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第286节
“不曾。”周定邦屈膝跪了下来,大汗淋漓。
“谁让你陷害刺杀萧大人?”孙少方问。
周定邦不语。
孙少方冷眼看着他,‘呛啷’声响,丢了单刀在地上,“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哪个!好,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走,第一,捡起刀来杀了我,然后从破庙走出去,第二条路,自行了断!”
周定邦浑身颤抖起来,颤声道:“孙大哥,我还有一家老小。”
“只有你有一家老小,难道我没有,难道萧大人没有,难道张庆没有,难道南下的弟兄们没有老小吗?”孙少方怒吼道:“我们奉旨保护萧大人,萧大人死了,这些的人哪个能活?周定邦,我告诉你,做人活着要有个义字,就算你如何鬼迷心窍,这些兄弟的性命都不被你看到眼中,我还能说什么?你不把我看作是兄弟,可我一直把你当作是兄弟,但你就这么对待你兄弟?今日不用废话,你我只能活一个,你来决定。”
他说完话后,霍然转身,背对周定邦,脸上反倒沉静下来。
周定邦只是望着地上的那把刀,寒光闪现,浑身剧烈的抖动,却还是伸出手去抓刀,张庆牙关紧咬,已经握住了刀柄。
周定邦终于抓住刀柄,霍然站起,挥刀刺去!张庆上前一步,却又是退后,转过头去。
‘噗’的一声响后,周定邦手中单刀已经刺入自己的腹部,直没刀柄,却还是死死的望着孙少方道:“孙大哥,请让我再叫你一声孙大哥……”
孙少方没有回头,眼中却是突然迸出泪痕。
“我知道你对我们兄弟的好,我真的对不起你。”周定邦腹部鲜血流淌,全身无力,缓缓的跪在地上,喘息道:“他们让我杀了你们,不然就杀了我的母亲和儿子。”
孙少方霍然转身,失声道:“你怎么不早说?”
周定邦惨笑道:“我怎么能早说,你不敢拿萧大人的性命做赌注,我何尝敢拿母子的性命做赌?我出了京都,就是注定要死了,你说我和你只能活一个,其实是我和萧大人只能活一个。孙,孙大哥,刺你那一剑我必须要刺,不然,不然我的母亲儿子都要送命。可刺了这一剑,我知道我罪不可赦,我,我只盼,孙大哥你能,原,谅,我。”
孙少方一把抓住周定邦的手臂,嘴唇咬的出血,“我,我原谅你。”
周定邦双目渐渐失去了神采,轻声道:“谢谢,谢……”
孙少方双臂一沉,周定邦却是早早的垂头下来,一动不动。孙少方无力的坐在了地上,失神良久这才艰难的站了起来,“张庆,定邦是为了保护萧大人而死,今日的事情,不要对兄弟们说。”
张庆早就泪流满面,点头道:“孙大哥,我知道,可萧大人他?”
“萧大人什么都不会问。”孙少方叹息一声,“他是个好人,我是恶人。”他说到这里,飞快的揩去眼角的泪水,淡淡道:“张庆,好好的找个地方埋了他,取了遗物到时候送给定邦的母亲,记得帮他们母子讨要殉职的俸禄。我在我来做,我若是死了的话,请你帮我做到这些。”
张庆惊诧道:“孙大哥,你何出此言?”
孙少方已经向赌坊外一步步走去,最后说了一句,“人都会死的!定邦如此,你我也一样。”
第一六六节 拳毛騧
宋城的清江马场在宋城东南,群山缓拱,一水环绕。河水是为汴水,与通济渠并行南下,源头是在荥阳大周山洛口。
河水清澄,微风吹来,水面波纹涌卷,宛若浮花晴空曼舞。两岸风景如画,风光秀丽,落叶随风摇曳,天上流霞由红变金,再过片刻,红彤彤的日头跳出来,洒下万道金芒在水面,粼粼泛光,煞是好看。
天色尚早,鸟儿才欢快的叫起来,山中却已经行出了十数骑来,或矫健,或娇艳,却都是脸上有些无奈和凝重。众人渡过汴水,绕过城郭向离距离这里十数里的官渡进发。
人虽表情凝重,马行的却是疾快,十数里的道路不算太远,众人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赶到,人在渡口,都是齐齐的望着运河上游,只见到河面开阔,船只虽有往来,想见的大船却是不见。
“大哥,我就说来的早了。”一马上的壮汉望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道。
大汉孔武有力,鼻直口阔,一看就是心直口快之辈。
被他叫做大哥的老者浓眉直鼻,脸型颇为俊朗,看起来也曾英俊过,只是如今岁月虽是无痕,却把痕迹都刻画在了他的眉心之上。他眉心川字纹深陷紧锁,鬓角星点的华发都是彰显苍老。
“来的早总比晚到的好。”老者喃喃自语,只是望着江面,突然叹息一声,“大家都耐心点,再等等。”
