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第543节
他显然看出便宜,知道杀张须陀定会扬名天下,说不定还能混上寨主当当。
没有想到张须陀只是一伸手,就是抓住了他的长枪。彭孝才心胆俱寒,头脑发热后转瞬冰凉,顾不得夺枪,翻身滚倒,张须陀低喝一声,肩头断刀跃起,伸手挥出。断刀带血急割,飞起一个好大的头颅,彭孝才死!
鲜血喷涌,众人惊惧退后,王伯当终于气喘吁吁的追到,可身后早是空无一人,刀斧手见到张须陀受伤的狮子般,早忘记了黄金百两,受伤的狮子最是嗜血,非人能敌。
张须陀手中握着长矛,缓缓上前一步,坚定沉稳,身上嘴角都是在流血,却是全然不顾。
李密却是不能起身,还在吐血,仿佛五脏六腑都已寸裂,王伯当挡在李密的身前,大呼道:“先生快走。”
近万贼兵都被张须陀所摄,竟无人上前营救,李密艰难的笑道:“张须陀,你不能杀我。”
“哦?”张须陀凝望李密,“给我个理由!”
“你回头看看后面。”李密笑的诡异。
张须陀缓缓回头,就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秦叔宝,房玄藻操刀放在秦叔宝的脖颈之上,神色冷峻。
秦叔宝只是垂头,满脸的羞愧,李密又道:“杀了我,秦叔宝必死。”
“放了秦叔宝,我不杀你。”张须陀轻声道。
李密居然毫不犹豫,“好,放了秦叔宝,我信张将军一诺千金。”
房玄藻听从吩咐,令人推秦叔宝过来,秦叔宝满面羞愧,不能抬头,低声道:“叔宝有负将军所托,罪该万死。”
张须陀伸手去解秦叔宝身上的绳索,良久才开,也不说话,缓缓转身面对李密,淡然道“还不知道这三位高手高姓大名?”
两个盗匪一手大腿长,一虎背熊腰,见到张须陀老而弥坚,不由也是升起钦佩之意,手大腿长之人沉声道:“在下武邑苏定方……”
他欲言又止,下面的豪言壮语不能出口,脸上有了愧疚,另外一人虎背熊腰,缓声道:“在下青河刘黑闼,久闻张将军天下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卧倒在地使刀的壮汉说道:“蔡建德,无名小卒。”
张须陀嘴角溢血,叹息道:“原来窦建德早和瓦岗私下来往,可笑老夫竟还不知。今日你等在此,正好一网打尽……”
苏定方刘黑闼大惊,二人被张须陀击飞,如今勉强站起,疲惫欲死,哪里想到张须陀还有出手之力,李密颤声道:“张须陀,你不守诺言?”
张须陀跨前一步,讥诮笑道:“和你们何须守诺。”他只是跨出一步,再不前行,李密眼中陡然闪过喜意,转瞬愕然。张须陀等待良久,这才沉声问道:“叔宝,为什么不刺?”
一把利刃离张须陀腰间不过数寸距离,另一端却是握在秦叔宝之手!
※※※
大海寺前早就静下来,盗匪远远的散着,任凭几人厮杀,并不上前。
翟让早就躲的远远,心道李密死活不关自己鸟事,保全自己性命才是最为重要。
张须陀如同下山猛虎般,万人之中追杀李密,雄风着实让所有人心惊,所有人都想着躲避在先,却早就忘记,这时只要一哄而上,张须陀必死无疑。
张须陀上前要杀李密,秦叔宝拔出利刃要刺,刺杀的对象竟是他一直敬仰的张将军!
