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737节
此人所说十有***是实,但是否定领导的判断这是不行的――古今皆然。
“髡贼之老营,本镇早有所闻,即在博铺,你的所谓百仞坚寨从何而来?!莫非你欺瞒本镇。”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苟承绚连连磕头,心中念头却转得飞快,说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何大人要否定百仞寨的存在?这百仞城规模守御在整个临高的澳洲人营寨中是首屈一指的。就算他不说,官军派遣的细作也能看得到。
他心思极其灵活,瞬间就下了决定:不管何如宾发怒的缘由是什么,必须顺着他的话说。他赶紧道:
“是,是,小人愚昧。这原是小人道听途说,一时不能明辨胡言乱语。不过确有百仞一寨,有髡贼数百人据守。”
何如宾斜睨了一眼吕易忠,见他只是拈须点头而已。知道苟承绚的这番话还算得体。这才把语气缓了下来:“你继续说!”
“是,是。”苟承绚磕了个头,当下说了几处营寨的方位和设防情况。南宝和高山岭两处营寨他并没有亲自窥视过――南宝听说是在开矿采石,他怕自己贸然去了会被抓夫,至于高山岭,虽然就是苟家庄的旧址上,但是听说此地设防非常严密,完全禁止无关的土著前往。所以他也不敢去窥视。
但是他从刚才何如宾的态度就揣摩到官军并不希望髡贼有许多营寨,当下将南宝、高山岭等处都说成规模不大的小寨子,每处有几百假髡驻守。但是马袅这个地方他不敢再这样说,因为他离开临高的时候曾经经过马袅,亲眼看到了当地已经筑起了团城、堡垒,也集结了大量的军队。若是让官军起了轻视之心,在马袅吃了一个败仗自己人头就要不保。
好在自从他见机的块,承认了博铺才是髡贼的老营之后,何如宾没有再发怒的迹象。他才大着胆子把话说完。
吕易忠忽然问道:“你说髡贼的首脑叫……”
“回禀大人,一个叫马千竹,一个叫文德四。”
“此二人你可见过?”
“小人只在远处见过。”苟承绚这倒是说得真话。他根本不敢凑得穿越众太近。更不用说是其中的大头目了。
“此二人在其国内,授何职?有无爵位?为何不避万里波涛之险,率领髡贼到我大明袭扰?”比起何如宾吕易忠更在意髡贼的来历,“据闻他们自称华夏苗裔,可有此事?”
苟承绚道:“回禀大人,髡贼确系自称华夏苗裔。他们识得汉字,只是书写全用俗体。据其自称:他们是宋人之后,当年先祖崖山兵败之后,率部曲船只一路向南,历经艰险,遇一大岛,名为澳洲,见其水土丰美,遂在澳洲立国,号为‘澳宋’。”
这个传闻早就传到过广东,但是没有说得这么详细,吕易忠起了很大的兴趣。
“即以宋为国号,国主可是宋帝后裔?”
“小人不知。”苟承绚这些也是道听途说来得。
旁有幕僚说道:“若是宋室后裔,如何能髡发短服?岂非以夷变夏。”
“在夷则入夷,在华夏则入华夏。”吕易忠摇头晃脑道,“久居海外蛮夷之地,亦是难免的。”
“依学生看来,这伙髡贼不过冒用宋室之名。”
……
第八十一节 赖大出马
第八十一节 赖大出马
苟承绚小心翼翼,不敢接口,待得他们的一番华夷之讨论结束,这才继续道:“文德嗣据闻官职是‘主席’,至于马千瞩却是‘国务卿’,二人的爵位唤作‘执委’。”
这二人的名字和头衔他没有说错,因为布告栏和文书上都有写过。
“或云,这伙髡贼在澳宋国内均是高官显宦之后,因国内有变,在澳洲国内立足不成,这才率领部曲坐船逃出。他们久慕中华的富庶,故而万里来国。”
“他们即是宋人后裔,何不当初就进表内附。”一个幕僚道,“朝廷原本必会优抚。”
“髡贼在海外习得奇技淫巧,以为靠着铁船火器就能称霸一隅。这不是欺我大明无人?唯有痛加剿洗,轸灭丑类,才能绝此等海外蛮夷窥觊中华之心!”说话的人年纪很轻,不过二十七八岁,他不是何如宾的幕僚,而是左参政分守海南道赵汝义的幕僚钱太冲,专程被派到广州来负责双方联络事宜。
