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第566节
裴矩皱眉道:“化及何出此言?我和令尊素来交好,你若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我绝对没有不帮手的道理。”
宇文化及鼻涕一把泪一把,爬到裴矩的脚下道:“裴大人,家父过世的突然,很多事情都没有交代……”
裴矩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他连陈夫人还阳的事情都没有交代?”
宇文化及连连点头,“正是如此,还请裴大人救我。”
“那关系到陈夫人还阳的两个道士呢?”裴矩压低了声音。
宇文化及脸露绝望道:“桓法嗣还在,可徐洪客却是不知道去向。”
裴矩瞋目道:“他……他难道……”
宇文化及悲哀道:“我觉得他欺骗了家父,家父忠心耿耿,却是铸下大错,家父正因为得知徐洪客那狗贼逃走,这才一病不起。可家父一直昏迷,什么都没有交代,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还请裴大人看在和家父一向交好的份上,救我家一命。”
以往有宇文述在,宇文化及从未关心什么还阳还阴之事,可宇文述一死,宇文化及马上意识到不妙,杨广发怒,绝非他宇文化及能够抵抗。如果不能给陈宣华还阳,宇文一家百来口很可能都被连根拔起。他本来就不算聪明,一直都是活在父亲影子下,优柔寡断,欺软怕硬,更是少有什么主见。方才宇文述过世,他号啕大哭不是为了父亲,而是为了自己和一家老小,这时候的他生死攸关,也顾不上许多,如同溺水之人捞着根稻草,不管有用没用,只是抓住不放。
裴矩凝眉道:“你说还阳一事是假?”
宇文化及犹豫下才道:“裴大人,我找不到徐洪客的时候就觉得有古怪,通知了家父,结果家父就是一病不起。我又才去质问桓法嗣,他也知道不好,这才说一切都是徐洪客主使,他贪图钱财,其余的事情一无所知。我如今已经把他严加看管,还请裴大人看到家父的薄面上,向圣上多多美言,说明真相,若能救宇文家一命,化及永感恩德,今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裴大人的救命之恩。”
裴矩长叹一声,“化及,圣上来到江南唯一的心愿就是给陈夫人还阳,他对此事期盼甚久,我只怕向圣上说出真相,他伤心欲绝,悲愤之下,宇文家会被株连九族。”
宇文化及额头上冷汗直冒,抱着裴矩的脚痛哭道:“裴大人,那可怎么办?你一定要救我!”
裴矩沉声道:“若要救你也不是没有办法,可你必须要听从我的安排,绝不可擅作主张。”
宇文化及大喜,连连点头道:“裴大人,我一切都听你的,只要你能救我全家,化及永生不忘你的大恩大德!”
※※※
裴矩从宇文府中出来,径直去了皇宫,只等了片刻,杨广就宣他晋见,才见裴矩就问,“宇文爱卿现在如何了?”
裴矩脸露悲痛,“圣上,宇文将军他……方才……已经过世了。”
杨广脸色有些木然,眼中闪过哀恸,无力的坐在龙椅之上,喃喃道:“宇文述死了?”
宇文述跟随杨广数十年,对他来说,和影子一样。杨广虽然知道宇文述已经年逾古稀,这一病实在是凶多吉少,可真的听到他的死讯,内心承受的打击还是巨大。
他身边的人一个个逝去,让他心中也是忍不住有了悲凉之意。
先是张须陀,又是宇文述,他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离他而去!
不知沉默多久,杨广又问,“宇文爱卿临死之前,可有什么心愿?”
裴矩轻声道:“他说人终有一死,还请圣上莫要伤心,他最挂记的还是圣上的龙体。”
杨广眼角流出泪来,轻叹道:“宇文爱卿一生为朕,就算临死都还记挂着朕,可真的算是忠心耿耿。除了牵挂朕之外,他可有什么心愿?”
“宇文将军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他的三个儿子。”
杨广点点头,“朕会记得。”无力的挥挥手,杨广乏力道:“裴爱卿,你先退下吧,朕想要静静。”
裴矩微愕,还是说了声遵旨,出了皇宫后,宇文化及急急的迎上来道:“裴大人,圣上怎么说?”
裴矩摇头,“圣上伤心令尊之死,暂时没有提及陈夫人还阳一事。化及,你先暂且回府为令尊准备后事,等圣上宣召后,老夫再为你说情。只是老夫吩咐的话,你可都记下了?”
宇文化及连连点头,可怜巴巴的望着裴矩,“裴大人,宇文一家老少,可都是指望着你,还请裴大人垂怜。”
他无奈的离去,裴矩微皱眉头,满是心事的回转裴府。
还没有进入客厅,就先闻到一股浓重的草药味,见到客厅中端坐一人,怔怔的发呆,桌上放着药碗,满满的药没有喝,不由皱眉道:“茗翠,怎么不吃药?”
裴茗翠缓缓的转过头来,淡淡道:“爹,你回来了。”
裴茗翠比起离开杨广的时候,又消瘦了很多,容颜憔悴,双眼凹陷,看起来有些凄凉,只是秀眉微蹙,那种骨子里面的忧虑和沉凝,挥之不去!
第二七七节 暗涌
厅堂内,阳光暖暖,可裴茗翠的心中脸上,好像凝结成冰。
她病的虽然不轻,可更重的却是心病。心病需要心药来治,只可惜,在她看来,她已经无药可治。
她望着父亲,眼中却没有多少暖意,裴矩虽然是她的亲人,是她的父亲,血浓于水,可她看裴矩的眼神有如看个陌生人般。
裴矩望着女儿,轻叹一声道:“茗翠,我们有多久没有像今日一样面对面的谈话?”
裴茗翠轻咳了声,嘴角露出笑意,“很久,久的已经记不住了。”
裴矩的脸上也露出了感喟,“茗翠,你还没有变。”
“你也没有变。”裴茗翠移开了目光,望向了厅外,“你一直都很忙,忙的不但无暇和我娘说话,也忙的无暇和我说话,像这次主动询问,我记得这是我这生的第三次。”
二人陷入了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裴矩脸上肌肉微微抽搐,轻叹一声,“我这次回来,并不想和你吵。”
裴茗翠淡淡道:“可是我想!我要是不和你吵两句,我如何对的起已经过世的娘呢?!”
裴矩好像挨了重重的一拳,踉跄向后退了两步,伸手扶住了桌子,眼中没有愤怒,只有悲伤。
阳光暖暖,可照在二人的身上,好像没有丝毫暖意。
裴茗翠又是开始咳,用手捂住嘴,竭力不让自己咳出声来,裴矩望见她脸色通红,终于叹息一声,“如果刺伤我可以减少你心中的苦,茗翠,你尽可说出来心中的愤懑。我知道,我这世上若还有对不起的人,一个是你母亲,另外一个就是你!可无论如何,你总是我的亲生女儿!”
裴茗翠还是咳,却不再出言讥讽,眼中也有了伤感。
伤害本来就是把双刃剑,伤害别人的时候,也在伤害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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