,本地还是很容易找到的。要是制造不成的话在另想办法。
根据《天工开物》里工艺流程的描写,文同先让人把赤砂糖熔化,然后倒入下面塞着稻草的瓦溜,等到赤砂糖完全凝固之后,再把茅草拔掉。常师德叫人从外面挑来几担纯净的黄泥,倒在水缸里,用力搅合成黄泥水。稍静置片刻之后,用瓢舀起黄泥水上层的溶液,一勺一勺的淋在瓦溜里。
“这方法好诡异。”常师德有些不相信,黄泥水淋红糖就能出白糖?看起来就觉得够脏的。
第四十八节 华南糖厂
第四十八节 华南糖厂
“应该是真得。好多糖业书上都这么说。”文同也挺紧张,别说他自己,就是一贯从事制糖业的家中长辈也只在现代化的糖厂里干过没见过这土法制糖。
然而接下来出现的效果的确犹如魔术一般,浇完黄泥水,等了片刻再看瓦溜里的糖,果然已经变得雪白了――当然这个雪白是相对而言,比起另一个时空里的精白糖,它的颜色还微微有些发黯、发黄。并不能达到书上所说“洁白异常”的水平。
瓦溜的上面是最白的糖,下面则微微的带黄褐色。这两种都可以算是白糖,不过前者的价钱更高。
文同摇摇头,他很清楚为什么淋黄泥水的糖并不是特别白:糖液没有经过离心机处理,依然有很多糖蜜残留。不知道机械厂能不能制造一台离心机出来。
这种工艺的产出效率也不高,瓦溜里的糖实际上是分层次的,上面的最百,越往下颜色越黑。瓦溜底部的糖颜色就相当暗了。他称量了一下,一个瓦溜制出来的十公斤糖里,大概只有六成可以算是“白糖”,余下的就是黄糖、红糖了。工艺繁琐,成品率低。也就是在古代这样的工艺还能赚钱,近代化的制糖企业一出现,土糖寮就因为成本的关系,先后倒闭了。
这样制造出来的还只是大块的散碎糖,要真正做出“糖霜”一样细粉样的白糖,还得加一次“再结晶”的过程。把白糖再熔化,然后用小火慢慢熬制,细腻的糖粉就会一层一层的出锅面上凝结出来,这时候要及时的用竹做的刮板刮取,免得被烧焦变色。这个过程类似于煮盐。在工厂里是用专门的蒸发-结晶罐制造的。文同只好自己亲手来试验。常师德帮忙烧火,文秀和文清帮忙。为了不妨碍糖寮的正常生产。文同让人在甘蔗庄里又搭建了一座小型的糖寮作为制糖实验室。四个人挤在庄子里的这个临时建筑里,烟熏火燎的,文同一会看火候一会看锅子,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没给栽进糖锅里酿成悲剧。
实事证明,理论高明的人,在实际运营中未必见长,特别是在这样的原始简陋的环境下,燃烧着甘蔗叶、甘蔗渣的炉灶,火候根本不是过惯了煤气炉手动旋钮就能控制火力的人所能掌握的,一次添加燃料之后火焰大盛,锅面上的糖立马就发焦变色了。
“不行,这炉子没法温控。火候太难调了。”文同沮丧道。土糖寮里的烧火师傅的工钱仅次于煮糖师傅,他可不是白拿这些钱的。
要均匀的调解火候,就不能用这样的干柴灶,必须用火稳定,发热均匀的材料,各种燃气、木炭、煤球都能达到这个效果,或者象工厂里那样,用蒸汽来加热,但是徐闻这里统统没有。
文同苦思冥想的了半天,最后想到了水浴的法子。隔着水对盛放白糖液的器皿进行加热,这样加热温度就变得均衡,没有烧焦变色的问题。经过几天的试验,终于收获了第一批5公斤细白糖。
有了白糖,制造冰糖也就手到擒来了。传统的冰糖工艺,要将白糖熬化后里面再加入鸡鸭蛋清来做澄清,文同觉得成本太大了,所谓的鸡鸭蛋清,其实就是蛋白质而已。他决定用豆浆来替代。文同干脆在庄子里造了个磨坊,叫移民中过去会做豆腐的人每天做豆腐,即满足庄内工人们的需求,又能随时取用豆浆。
加过豆浆澄清之后,将用新采伐下来的竹子,破成不同大小的竹片,放在糖液内,糖液就会以竹片为凝结核心,慢慢的凝结着大块的冰糖了,收取的时候只要把冰糖砸碎,抽掉竹片就可以。这个办法最早在宋代就有了。
“模样还不错――”这种冰糖虽然比不上后世的单晶冰糖,纯净度也很不错了,拿出去应该是紧俏商品。
下一步,就是把白糖的生产规模扩大化。文同叫人去订购水浴用的锅子和器皿,一面雇用工匠,在河边新修一间制糖车间,专门用来熬制白糖。为了保证白糖的干净清洁,提高品质,在修建厂房的时候的执行了高标准。
白糖车间是按现代厂房的模式建造的,虽然使用的木质梁柱,但是整个房屋全部是砖瓦的,不用茅草或者甘蔗叶这样的东西覆盖屋顶。窗户很大,便于采光――为了避免太过轰动,窗户上只是糊了窗户纸,而不是计划中的玻璃。车间地面用方砖铺砌,还设有覆盖着隔栅的排水沟,便于冲洗地面。煮糖的十五个灶头一字排开的,省地,且便于操作。加火、通风口都设在屋外的敞廊下,既能在雨天操作,也避免了在屋内开风火口容易污染空气和地面。
所有的设备全部是新制的,文同还让人在河边挖了几口水井,不直接使用污染较大的河水。还花大钱修筑了一间同样全砖瓦结构的仓库,专门用来堆放糖产品。除了白糖、红糖,还有许多糖蜜,廖大化在本地的瓦器作坊里订做了许多大缸专门用来收储这东西--也不知道这文掌柜到底准备用来干什么。
新糖厂里的工人全部是从移民中选拔的,文同亲自给他们进行培训各个操作流程,还制订了一整套生产的规章制度。
“文清!”文同说,“以后华南糖厂的管理就全部归你了!”
其实无论文同还是常师德,都对把这样的工作交付给僮仆感到担心,但是又不得不如此,除了这两个僮仆,移民里认字的人寥寥无几。
“是,谢老爷栽培!”文清一个千打下去,“小的自当竭尽全力!”
“我这里有全套的生产规章和流程,你要监督他们完完全全的按制度办事。不许私下变通,工人有什么想法的,你可以代为转告,我自然会考虑。”
“是,老爷!”
“哪怕是我走进车间,看到地上散了一点糖,都要唯你是问!”文同摆出老爷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