钱太冲此人十七岁就考取了秀才,而且是堂堂正正的廪生,在家乡颇有文名,很得了一批在乡缙绅们的赏识,然而自此之后,他连举四次乡试不第。自觉在家乡无脸见人,干脆出来游幕了。
此人颇有学问才学,平日里自视甚高,虽然靠着同乡和师友引荐到了施邦曜幕中,但是与其他幕友关系并不融洽。赵汝义干脆打发他到广州,到何如宾军中负责双方联络事宜。
他这番慷慨激昂的表示让大家不得不一起表态说确实应该如此云云。
接着幕僚和将领们又问了些话,何如宾这才关照亲兵将他带下去,送到自己老营内看守起来。
“带他下去,给他酒饭。要好生看待。”
苟承绚这才把悬在半空中的心放了下来,这见官过堂的味道果然不是好受的。他赶紧又磕了好几个头,这才小心翼翼的随着亲兵退了出去。
他被安排到一处专门的帐篷里,赖大也在这里等候。一会有亲兵过来,给他拿来了几套替换的衣服,特别是有方巾襴衫这样的读书人的衣服,这让时而伪装成乞丐,时而打扮成农夫的苟承绚觉得有了一个好兆头:总兵大人看来对自己的答话很满意,否则绝不会如此善待自己。
赖大也得了几套新衣。主仆两人洗澡更衣,一时畅快淋漓,接着又有兵丁拿来饭菜,两人吃了一个饱。苟承绚躺在草铺之上,想着自己随官军回到临高之后要如何的报复,如何的勒索,想了又想,算了又算,不觉沉沉睡去。
第二天,常青云来看他,与之晤谈。因为他是已革秀才,也算半个衣冠中人,常青云很是客气,没有要他跪着回话,说话也比较随意。
双方客套一番之后,常青云又就昨天不及细问的细节问题对他进行询问和澄清,苟承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一说了个明白,又把县里主要缙绅大户的抄了一个名录出来。每家家业如何,有无蓄养乡勇之类一一注明。
常青云得了这份单子心中大喜:有了这份名单,到了临高就能按图索骥,要各家大户们供应军需,各家各户应给多少孝敬,也大致能够心中有数。他见苟承绚昨日在大帐之中对答如流,而且应对得体,知道此人不简单。起了笼络之心。当下笑着对苟承绚道:“请教苟兄表字。”
“不敢,”苟承绚见他面色欢喜,又请教他的表字,知道已然入港。有了总兵大人的心腹幕僚的引荐庇护,自己不但肯定能够脱罪,只要巴结的好,今后的功名利禄也能有保证了。“小人表字仲尾。”
“镇台大人对你很是看重。说你不愧是大明的忠义之士。”常青云因为下一步还要苟承绚卖命,所以先捏造了几句,“大人有心想保举你个功名--”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下,看看苟承绚的反应,见他双目放光,知道已经着了套,这才继续道,“只是你至今还是通缉的要犯,又被革掉了秀才功名……”
“小弟是受了髡贼的陷害,”苟承绚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会若是身边有银子,赶紧奉上五十、一百两,托这幕僚疏通,肯定能把这“要犯”的帽子摘掉,但他现在是囊空如洗,根本拿出钱来,“不瞒兄台,小弟在临高颇有田产家业,只要驱走髡贼,小弟收回家业,必当重重酬劳……”
“哎,仲尾兄说此话就见外了。”常青云笑道,“只要镇台大人此去一战功成,你的罪名就能洗刷干净,还能得个优叙。”
苟承绚到底官场经验不足,被他几句话已经勾得五迷三道,“是,是小弟一定效犬马之劳!”
常青云这才说出来意:何如宾要他回临高去,打探军情发动乡勇接应官军。
“仲尾兄是临高土著,此次挟总督文告回临高发动缙绅乡勇,正所谓风云际会,建功立业之大好机会!”
苟承绚心中大惊。才出龙潭,又要回虎穴。这是把他往死地里送啊!在临高他可是个人见人厌,狗见狗嫌的人物,连自己老婆和老丈人都不待见自己。要不是当初毁容易装,早就给髡贼抓去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