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83节
多数人伤得很轻。但是有不少人是伤在脸上,所以看上去满脸是血特别吓人,很多人抬进来的时候处于晕厥状态,把医生们吓得够呛,但是仔细一检查,都是因为紧张害怕造成的,没人是因为失血过多。大夫们用自配的生理盐水清洗伤口,然后用酒精消毒,去掉各种异物,缝合伤口。
这个时空的细菌没什么耐药性,所以只用磺胺软膏做抗感染处理了。有些人还得注射破伤风针。
“好了,你的铁沙都拿掉了。”兰大夫安慰着一个可怜的家伙,他花了一个多小时,从他脸上逐一拔掉20个小碎片,有的看上去是破碎的钱币,另外有些东西很难知道原来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会变成麻子了,医生,你会整容吗?”因为疼痛和害怕不断哭泣的伤员问着。
兰大夫想我对你的肠胃或许更熟悉一些,但是眼下为了安抚情绪只好先胡说八道了:“没问题,我还在美容医院干过呢。”
“那我先预约挂个号,你手艺可得高点,我还准备娶公主做老婆,就阿九吧……”这边杨宝贵的老婆张子怡(ps:这是龙套本人的要求,不是我恶趣味)见他有点神志不清,把早已准备好的镇静剂给他注射了进去。这个要娶公主的人昏沉沉的睡着了。
但是也有人伤得十分厉害,有人被打掉了牙齿,腮帮子上穿了个洞,好在医务上有个牙医,也备了做假牙的材料和设备,时袅仁担心有人有较大的颚面缺损性伤口的问题,做修补手术他可不在行,医务组的五个医生,都不是外科专长:他是传染病学的,兰方方是内科肠胃专科的,河马是内科医生,有一点骨科临床经验;杨大夫则谁也不愿意让他看病――他是位兽医。
受伤的俘虏挤在医务所门前的地坪上,很少有人哀号的,他们多数一声不吭,默默的流着血,有的在伤口上自己包上了破布,海贼们把他们赶到这里来的时候都很惊惶,看到有人不断的用担架把受伤的海贼抬进去,又有包扎好的海贼被抬出来,他们大概明白了这是要救治他们,都安静下来。
至于什么时候才会轮到自己,他们倒一点并不着急,中国人自古至今都是很有耐心的。
符不二也躺在这堆人群里,他在逃跑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被狠推了一把倒在地上,然后左腿就再也用不上力了,直到被海贼们用装在鸟铳上的剑逼着爬起来,一撅一拐的走到这里,因为拼了命的跑过,他觉得很累,口很渴,差点跌倒了,他知道不能跌倒,跌倒就会被直接丢在路边重伤的人那里,到了那里,就再也起不来了。幸好他看到本村他的一个长工林二受了点伤也在队伍里,忙求着他扶着自己,才走到这里。
受伤能走动俘虏都围坐在一起,有海贼拎过来几个铁皮桶,里面装满了清水。这群人走了一路,刚才又是一阵狂奔,这会都渴得厉害,纷纷围上来喝水,场面有点混乱,伤势稍微重一些的,被挤倒在地,痛苦的呻吟着。看守的人赶紧把他们都驱赶开,维持好秩序。让所有人都喝到了水。
符不二喝了水,又躺了一会,精神好了些,血似乎是不流了,腿上也不怎么疼了。他后悔自己鬼迷心窍的去跟着黄守统来打海贼,本来自己村里呆得好好的:十来户的佃户,三四个长工。只因为当年黄守统带着乡勇帮他打退过土匪,他心存感激,有听说这股海贼很奇特,想看看眼界才带着五六个人跟着来“剿匪”。黄家寨乡勇的强悍,他见识过得,这次又是跟着大队人马,所以很放心。
没想到这次败了,还败得这么惨,前前后后才不过几枝香的功夫就全军溃退了,海贼们的火器也太狠毒了!他没看到黄守统在哪,十有八九是死了――毕竟他是冲在第一个。
远处还躺着是十来个人,都是受了重伤的,他们连哀号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在哼哼唧唧的呻吟。符不二知道这些人是没救了。过会不是过来补刀给个了断,就是直接拉去和死人一起埋了。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不过自己的小命,似乎不会有什么问题――既然要给他们治伤,就不会急着要他们的命。
“老爷,你说海贼们想把我们怎么样?”长工马蓬小声的问他,他的伤不值一提,逃跑的时候崴了脚――他是推车运沙包的,枪声一响前面的人一倒就跑了,根本没随队往里面冲,要不是不走运伤了脚,估计这会都回家了。
第三十五节 战后(二)
第三十五节 战后(二)
“总不会要我们的命罢。”
“哎,我娘一定要急坏了。”马蓬开始抹眼泪。
符不二不是滋味,你有老娘,我可有上上下下一家子呢!老婆倒也算了,纳得几个小妾他可舍不得,特别是第三房小妾还是从广州纳来的,虽然年岁大了些,到底是原来院子出身,打扮风流,又会唱小曲,比本地的乡下丫头不知道强过多少,把个符老爷搞得神魂颠倒。
