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第160节
贝培一直盯着他的脸色,半晌移开目光,“都说龟壳有四,里面藏着天大的秘密。得到龟壳者,不但可以得到数不尽的钱财,最重要的一点却是可得天下!”
他说的有些大逆不道,萧布衣不以为忤,摇头道:“我想多半是夸夸其谈,言过其实。”
“或许吧。可裴小姐想求那片龟壳当然不是要取天下。”贝培道。
萧布衣心中凛然,沉声道:“莫非裴小姐想毁了那片龟壳?”
贝培笑了起来,“你果然聪明,龟壳有四,聚齐并不容易,但是毁了一片,也就灭了所有谋反之人的野心,裴小姐算计精准,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萧布衣想起自己怀中的龟壳,唯有苦笑。
贝培好似没有注意到萧布衣的诧异,淡淡道:“你方才说了,只要你力所能及,裴小姐有什么心愿,你定当为她完成?”
萧布衣点头,“的确如此。”
“那好,我倒可以为她说出她的心愿。”贝培道。
萧布衣拱手,“萧某洗耳恭听。”
“裴小姐自从见你第一面,就已经知道你绝非等闲。”贝培沉声道:“她称你是宅心仁厚,必有作为。出塞一事你果然做出名堂,为大隋争得了颜面,圣上最好面子,对于你这种人是大有兴趣。裴小姐对你很有期望,一直都在长安等你音讯,在你从仆骨出发回马邑之际,已经在长安奏请圣上封赏,是以圣旨才能在你一入马邑恰恰赶到。”
萧布衣听的暗自心惊,知道贝培说的虽然平常,但是这里所有的举动都是丝丝入扣,没有半分差错。若是等到他回了马邑再奏请圣旨,只怕宇文化及还会纠缠不清,这么说裴茗翠自信他能立功,这才在长安久候?可是擒得莫古德,救了塔克性命都是意外之事,裴茗翠不是神仙,又是如何推断?心中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萧布衣竭力去想,突然失声道:“原来下毒的真的是你!”
贝培这次没有愤怒,只有平静,半晌才道:“萧布衣,你果然聪明。”
萧布衣这次也没有了愤怒,平静道:“我不聪明,我若聪明,不会到现在才想到。你们原来早知道塔克中毒,也知道解毒之法,这才给我送上一杯茶水,我若中毒,可敦当然知道塔克也是中毒,所以也就破解了刘文静的诡计?”
贝培没有反驳,点头道:“你想的丝毫不差。”
“可是我还有两点不明。”萧布衣忍不住问道:“你们要揭穿刘文静下毒,大可以和可敦直说,可你们偏偏费了这么多周折,难道是仅仅想让我立功?可我若是喝了那杯毒茶毙命,我又有什么功劳,岂不是白死?”
贝培冷冷道:“这你都想不明白?”
他口气揶揄,萧布衣并不恼怒,只是认真沉思,他不怪贝培,人家既然都已经告诉你答案,你若是原因都是无法分析,那实在不用再混。
“你们虽然知道塔克中毒,也怀疑刘文静下毒,可是苦于没有证据。”萧布衣沉吟道:“所以这才下毒毒我,想要不留痕迹的揭穿塔克中毒的真相。刘文静自乱阵脚,这样才被可敦揭穿底细?”
贝培点点头,“你能想到这点也算不差。不过有些地方你可能并不知道,刘文静狼子野心,一心反隋,可是做事向来不留把柄。偏偏可敦对他极为信任,对裴阀总是不满,我想你也能够看出他们二人的关系。”
想到可敦的黯然,萧布衣已经明白贝培的意思。义成公主虽然贵为可敦,也嫁给两个可汗,但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更多,刘文静风流倜傥,人在中年,对可敦这种女人大有吸引,是可敦的入幕之宾也说不定。可敦念及二人感情,这才不对他斩尽杀绝,只是刘文静逃走,可敦是否伤心那就没有谁能够知道。
“裴阀和可敦虽然都是忠心隋室,但是可敦对裴阀向来没有好感,我们贸然说出原委,依照可敦对刘文静的信任,只怕弄巧成拙,不能铲除刘文静,我们这招就叫做引蛇出洞。”贝培突然叹息一口气,“不过刘文静这人狡猾非常,他逃走之时,我竟然没有拦截住他,也算是失策。”
萧布衣暗自心寒,“那若非阴差阳错,我喝茶中毒了呢?”
贝培目光闪烁,“这个问题你还是不应该问。”
萧布衣苦笑道:“的确如此,想必那个婢女是你的手下,她送来茶水,却是故意留出点破绽。我若是看不出破绽,没有警觉,死了也是活该对不对?”
萧布衣这时才想到贝培当初为什么对亦鲁说我知道一切,你给我小心点,不要掉了脑袋。当初他和杨得志都是猜测贝培说话的用意,总是不得要领。如今一看,事情已经明显,亦鲁多半和哥勒一路,阻碍商队入仆骨的不见得是涅图的意图,却是哥勒发号施令。哥勒贵为仆骨王子,这点能力总是有的。
贝培扭头望向窗外,冷冷道:“这也是赌,你若是这点都看不出来,如何能适合宫内的勾心斗角?你宅心仁厚有什么用,宫中需要的是有头脑有心机之人!你若是被毒倒,不见得会死,但今日也到不了东都。可你过了这关,不等我送药,你就奉上神药,那就是让我想不到的事情,至于后来你力擒莫古德,击败塔克,被封为可敦帐下第一勇士,被草原人尊为马神,那更是裴小姐都想不到的事情。你做成了一件功劳,在圣上的心目中分量就重上一分,是以裴小姐才能顺利为你求得觐见的机会。这些有裴阀的安排,也是你自身努力的结果,我来到东都,就是看看哪里可助你一臂之力。”
萧布衣这才知道裴阀择人之严格,自己命大,九死一生实在是侥幸。
“这么说梦蝶姑娘也是裴小姐的考验了?”