“爹,这个太仆少卿好大的架子。”老者身边的马儿上端坐一个年轻人,英姿勃发,神采飞扬,用手勒着马缰,却是伸足轻踢马腹,马不安静,人也一样的有些不耐。
“子建,莫要乱说,小心隔墙有耳。”老者皱眉道,四下张望眼,很是谨慎。
“大哥,你也太小心了些。”壮汉摇头道:“这里鬼影都没有一个,都是马场的人,又有哪个会乱说?我倒觉得子建说的不差,这个太仆少卿实在是太大的架子。你说我们现在都是等了第四天了吧?说他在雍丘的时候,驿站的公文就到了宋城,转到了我们清江马场,按理说三天前这个太仆少卿就应该到了宋城,我们大张旗鼓的去迎接,结果等了一天都是不见。到现在每天都是出动十数个人来迎接,难道我们除了迎接他不用做别的事情了吗?他要是心血来潮突然回转,也不通知声,若是一年不到,我们难道就要接一年?现在已经是第四天,就算乌龟爬也要爬到宋城了,更不要说是坐船顺流而下,可我看呀,今天又是白等了。”
老者对儿子可以训斥,对于兄弟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万水,话不能这么说,想来萧大人公务繁忙也是说不定的。这一路并不太平,行的慢些也是有情可原。你们有不满,对我发发牢骚也就是了,到时候萧大人来了,这些可是万万不能提起。”
“不能提起不能提起,”子建挥鞭空中击去,响声清脆,“爹,我们在这儿辛苦等候,我只怕这个大人还在倚红偎翠的逍遥快活……”
“子建,就你的牢骚最多。”旁边一女人低声训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爹爹也是为了牧场大局着想而已,你要是爹爹,你能如何,不接了,回去睡大觉吗?”
“姐姐,我?”子建噎声不语,有了忿然之色,却不是针对姐姐,而是对那个还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太仆少卿萧大人。
姐姐的美丽有如汴河之水,别有风姿。她肤色胜雪,眉黛凝翠,瓜子脸,双眸水灵灵的一转,颇为灵动。
“听说这个太仆少卿好逸恶劳,最讲奢侈,因为这点很对圣上的脾气,才能成为圣上身边的红人,所以才能挤掉原先的太仆少卿,坐到如今的位置。”姐姐批评完弟弟后,开始对从未见面的太仆少卿进行认为是很客观的评价。女人双眉微皱,显然对要迎接的人也是不喜。她一皱眉,风中俏生生的惹人怜爱。
众人都是倾听,对于此女倒很重视,就算子建都是安静下来。
姐姐接着道:“圣上选人我们都是不好多说什么,可能够取代宇文化及的人,我想应该是更难应对。爹,叔叔和子建他们有牢骚很正常,当然你老担忧也是应该。京都来人说,庐陵马场的马行空和这个太仆少卿认识一场,喝过酒的,没有想到带了马儿去东都,还是被他百般刁难,后来听说马行空是走了太仆少卿准老丈人袁岚的关系,这才放的行,不然他就是找借口不收庐陵马场的马匹,马行空也是无可奈何。”
“姐姐你怎么这么清楚?”子建不解问道。
“你姐姐为了牧场竭尽心力,哪里像你,成天使刀弄棒的!”老者语重心长的望着儿子道:“子建,你要是……”
“我要是能有姐姐的一半努力,你就放心把牧场交给我了,是吧?”子建笑着摇头,“爹,你说的不累,我听的耳朵起了茧子。好在我没有姐姐的一半努力,我也是不想接管这个牧场的。爹,成天和牲畜打交道有什么味道,我要求得功名回来光宗耀祖才好。”
老者气的胡子撅起来,“你这个忤逆子,说的混账话,养马有什么不好,不用勾心斗角……”
“子建。”姐姐低声呵斥道:“你总是喜欢顶撞爹的,太不像话。”
子建嬉皮笑脸道:“姐,我不过是和爹开个玩笑而已,爹,姐,你们都不要生气了,我错了,我留在牧场努力好吧?可姐姐,你方才说了那么多,你到底想说什么?马行空还有个袁岚做沟通,你不是想说,你也准备为了牧场的发展,牺牲一把,用美色来讨好这个太仆少卿吧?”
姐姐听到子建前面的话才舒心点,听到最后几句,玉面生霞,不说二话,催马过来扬鞭就打,子建大叫救命,早早的逃到了一边,众人都是笑了起来,稍微缓解下郁闷的气息。
等到众人安静下来,姐姐才道:“当然不能是他需求什么,我们就提供什么。我想说的是,从京都来的消息,还有他的迟迟不到,对庐陵马场种种刁难来分析,可看得出这人多半好色贪财,贪婪成性,且不尊法度。虽然我们都不喜这种人的作为,可人家是太仆少卿,我们这次尽量不要顶撞,只求安生的送走他后,以后我们送马到了东都他不刻意为难就好。”
众人听到这里,都是点头苦笑,知道说的虽然不中听,但还是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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