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第1166节
过高鸡泊、漳南的时候,王伏宝稍作停留,脸上终于露出点缅怀之色,这些地方,是他和窦建德曾经并肩作战的地方,虽然已过了多年,他却终生不能忘记。
只是略作沉吟,王伏宝继续催马前行,过了衡水后,终于在日头撒落最后一缕余晖后,赶到了河北乐寿大城。
见天边迟暮,王伏宝感觉身上有些冷,紧紧衣襟,在想着如何去见窦建德的时候,进了乐寿城。
乐寿城是河北军的根基所在,已经营多年,虽恢复了往日的七八成繁荣,但眼下多少有些死气沉沉。无论兵士还是百姓,脸上都有些愁苦之色。他们都已经知道汜水的战况,更知道长乐王眼下不容乐观。
王伏宝见众人士气低落,暗自蹙眉,径直来到长乐王府。
说是王府,不过是间稍大的庭院而已。窦建德虽是一方霸主,但比起旧阀李渊、新贵萧布衣而言,简朴的简直像个叫花子。
可正因为这样,窦建德才会有那么多百姓爱戴,才会有那么多兄弟,明知下场却还是留在了窦建德的身边。
才到王府前,有两个兵士诧异道:“王将军,怎么是你?”
他们已知道王伏宝在守黎阳,身为主将,可主将回转,意味着什么,他们简直不敢想。
王伏宝知道他们的忧虑,微笑道:“黎阳固若金汤,你们放心就好。”王伏宝对兵士亦是和善,不贪财贪功,是以得兵士爱戴。见王伏宝打趣,兵士也笑起来,“王将军,你来此何事?”
王伏宝皱眉道:“来这里当然是见长乐王,你们通禀下,或者……我直接去见他吧。”
两名兵士大为诧异,一人喏喏道:“长乐王已前往易水,亲征罗艺,王将军你不知道吗?”
王伏宝一颗心沉下去,“什么时候的事情?谁跟随他出征了?”
“长乐王才回乐寿,第二日就点齐了人马出征。罗艺气势汹汹,高石开等人数战皆败,长乐王带着杨善会和裴矩裴大人一文一武出征的。”
王伏宝只觉得手脚冰凉,一颗心砰砰大跳,“红线呢?”
“小姐倒还在乐寿,就在府中。”兵士道。
“带我去找。”王伏宝一把抓住兵卫,急急奔行。
兵士的手如套在铁钩上一样,却不敢叫痛,快步来到府邸后院,窦红线的房前,敲敲门道:“小姐,王将军找。”
“哪个王将军?”窦红线的声音传出来。轻步走到门前,打开房门,惊诧道:“王将军,怎么是你?”窦红线倒和兵士一样的问话,今日的她,还是一袭红衫,秀丽依旧,可双眉微蹙,亦是忧心忡忡。
王伏宝令兵士退下,四下望了眼,低声道:“红线,是士信让我回转。”
窦红线见王伏宝神色,已知道不好。带他来到客厅,屏退左右,这才问道:“士信……惹祸了?”
她一举一动,有条不紊,可声音有些发颤,显然对罗士信还极是关心。
王伏宝摇头道:“不是,他说令尊有危险!”
窦红线秀眉一扬,竟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当初离别的时候,罗士信也是如此的说法。罗士信在旁人眼中,孤傲不羁,在窦红线心中,却有些多疑。苦笑道:“难道就是这事情,就让王将军离开黎阳城?王将军……”
“红线,你听我说!”王伏宝正色道:“令尊真的有危险!”
窦红线心中一颤,见到王伏宝极为严肃的一张脸,霍然站起,“谁要对他不利?”
王伏宝沉声道:“杨善会和裴矩。”见窦红线脸色苍白,王伏宝不再迟疑,将和罗士信所言说了遍。
窦红线怀疑道:“萧布衣说的可信吗?他说不定,是离间之计。”突然想到了什么,窦红线道:“对了,前几日,我还见到裴矩断了条手臂。他若真的是什么天涯,有谁能砍了他的手臂?”
王伏宝微愕,萧布衣信中说裴矩是天涯,却并没有说他断臂,王伏宝听到窦红线的质疑,倒也有些疑惑。
“他手臂怎么断的?”
“听人说,他有一段时间,去信都收粮,结果路上遇到盗匪,被砍了手臂,命都差点丢了,在一处农家养了几日,这才捡回条命回到乐寿。”窦红线道:“他要真的是天涯,这怎么可能,我只怕士信他……”
窦红线欲言又止,用意已明。王伏宝沉声道:“我觉得士信绝非杞人忧天。红线,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我们总要把这些事情,话于长乐王知道,然后让他定夺。士信一番苦心,我们若是置之不理,岂不让他寒心?”
窦红线倒觉得王伏宝说的也有道理,征询道:“那依王将军的意思呢?”
“我去易水,你派人查当初裴矩所言的农家。”
“王将军,你怀疑裴矩说谎?”
王伏宝仰天长叹,“若裴矩真的说谎,那一切昭然若揭。红线,此人若真的如士信所言,深谋远虑,他和杨善会在长乐王身边,无疑随时可要长乐王的性命?”
窦红线有些心惊,赞同道:“好,你我分头行事。”
二人主意已定,王伏宝就要连夜赶路,窦红线起身要送,突然厅外走进来两人,一个正是窦红线的舅舅曹旦,另外一人,却是何稠。
何稠本是杨广身边的少府令,随裴矩一起投靠过来,被窦建德封为工部尚书。
王伏宝见到这二人,皱了下眉头,他和曹旦素来不和,要非曹旦贪财好色,也不至于让众兄弟怨声载道。只是点点头,就要离开,曹旦却拦住了王伏宝,“王将军,你不是在黎阳吗?”
王伏宝勉强应了声,窦红线圆道:“黎阳固若金汤,王将军回来,却是想和长乐王商议下联手西京之事。”她也是经验老到,知道任何事情,都最好不要和这个舅舅说及。
曹旦却是笑道:“我看王将军还是对我有些不满。”
“岂敢。”王伏宝冷冰冰道。
何稠笑道:“王将军误会了,其实这些日子,曹大人一直都对昔日之事,深感歉意。眼下国难当头,当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不知道王将军可觉得我说的有些道理?”
“道理当然有。”王伏宝见二人笑容满面,倒不好伸手去打笑脸人,强笑道:“难得曹大人不计前嫌,末将大是欣慰。不过……”
“不过今日曹大人知王将军赶回,特意前来,是想敬王将军一杯,以表歉意。”何稠笑道:“如今曹大人已摆酒设宴,还请王将军赏脸。”
曹旦也笑道:“是呀,王将军一定要赏脸,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
王伏宝有些不耐,皱眉道:“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赴宴,还请曹大人恕罪。改日定当登门补过。”
曹旦有些哑然,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何稠眼珠一转,去桌案上取了个茶壶,满了四杯茶端过来,含笑道:“酒宴不过是俗套,真情自在人心。今日王将军和曹大人冰释前嫌,不如以茶代酒,以示心意。”
王伏宝盯了何稠半晌,这才道:“好。”他取了面前的一杯茶,望向红线道:“红线,我今日路过高鸡泊,想起了孙安祖。”他望着茶杯,叹息道:“兄弟们一个个去了,我们真的不能再自乱,给敌人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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