贝培点点头,“当然,后宫粉黛三千,宫内更是美女如云,权钱颇重,你一个把持不住,死你一个无足轻重,但你是裴阀举荐,你若出事,被牵连的还有裴阀。梦蝶依照裴小姐的吩咐,说出穷苦想要赎身,只是看你能不能舍却钱财割断美色,你那晚若是上了梦蝶的床,不舍得到手的几十两金子,虽是人之常情,毕竟还是平常之辈,不足以成事。你当然也就入不了裴小姐的法眼,她也不会放心让你去见圣上。”
萧布衣苦笑,“裴小姐如此费尽心力的考验我,让我到东都做什么?”
“你多半以为,裴小姐对你选择严格,倾尽心力,只是想为裴阀多培养一分势力?”贝培转过身来,目光凝望萧布衣,一霎不霎。
“难道不是如此?”萧布衣苦笑道。
贝培摇摇头,轻轻叹息一口气,“圣上志向高远,可惜生平没有受过什么挫折,前几年实在太顺,建东都,击吐谷浑,开丝绸之路,沟通天下水利等常人难以想象的大事无一不成,这才养成他刚愎自用的性格。可三征高丽不成,民怨颇大,烽烟四起,他也没有了信心,开始不理政事,性格暴躁,裴小姐忧心忡忡,只求以你的机变仁厚,入得宫中,有机会在圣上的身边,竭尽全力的劝导圣上,让他以天下为重,这才不负裴小姐的一番苦心。”
贝培说到这里,双手抱拳,深施一礼,“萧布衣,裴小姐苦心孤诣,只为天下着想,她让贝培对你说出真相,说谋事在她,却说选择由你,贝培只请萧先生念及裴小姐的用心良苦,以天下为重,莫要独善其身,再行推搪。”
萧布衣这才真正的愣住,久久无言。
第一一三节 诛杀
贝培说出天下为重的时候,只是凝望萧布衣,不发一言。室内静寂一片,只能听到二人的心跳和呼吸……
萧布衣听到贝培转达裴茗翠所说,心中却是震撼莫名,他一直都以为裴茗翠粗中有细,考虑的不过是裴阀的利益,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裴茗翠心怀大志,用心良苦,以一女儿之身不让须眉,那是让他萧布衣都是钦佩的事情。
“萧布衣,你现在还在想着淡泊明志?我只能对你说,你说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点不假,你既然进入了江湖,想要退出并非容易的事情。”贝培见萧布衣良久不语,神色有些不满,却是强自抑制。
“裴小姐有这个为天下苍生着想的心思,我是自愧不如。”萧布衣终于说话,“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萧布衣只能答应裴小姐尽力而为。至于圣上能否听我的劝导,让更多的人免却受苦,那就非我能答应的事情。”
他如此说话已经大违本意,只是有感裴茗翠的苦心,倒是想见见贝培说的志向高远,刚愎自用的隋炀帝。他知道凭借自己之力,不可能挽救已经危机四起的大隋王朝,更不想去辅佐杨广做无用之功,可若是如裴茗翠所言,凭借他萧布衣之力,做些力所能及的劝导,让苍生少受点悲苦,他也算是不白来这里一场。想到这里,萧布衣多少有些心动。
贝培听到萧布衣应承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喜意,抱拳道:“既然如此,我就住在隔壁,萧兄有什么事情,大可找我。”
“我现在就有事情,你们消息灵通,可知圣上什么时候会到?”萧布衣无奈的问。
贝培沉吟下,“圣上烹杀了斛斯政后,前几日循旧历在西京斋宫斋戒后,在西京南郊举行祭祀。本来祭祀后就准备回转东都,无奈太史令庾质劝说圣上,说什么连年征伐辽东,民不聊生,建议圣上安抚关内,让百姓尽力农桑,三五年后再建议圣上出游巡视。”
萧布衣吓了一跳,“你不是说我要在这里等上个三五年?”
贝培摇头道:“那倒不是,圣上不喜西京,在那里呆的时间向来不长,再说他向来很少有呆在哪里很久的时候。圣上心情不佳,太史令庾质说的建议虽好,可说及到高丽,却是不讨圣上喜欢,见到圣上执意要到东都,庾质托病不行。圣上一怒之下,把庾质投到监牢,我看他年事已高,生还的机会少了。”
萧布衣听到贝培说的隐有深意,知道伴君如伴虎的危险,也明白贝培点醒自己,以后真有机会和杨广说话,那可要小心些。
“目前圣上已经从西京起驾,不过从西京到东都八百多里的官道上有行宫十四,他最近任性偏执,心性不好,说不定在哪里就会逗留时日,我们也不知道他具体到东都的日子。”贝培缓缓道:“不过萧兄既然答应入宫尽力而为,圣上一到东都,我们必定会第一时间通知,这个你倒不用焦虑。”
萧布衣点头,心想急也急不来,杨广人虽未见,可是随心所欲可见一斑,庾质的建议也是好的,可提的显然不是时候,大隋人才是有,但是领导不行,枉有裴茗翠看重自己,苦心一片,自己也只能是尽尽人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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