瓦岗众都是诧异,李密大喜,刘黑闼苏定方等人愕然。
可利刃只是刺到张须陀身边就已停住,并非张须陀以武功止住,而是秦叔宝并未刺下。
秦叔宝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听到张须陀询问,手上青筋暴起,可利刃如铸在空中,纹丝不动。
张须陀终于缓缓的转过身来,轻声道:“我一直想着自己怎么死,可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死在叔宝你的手上。”
秦叔宝手握利刃,‘咕咚’跪倒,只是低头,却是钢牙紧咬,不发一言。
“不过若死在你手上也好。”张须陀又笑了起来。
他自从进入贼匪乱军之中,笑的时候就多了起来,他脸上素来愁苦之意甚浓,可临近困境,反倒展颜的时候居多。
李密脸色阴晴不定,极力调息,可张须陀这一掌实在太重,存心要他性命,若非他勤练不休,武功卓绝,早就当场身死,可这刻疲惫不堪,手指头都动不了一分,暗叫糟糕,心道先有张须陀,后有翟让翟弘,自己危矣。自己千算万算,却是极可能为他人做了嫁妆!
“张须陀就算死,也不能死于鼠辈竖子之手。”张须陀指着彭孝才的尸身道:“这等鼠辈乘人之危,老夫若是死在他手,不是天大的笑话?”
秦叔宝脸上满是痛苦,只觉得张须陀每句都是骂在他的心中,也不多言,翻腕就刺,直刺自己的胸口!
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腕之上,粗糙有如树皮一般,秦叔宝却觉得那手有如铁箍般钳住他的手,双眸似火,抬头叫道:“张将军,我负你重托,再行刺于你,卑鄙小人一个,难道你连我自裁都不让,定要亲手取了我的性命?叔宝不仁不忠,再陷将军不义,死后也是不得安宁!”
张须陀夺过他的利刃,微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是不是?”
秦叔宝沉默良久,断然摇头道:“没有!”
张须陀微愕,脸色煞白,已没有了血色,他纵是铁人,如今也是感觉不支,总想着有些不对,冲进匪盗中杀李密是个目的,直觉中却觉得三将多半失陷,见到秦叔宝被擒,心中疑惑却起,等到秦叔宝持刃刺来的那一刻,他早已察觉,那一刻心如刀绞,却并不闪躲。见到秦叔宝终是没有刺下,酸楚之心稍微缓和,他和手下三将多年征战,出生入死,早把他们当作亲生儿子一般,无论秦叔宝什么理由,他都决定原谅,可他没有想到秦叔宝竟然不讲理由。
李密远处冷声道:“张须陀,你倒行逆施,众叛亲离,身为朝廷走狗,杀义军无数,让天下人唾骂,只是这些理由,已经够秦叔宝反你!”
秦叔宝却是霍然抬头,“将军,并非如此,是我母亲……”
他欲言又止,张须陀恍然,扭头望向李密道:“蒲山公,你好手段,原来你早就设计对付我等,这才千里迢迢擒下叔宝的母亲作为要挟,逼秦叔宝不得不反?”
他说到这里反倒笑起来,心中满是凄凉,无论如何,这都算是个好理由。
李密冷哼一声,脸色微变,苏定方和刘黑闼见到秦叔宝行刺,心中本是起了鄙夷之心。暗想秦叔宝身为张须陀副手,竟然刺杀将军,实在是为人太差,听说是李密以秦叔宝的母亲威胁,这才恍然,又觉得心中愧疚,有些不满李密。张须陀豪气干云,二人早就心折,只是知道他武功太高,就算终四人之力也不见得奈何,这才定计偷袭,只是暗想大伙自诩侠义,如今偷袭都是羞惭,现在连捉人家母亲威胁的事情都做的出,实在良心有愧。
“多半不止叔宝的母亲,或许咬金的家人也在你们的算计之内,不然他何以不来?”张须陀有些失落,举目四望,却始终不见程咬金的踪影。
他来此只求一个解释,无论是何,都已经准备原谅三将,可内心中,却还是想见三人一面。
李密脸沉如水,秦叔宝跪倒在地,脸上痛苦不堪。
张须陀双眸终于有了泪痕,喃喃道:“可士信自幼没有父母,他为什么要叛我?”
秦叔宝摇头,“叔宝真的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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