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第1071节
可杨公卿却已有些胆怯,当王行本向他求策的时候,他建议王行本带兵暂时回转江都,再做打算。
王行本当然不同意,在王世充的子侄中,王行本虽是儒雅,却是自负,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的兄弟落在了萧布衣的手上,这次有机会对决,他肯定不能放过。
杨公卿虽是将军,可还是要听荆王的意见。既然不能退,杨公卿当然要竭尽所能求胜。他和王行本商议,众人没想到守城变成攻城,所以根本没有带什么攻城工具。当然他们还有获胜的机会,那就是引萧布衣带兵出来,城外决战!
王行本相信,萧布衣虽占领了永福城,但是城中的军民不见得服他,这对萧布衣而言是个隐患。只要他们能在城外对决胜过萧布衣,可趁机取城。
所以二人在远方设置伏兵,只想先诱萧布衣出城追击,然后以伏兵胜之!
二人计划周全,却没有想到赶到这里的时候,萧布衣正在城头喝酒,城门一个大洞,像是怪兽的大口,等着他们送上门去。
城门都没有,可竟然没有人敢攻进去。
他们当然也不知道,他们的计策,萧布衣昨晚才用过,多半不会上当。
王行本心中有些不安,知道这样也不是办法,催马到了城前,扬声道:“城上可是西梁王吗?”
萧布衣终于放下酒杯,微笑道:“城下可是行本贤侄吗?”他一句话就激起了王行本的无边怒火,这个萧布衣,实在狂妄。
可一想到对手是西梁王,王行本还是压制住怒气,他想诱使萧布衣出城,萧布衣想诱使他进城,这本来都是件斗智斗力的事情。
避开称呼不谈,王行本道:“久闻西梁王仁义之主,今日一见,却是大失所望。”
萧布衣装作诧异道:“行本贤侄何出此言?”
王行本压抑怒气,肃然道:“想天下大乱,烽烟四起,民不聊生。凡有志有为之士,均以还天下太平为己任。”
萧布衣一拍桌案,城头赞许道:“贤侄所言极是。”
他张口闭口不离贤侄二字,当是处在叔辈的位置上,城下淮南军听了,心中满不是滋味。
王行本忍不住道:“西梁王,你我本无半分关系,这个贤侄二字,似乎有些问题。”
萧布衣扯淡的本领一流,含笑道:“想当年我和世充兄一殿称臣,可是称兄道弟。眼下你是世充的子侄,当然也是我的子侄,这种称呼,有何不可?”
他其意甚诚,王行本却恨不得一脚踹在他脸上,只可惜距离太远,他没有那么高明的本事,“既然西梁王和我皇称兄道弟,却来取圣上的疆域,不知是哪门子兄弟?”
萧布衣叹道:“贤侄此言差矣,天下之大,君主只有一人,那就是皇泰帝。天下之大,疆土只归一人……”
他估计拖长了话音,王行本冷笑道:“那当然也是归皇泰帝了?”
萧布衣赞赏道:“贤侄,你虽年幼,倒也很有见识。”
王行本脸红脖子粗,怒声道:“萧布衣,你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此次前来,居心叵测……”
萧布衣接过话题,“贤侄,本王之心,可照天日。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帮世充兄改正过错来了?”
王行本真的打破头也不知道,可却明白,和萧布衣讲什么仁义道德,完全是错误的事情。因为萧布衣这个人,脸皮之厚,颠倒黑白,可说是世所罕见。
“西梁王何出此言?”王行本冷笑问道,已准备尽力反驳。阵前交战,这无疑亦是另外一种交锋。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落入萧布衣的圈套,士气已低落。
萧布衣沉声道:“想贤侄方才也说过,天下大乱,有为之士,均以还天下太平为己任,想世充兄也是有为之士吧?”
王行本本来打定主意,萧布衣说什么他都要反驳,可这刻只能点头,“西梁王所言及是,不过还请西梁王言归正传。”
萧布衣叹气道:“想先帝大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混乱,百姓疲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王行本听着这些话有些耳熟,不由双眉蹙起。
萧布衣当然没有太多的文采,这几句话却是取自出师表,略加改用。王行本见萧布衣就差拿个鹅毛扇子冒充诸葛亮,不由咬碎钢牙。
杨公卿却是大皱眉头,心道不妙。众人开打,只要诱萧布衣出城即可,这个王行本,书生用兵,竟然和人说理,实在有些滑稽。萧布衣本就不想用兵,胡搅蛮缠,一来一回,淮南军处境不妙。
萧布衣又道:“先帝虽崩,可仁义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皇泰帝也。”
王行本冷哼一声,一时间无言以对。
萧布衣却是侃侃而谈,“先帝在时,若说知遇重用,当有三人。一是已故去的张须陀张将军,一是王世充王大人,另外一人当是本王了。想先帝对我三人极为亲信,我等当不负先帝遗德,恢宏志士之气,努力平定盗匪,安定天下。虽不宜妄自菲薄,但也不能妄自尊大……”
“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王行本终于忍不住怒喝道。
萧布衣却不动怒,含笑道:“此为忠言,当然逆耳,何来乱七八糟?贤侄,想世充兄本受先帝器重,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算不效仿诸葛瞻蜀亡而死的忠诚,也不能效法霍光之子霍禹谋逆吧?就算不能如本王一样平定天下,也不能如盗匪一样为非作歹吧?”
王行本脸色铁青,一时间心乱如麻。萧布衣显然有备而来,句句似是而非,句句让他无从置辩。
萧布衣乘胜追击,又道:“可世充兄不思皇恩浩荡,擅自称帝,是为不忠,身受先帝器重,却弃东都父老而不顾,是为不孝。妄动刀兵,和东都开战,是为不仁,让我等兄弟反目,当为不义。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实乃大错特错,本王来此,就要告诉世充兄,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贤侄你来的正好,可把今日本王之言转告世充兄,让他好好想想,若有悔过,可前来东都。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萧布衣说完这些,挥挥衣袖,神情宛若浮云一样。
王行本饶是儒雅,却也不禁怒火中烧,“萧布衣,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对圣上如此说话?”
萧布衣目光一冷,“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王行本微愕,萧布衣冷冷道:“本王今日所言,你最好记得!王世充所犯错事,是为诛九族的罪过,今日我给他机会,他若是不知道珍惜,等我平定江都,捉他出来,就莫怪我不讲情面。”
王行本稍微冷静,这才记得所来的目的,嘿然冷笑道:“西梁王,你好大的口气,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多说无益,出城一战,我若是败在你手,无话可说。可你若是败在我手,只麻烦你以后,莫要这大的口气!”
他语带挑衅,萧布衣却想起了当初见宇文化及之时。近似的对白,同样的结果。
“多说无益?”萧布衣突然放声长笑,声震千军。
西梁军振奋,淮南军悚然,从未想到过,世上还有人能催动如此惊心动魄的笑声。
萧布衣笑声止歇,蓦地伸手,抓了张长弓,一箭射了出去。羽箭如电,插在王行本身侧尺许之地,颤颤巍巍!
王行本心中大寒,马儿受惊人立,差点将他掀下马来。
杨公卿大惧,慌忙叫道:“保护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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