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第1291节
张济没有挡,没有躲。他身后就是西梁王,更不能退!
他只是抬了下手,袖口已钻出一条黑线,缠到了特勒热克的脖子之上。黑线一发就收,带出特勒热克脖子上的一抹红线。
特勒热克眼珠子都快迸出,双手已抓住了张济的衣襟,可已无力为继。他脖子上的红线极为细微,本来肉眼难见,可转瞬的功夫,已越扩越粗。伴随着一声惊天的吼,特勒热克的脖子软软的向后折去,鲜血就要喷涌而出。
原来张济一出手,就活生生的勒断了特勒热克的脖子!
特勒热克死,鲜血将喷未喷之际,张济出刀,一刀划破特勒热克的衣襟,掀开特勒热克的外衣,将他的头颅包住。
张济的动作做的干净利索,在鲜血脏了营帐前,已用衣襟裹住。冷冷的望着骨础禄道:“冒犯西梁王者,死!”
骨础禄血还热,心已冷!
他只觉得张济目光如刀锋一样,从他脖子处刮过,让他脖子上已泛起了一颗颗的冷疙瘩。他这些年来,头一回感觉离死亡如此之近。
“杀你,其实比杀一条狗还容易,可我何必杀你?”萧布衣摆摆手道:“走吧,莫要让我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
骨础禄脸色铁青,一颗心却‘砰砰’大跳,知道萧布衣绝非大话。在这里,他的生命根本没有任何保障,一言不发的转身出帐,十数个手下还是乖乖的等在外边,相对这里的千军万马,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众人见他只有一人出来,眼中都露出不解之意,可见到骨础禄的狼狈不堪,又没有谁敢询问。
骨础禄一挥手,众人上马出了军营。等离军营颇远,已不虞有忧的时候,骨础禄这才重重的唾了口,放肆骂道:“萧布衣,你等着,你让我好看,我让你难看。”众人纷纷追问帐内的事情,骨础禄如何肯把这丢脸的事情说出,只说特勒热克急于报仇,在营帐内对萧布衣出手,可营帐中数十侍卫,特勒热克如何能敌,终于还是毙命帐中。众人听了,都骂萧布衣的卑鄙无耻,讨好骨础禄,骨础禄没什么洋洋自得,相反,想到萧布衣的一双深邃的眼眸,还有张济的狠辣,不由心中惴惴,只想着若是回转,如何和颉利说及今日之事?
骨础禄才走,尉迟恭已进入了营帐,萧布衣拍拍身边的席子道:“尉迟兄请坐。”骨础禄二人来,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尉迟恭当然待遇不同。尉迟恭不客气,却也没有坐到萧布衣的身边,而是径直坐到萧布衣身前的地上。大营简陋非常,尉迟恭丝毫不放在心上,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沉声道:“西梁王,不敢担当这个称呼,你不如叫我尉迟就可。”
萧布衣叹口气,半晌才道:“尉迟将军,现在战况如何了?”不经意的转换的称呼,让萧布衣想起当年和尉迟敬德同吃大饼的情形。清晰……而又遥远。
“西梁王真的准备和颉利决裂?”尉迟恭问道。
萧布衣哂然一笑,“现在不是我要和他决裂,而是他想要挟我。”将骨础禄的事情说了一遍,尉迟恭道:“突厥人也不蠢,不希望再有个杨坚出现,所以希望均衡东都、西京的力量。若能如当年北周、北齐之情形,他们当是更加喜欢。如此看来,颉利不但有始毕的野心,还更有头脑。”
萧布衣点点头,“说的不错,所以我们绝不用和他们客气!尉迟将军,你觉得我们这一战,胜算如何?”
尉迟恭沉声道:“我在突厥一段时间,发现他们仍是为利而来,无利而走的情况。当年他们月余打不下雁门,就是明证。如今草原可汗更迭频繁,人心不稳。颉利此刻急于出兵,却是想将去年的雪灾所造成的损失嫁祸给中原。”
萧布衣微笑道:“得道多助,看起来就算老天都帮我。颉利想要挽回损失,只怕不能如愿。”
“去年雪灾,突厥损失惨重,急于南侵弥补,但他们是掠财,而非真正的想要一统天下。据我所知,颉利可能雄心壮志,但突厥人却少有这种远志。更多的抱着捞一笔就走的念头,所以只要我们如当年雁门一样,能抗得住他们凶猛的一击后,只怕坚持下去,损失的不是我们,而是李唐!”
萧布衣笑的像个老狐狸,“李渊指望突厥,我们也可以利用突厥。事情只要换个角度来看,说不定对我们也有利。”
尉迟笑道:“西梁王从井陉出兵,一路打到太原东。沿途七县尽数落在你手,坚壁清野,让唐军颗粒无收。又在蒙山、燕岩以及现在的黄蛇岭下寨,深沟高垒,弃城不理,眼下广储粮食,就是想要和他们依据地势持久抗衡。我们粮储充足,突厥兵不事生产,若是南下,只怕所有的粮食都要唐军提供!”
