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485节
要达到这两个目的,就必须对县里的田亩数量、肥瘦和产权有一个全部的摸底认识。否则就无法着手。
从春节后就开始的社会调查工作,经历了剿匪战斗,基层组织建设等一系列的工作,现在已经初步有了起色,但是离真正对全县社会状况心中有底还差得很远。
田亩总数量的掌握,通过工作队的调查初步掌握了一些数据,有人还提出用航模飞机进行遥感测绘,掌握精确的全县田亩数量、性质和位置。但是土地的产权问题却不是靠简单的测绘就能调查清楚的。
要调查产权,就得丈田。重新进行申报和测绘,这不但极其费力费事,而且阻力极大,封建社会里,但凡要丈田,除了新朝初立,革故鼎新的时候还容易做到,其后每次进行总是会引起士绅阶层的强烈反弹,最后往往会不了了之。
执委会开展大规模的社会调查,其根本目的之一也正是准备进行土地的全面丈量工作,但是现在看来,进度远远赶不上。按照邬徳的统计,他们通过剿匪和工作队进驻,现在大体上已经控制了全县四分之一的基层行政。
不过,这种行政控制还很薄弱,想依靠他们去搞土地丈量和清查是做不到的。
而且现在是农历的八月,征粮即将开始,根据王兆敏的说法,到十一月初就得把工作结束。时间不过二个月。这短短的两个月里就想把全县的丈田工作完成,根本不现实。
“所以,这本鱼麟册对我们就很要紧了,至少是现在。”邬徳说,“在我们没有对全县的土地产权完全掌握之前。”
鱼麟册虽然错谬百出,却是新的产权登记账册没有出来之前唯一的凭证。难怪户房书办能以此大发利市,再怎么改朝换代都不会断他们的财路。
“这么看来,我们不还得和陈明刚合作吗?”熊卜佑说。
“不就是本鱼麟册么,我们想个办法把他的鱼麟册给搞到手就是了。”周洞天慢腾腾的说,“我相信他肯定会说的。”
“你这么有把握?”
“当然了。”周洞天显得信心十足,“只要你授权。”
邬徳当然知道他打算怎么干――但是他另有打算。
“我有的计划,丈田的工作也要做,包揽税赋的工作也要做,”邬徳说,“不过这个方案要报执委会批准,还要和王兆敏进行深度的合作,所以我们自己先商议一下……”
秋粮还没登场,澳洲人准备包揽全县秋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县,这个消息顿时引起了轰动,也让士绅大户们感到紧张。纷纷遣人到城里打听消息,一时间县衙门前的茶馆人满为患。
传出来的消息却很不妙,说这次是百仞村的邬老爷老包揽――所谓百仞村的邬老爷,人人都知道他是澳洲人里的大首长,此人出面包揽税赋,显然是不怀好意。家里但凡有一二百亩土地,算是个是粮户的,都有惴惴不安之感,不知道澳洲人准备怎么个搞法。
无论是王兆敏,还是陈明刚,对澳洲人的包揽粮赋的具体做法都闭口不言。大伙不知道之后这两人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平民小户,倒也坦然,反正谁当皇帝都要纳粮。给澳洲人纳粮估计也差不多,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好在今年天候还算帮忙,风调雨顺,庄稼收成不错。许多人又通过给澳洲人打工获得了不少的收入,反而猜测今年的秋粮大约会比去年要好缴一些。
过了几天,县里的士绅们公推张有福去和邬徳谈条件,想从他的嘴里知道澳洲人这次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张有福到邬徳那里转个圈子,听完邬徳的面授机宜之后,马上回到家里。
客厅里聚集了一群焦急的正等着听回音的地主乡绅们,有的人自己没来,也派来了信得过的管事。
“邬首长说了,今年还是一切照旧。”张有福说。
人群里发出一阵松了一口气的叹息声。既然照旧,他们的利益就不会受到损失。虽然其中也有人的负担比较重而且不合理的,但是他们也不希望发生什么改变――毕竟眼下也过得去。真要改什么,天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中国人自古以来就知道,很多事情本来就很坏,但是上面说要改好的结果往往却是越改越坏。
“邬首长还说了,今年包揽税赋的事情,原不是他们的意思。”张有福对着大家说道,“只是考虑合理负担这码事给大家添麻烦,不如合在秋赋里一并征收了。免得大伙还要来两次。”
这倒也未尝不可。不过合理负担是按村收的,征粮却是要按田亩计算,有人便问其中该如何折算?
“秋粮归秋粮,合理负担归合理负担。”张有福说,“只是送缴的时候一并送来就是。”
张有福继续宣布说,不管是合理负担还是粮赋,都可以用粮食流通券来抵偿。这个消息让地主们发出一阵声响――他们平时有到手的流通券总是立刻就把它花掉。现在听说可以抵偿粮赋许多人都觉得后悔了。
张有福说完几点之后,大家觉得满意,纷纷散去。刘友仁坐在最后,这时候才起身过来,问张有福道:
“老张!今年征粮的事情,还是老八经手吗?”
“这个自然!没有老八,澳洲人手里又没有鱼麟册子,怎么征粮?”张有福奇怪道。
第二百三十七节 秋赋(二)
第二百三十七节 秋赋(二)
“我看今年老八怕是要欲壑难填了!”刘友仁沉着张脸,“这伙澳洲人,所托非人啊。”
“刘老爷你多虑了,征粮的事情,过去怎么办,现在还是一样怎么办,有什么烦难的?难道老八会忽然转性?”张有福劝慰道。
“哼,老八这个人我还不知道?”刘友仁冷着脸道,“最会狗仗人势之辈,现在他靠上澳洲人这棵大树,可不得了了。你瞧着吧,准要闹出事来才算完。”说罢一跺脚走了。
张有福也不挽留,赶紧又去向邬徳汇报了。
邬徳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只说:“以后你要记得一件事,我出差了,要走远路。所以暂时就不用再来找我了。”
“是,是,”张有福不明白什么意思,只是应道。
“不过你有事情就得随时来找我的秘书初雨汇报,明白吗?”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初雨他认识,原来是苟家的丫鬟,现在邬徳身边的通房大丫头了。张有福知道澳洲人不忌女人掌事,抛头露面当头目的也有女子。
邬徳又面授机宜了一番。张有福连连点头。
最后邬徳又问了一句:“你加入了天地会吧?”
“不错,其实小的的田地不够。”张有福说。加入天地会纯粹是为了捧场,不过加入之后天地会还真是尽心,不时有人来指点他的长工种地,还不时送来肥料之类的新鲜玩意,现在他家的几十亩地的庄稼长势极好。
“你收拾一间屋子,天地会要派人住在你家,随时指导。”
“是。”张有福知道这是监视自己的人,不过他们要在自己家派人,显然征粮的事情里有很大的文章要做。他试探的问了一句;
“那小的每次和粮户们谈事,要不要告诉他?”
“他是帮你种地,其他事情不管。记住,有事就找初雨。”
陈明刚自己,听周七送来消息,说熊老爷已经允了今年的包揽税赋的事情,心里很是高兴。他有自己的算盘,过去征粮上面,他虽然上下其手,捞到了不少好处,但是比起琼山县、澄迈、文昌几个人口田地较多的县来说,这个好处还是稍逊一筹。本地的地主们多半都是结寨自保,朝廷的威风在这里不是很摆得出来。征一次秋粮,去掉给自己的手下爪牙的分润,真正能到收手的好处不过二三百石。这个收益对去过琼山府城,到过广州,很见过些世面的陈明刚来说,未免少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