又想到儿子小,女儿顶不起门户,自己万一回不去了,积攒起来的家产岂不是会给同宗的那些叔伯兄弟们侵吞了?自己被同宗的眼红不是一天二天了。他是越想越后悔。眼看周边看得不紧,只有二个少年海贼看着,便在自己身上乱摸,倒给他摸出了些散碎银两,合计有二两,又怕不够,把自己的镀金银网巾圈也摘了下来――这个估计也能值得二三钱,再看了半天。思量着二两多银子买跑一个人,这个价码估计也够了,这些小喽罗胃口不会太大。
符不二鼓起勇气,哆哆嗦嗦的挨到拿着鸟铳的少年海贼身边,把银子凑上去,他会说些广州话,但是显然那少年听不懂,他只好指指自己,又指了下外面,做了个跑路的动作
那少年却毫不假以颜色,用带剑的鸟铳朝他比划了一下,吓得符不二不敢言声了,但他也不敢把拿银子的手缩回去――算了,反正一会搜过身之后也不会是自己的了,换个照应也好。少年却并不拿他的钱,只示意叫他拿回去,又指了指他的伤腿,指了指边上的大帐篷。符不二知道意思是要他在这里等治伤。
一直忙到晚上,医务组才把伤员们都处理完。符不二的腿上被缝了十多针――对医生来说,这个人很运气,子弹穿透了肌肉,没有留在他的身体里也没有打断骨头或者血管。但是对符不二来说则完全是新奇的体验,他第一次知道皮肉还可以象裁缝缝衣服一样缝起来,虽然缝合的时候他叫得死去活来。
三十多个重伤员在等待的时候已经死掉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医生们看了一遍之后也觉得救治的希望不大:没有血浆,缺少合格的护士,这些人上了手术台也很难活着下来了。
“让军事组给他们个痛快吧。”河马知道在资材极度宝贵的现在,不大可能再去用有限的医疗资源去救治这些人了。
时袅仁沉吟了片刻,说:“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他们能从中午支撑到现在,生命力也够强,我们试试看。”
“可是没有血浆啊,还得找人献血。要验血……”
“就用生理盐水,”时袅仁下了决心,“麻药也不必了,能不能活下来看他们的运气。”
“这……这……”医疗组的人都惊呆了,没有麻药,没有血浆,给这些重伤失血,有些已经昏迷的人做手术,不等于是杀人么?
“不是都说了么,死马当活马医,能不能活就看他们的造化了。”时袅仁还有句话没说出来:与其眼睁睁的看他们死掉,不如死在手术台上还稍微能让自己的心平一点。他还有句更没法说的话,顺便让大家都练练外科。
“来吧,我们动手吧。”随着他的招呼,忙了大半天的医务组又开始忙活起来了,不过医护人员实在不够用,特别是护士,只好让医生给医生帮忙,最后连兽医杨大夫也被叫来了,他刚帮俘虏的三匹马看完伤,又顺便治疗了下它们的马病,
“老杨,你会给人开刀吗?”
“我会给马开刀……”杨宝贵开着玩笑,“清创消毒缝合伤口的活给我好了,这个都差不多。对了,要截肢我也可以做。”
“动手吧。”
晚上召开的战后检讨会,各方面根据战斗中暴露出来的实际情况,整理出五个主要问题。
一、军事训练不足,战斗意志很差。多数人不仅枪枝掌握不熟练,无效射击过多。在稍有危险的时候就坚持不住,即使在依托工事抵抗的情况下还发生了溃逃。如果发生在野外,很难说会发生什么。
二、组织性极差,除了军事组员尚且能够有效的听从各组组长的指挥进行战斗之外,军事组几乎无法指挥临时组织起来的群众。“乌合之众”,何鸣在总结会上如是说。
三、防护方面,钢盔+防刺服的装备被证明是有效的。但是这次战斗暴露出来的问题是防护面积过小,四肢、面部都缺少防护。需要开发进一步的防护产品。
四、战略过于拘谨,把自己局限于百仞滩,没有利用己方在火力、通讯和机动力上的优势主动出击,造成被动挨打的局面。
五、百仞城的设防显然不足,需要加强
但是会议的焦点却是下一步的战略方针。
稳健派依然坚持以两点一线为主要活动中心,加强基地的防御,在造成既成事实之后以工业和技术发展为核心,形成完备的城市和工农业体系,用丰富的物质、优越的生活和和先进的技术形成“明灯效应”,吸引当地人加入流通和建设,最后达到“和-平-演-变”的目的。
激进派则嘲笑稳健派是真正的“乌龟流”,明明己方的实力大过对方三个世纪,却畏敌如虎,只缩在壕沟和铁丝网后面,不敢去争夺主动权。他们提醒对方,如果不主动出击,摧毁当地的大明统治中心,临高的资源就永远不能为我所用。而且这个统治中心将会一次又一次的组织各种各样的敌对活动。
“临高县今天可以发动这样一次两路并进的进攻,明天也许会派出人来搞偷袭,从前他们也搞过。而未来我们肯定会离开基地越走越远,去搜集各种物质,每次都靠军事组来护送吗?”
激进派列举了占领县城的各种好处:首先是可以捕获县城里的大量人力作为劳动力,其次通过缴获的赋役册可以征税征粮,还能获得县库里的大量物资钱粮……
这些好处使得许多人都开始心动,虽然稳健派举出史料和现实作为武器:告诉他们城里没有多少居民可以给抓来当苦力,从明代的临高县志看,本县一直不怎么富裕,县库里也不会有多少物资粮食。
这时候激进派的代表人物马千瞩却意外的提出把这个问题暂时搁置一下,着重解决这次战斗中暴露出来的训练和组织方面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