萧布衣笑道:“正是如此,突厥兵虽是人多势众,可人越多,吃的越多!我就让他们吃穷唐军,然后搞的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到时候再击突厥,尽取山西。”
“西梁王明在山西,暗击突厥,再借突厥,拖垮唐军,此计大妙。”尉迟恭钦佩道。
萧布衣大摇其头,“你若真的以为是我的计谋,那可大错特错。此计明里执行是我,可出此计之人却不是我。”
尉迟恭眼前一亮,“是李将军?”
萧布衣点头,“李将军出了个大概的计策,世绩、魏征、如晦等人详细研究,这才制订明攻山西,拖突厥兵下水的策略。突厥兵不打,我们就重攻太原,突厥兵若攻,我们就弃城依山抵抗。粮草充足,只要抗住突厥兵的攻打,就能拖住他们步伐。突厥人久不获利,必定急躁,颉利虽强,可也不见得比始毕强到哪里,他不见得能约束住手下!突厥兵必定转向李唐索要财物供给,李唐一方面要应付我们的攻击,另外还要被突厥兵所拖累,必定国力疲惫。到时候我们击突厥、取关中,均是水到渠成之事!”
尉迟恭赞叹道:“李将军大才,不但领军犀利,分析形势也是直指要害!西梁王只要按计实施,何愁天下不定?”他回想当年刘武周得太原后,所施之政甚至还不如李渊,也怨不得民心不稳,不由感慨万千。
萧布衣道:“计谋虽不错,可要以几万人抗对手数十万的骑兵,谈何容易。突厥已到天池,若真的南下,不过是一两天的事情。”
“再如何艰难,总比雁门要强。更何况……我们并非孤立无援。”尉迟恭眼中闪动睿智的光芒。
萧布衣一笑,“尉迟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有你和我携手并肩,突厥兵就算四十万又能如何?”
二人埋首展开地图,指指点点,商议攻防之策。突厥兵胜在马力,若不能发挥骑兵的优势,无疑自废武功。他们依山抵抗,实在不行,可撤到山内。多加陷阱埋伏、以蒺藜鹿角阻敌,用弩箭强弓射杀对手,所有一切,早在筹划,如今不过是在细节方面讨论。
成败在于细节,不经意的一个细节,或许就能挽救几人的命,甚至可以改变大局。
正商讨中,有兵士赶到,急声道:“启禀西梁王,河北有紧急军情。”
萧布衣双眉一扬,接过军文看了眼,脸色微变。
尉迟恭知道有事发生,问道:“不知河北发生了何事?”
萧布衣皱眉道:“河北没有事情发生,但最新消息,辽东王高建武却不甘寂寞,出兵数万到了怀远,也要抢一杯羹喝。李世民已让出一条路来,看来要和高建武联手攻击河北!”
尉迟恭一拳砸在桌案之上,“李渊联系突厥也就罢了,难道真的为了江山,还要和辽东扯上瓜葛?”
萧布衣冷哼道:“他越是如此,只能意味他心中无底。他联合突厥、辽东搅乱中原,看似一时得利,但长此以往,百姓必定厌恶,到时候损失远比所获要大。”
“只凭秦将军、程将军和舒展威等人,是否能抗的住辽东军加上唐军呢?”尉迟恭不由有些担忧。
萧布衣道:“不用担心,辽东狼子野心,其实亦和突厥一样,早就有心南下,不过实力不济而已。我们早就准备了对策,只要深沟高垒,避而不战,耗也耗死他们!河北的我军有强大的后援,我只怕最后扛不住的是他们,而非我等。再说……唐军太原若败,危急河东,幽州的唐军必定心乱,到时候秦将军就有机可乘!”
尉迟恭见萧布衣说的沉稳中带有张扬,内心钦佩此人居高不傲,虽打下诺大的疆土,却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
萧布衣说完策略后却想,萧大鹏一直在百济抵抗辽东,这次高建武出兵,萧大鹏会不会有什么举措?萧大鹏能用百济牵制辽东最好,就算不能,东都也有应对辽东之法,李渊饮鸩止渴,已现败象,只要自己稳扎稳打,不出差错,应无大碍。
一想到辽东,萧布衣不由想到了思楠,那个水一般隽秀的女子,那个身世凄惨、却还执着寻找答案的女子,那个无数夜晚,陪伴在他身边,让他无限温馨的女子。
他承认,他在感情上很是被动,更多的是随遇而安,蒙陈雪、裴蓓若非坎坎坷坷,终和他不离不弃,也不会和他结成良缘。娶了袁巧兮,更多是因为渗透了结盟的因素。眼下就算是姻缘,都染上了功利色彩,别人不说,他也知道自己变了很多。他变的冷酷、变的决绝、变的为了大业不择手段。
改变,不经意之间。他已分不清是他改变了历史,还是历史改变了他。
这些,其实已无关紧要。
他虽改变了很多,但不知何时,那个沉默的吃白饭的女子,已默默的让他牵挂。他虽从来不说,但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头望去,望不见那一泓秋水般的双眸,就会若有所失。
风起,初夏的风,卷走了春意暖暖的缠绵,带来有些炙热的感情,萧布衣听着风声,突然想着,思楠……也在想念自己吗?她……一切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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