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制造 第268节
曹世明是一名很理性的处长，他既不像章南风那样，把一切都寄托在“人情”和“规矩”上，又不会像钟白这样只提新技术，他需要考虑的东西很多。
事实上，计划司这一次派他担任督导组组长，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那就是要推动矿山行业的内部技术改革，这是一项长期计划。
正因为矿山行业是一类技术已经很久没有变革的行业，所以就更需要推动这方面的工作。
但矿山行业不同于其他行业，一个是它本身的体量就比较大，再一个是矿山行业也是很多高端工业的基础行业，基础行业是不能随随便便改革的，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
所以，计划司正好借着天和省工业厅碰到的这个情况，有针对性的派出了曹世明，希望他能在这方面有所建树。
“刘司长，是他们厅里这名叫做钟白的年轻同志，提出了这个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我从他的论述中暂时没有看到什么漏洞，但这种改革力度很大的创新技术方案之前不管是他们工业厅、还是咱们工业部都从来没有半点耳闻，真是让人觉得很奇怪啊。”曹世明很谨慎的给坐在对面的国家工业部计划司司长刘传仁汇报道。
“世明，你说的这个钟白，好像我有点印象。”刘传仁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从办公桌上厚厚的材料里取出一份，看了看，说道：“这是前段时间天河省工业厅上报的一份事迹材料，里面的主人公就是钟白，你看看。”
曹世明接过这份事迹材料看完之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是今年天河省工业系统的劳动模范，还要争评全国工业系统劳动模范？”
刘传仁点点头道：“对。而且材料里评选的理由就是，KCO特种含氮肥还有瑞士专利局注册的3702号个人专利，这两项化肥行业的重大变革举措基本上都是以他为核心弄出来的。毕竟单体支柱现在在我国发展的时间不长，而且主要是用于地下煤矿矿山的，没有任何迹象证明它一定能成功用于地下铝土矿山。要不是因为这个因素，他提出那什么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我个人觉得是非常冒险的举动，是一定会建议你否决的。”
“那这么说，您也觉得这个方案可以试一试？”曹世明从刘司长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可能性，问道。
“嗯，可以一试。但世明你要注意，因为这个方案还是有很大的风险性，你作为督导组组长不合适提出来。”刘传仁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斟酌道：“毕竟钟白以前的工作经验都是在化肥行业而并非矿山行业，所以由部里牵头就显得很不合时宜了，甚至给基层一种部里在乱指挥的感觉。所以，这个方案，最好是至下而上的推行，尤其是要得到基层企业的认可，这最重要。”
曹世明仔细的琢磨着刘传仁的话，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在离开司长办公室之后就决定，如果那些初步运用液压支柱技术的大型地下煤矿矿山传上来的成效还算不错的话，那就可以按照刚才刘司长话里隐晦的意思，想办法让“基层企业认可”这个心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了！
远在天都的钟白怎么样也不可能想到，纵使孙光石和刘传仁两位领导一个退了休一个还在岗位上、一个在天都、一个在京城，但他们对此事的看法竟然惊人的一致！
……
当然，钟白并没有因为这个自己不知道的巧合而中断他目前的脚步。
很快余东峰就打电话回来告诉他，伊万诺夫那边已经通知公司，乌克兰那边已经打好了招呼，准许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的人员落地之后大的入境许可事项已经办妥，只需要在出发前将名单传真给办事处就可以出发。
“没想到老毛子办事儿真的挺利落的！”余东峰兴奋的在电话里说道：“德蒙·卡丹也给我发了传真，说那名叫做格罗科夫的厂长同意我们公司过去和他们洽谈合作事宜！”
“太好了！”钟白用力的一挥拳头，道：“那这件事就辛苦你了，赶紧去外事部门报备，然后尽快前往乌克兰！”
“等等……什么叫‘辛苦你了’，喂，钟白，难道你不和我一块儿去吗？”余东峰楞了一下，问道。
“我怎么和你一块儿过去？”钟白反问道：“你是民营企业家，出国考察商务合理合法，而且伊万诺夫也表明了是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的人才能去，我现在是省厅的一名科长，咋可能以公司人员的名义去，那不是撒谎欺骗组织吗？”
“啊？！那我一个人去了能干啥？你那些什么专业设计我完全不懂啊！你总不能让我这个啥都不懂的人和别人厂子谈合作吧？这又不是简单的购销，还要让人家按照设计来生产的啊！”余东峰一听这话，急了：“你不去，我就不去！”
第三百四十章 山平县要人
余东峰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但钟白现在显然没办法给他答复：“那你先等会儿，我想想办法再说。”
挂掉电话，钟白揉了揉头发，有点后悔。
那天晚上去找孙光石，因为主要是谈新技术本身，结果一不小心，反而把自己去乌克兰这茬给忘了提。
身为体制内的一名干部，不管是因公出国还是因私出国，都必须要给单位提前报备。
不要说1982年这种出国极为难得的年代了，就算是在2020年这种已经很多人有出国能力的时代，这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尤其是对钟白这种上一次出国去瑞士搞出一个大新闻还没过半年时间的人来说，偷偷请假出国？你在想屁吃呢！
钟白当然也考虑过直接给厅里用请假的方式报备，以个人身份出国去乌克兰，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决了。
为什么？
因为你去乌克兰的目的并不是旅游啊，而且乌克兰现在还是苏国的加盟共和国之一，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华苏两国目前的关系还没有正常化吧？
纵使钟白已经提前给吕旭东打了那个神秘的“3月24日”预防针，但自己究竟以什么身份出国这一点上，不规划好肯定是不行的。
况且伊万诺夫也已经明确过，必须要“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的相关人员才有入境许可，这一点是不可能改变的。
所以现在自己要去，除了至少要厅里同意外，还得想办法和“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挂上钩。
当然，身为一名国家干部，肯定不允许以正式职务的身份兼职“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的任何身份，否则就是违反纪律。
就在钟白为了这个问题而感到头痛的时候，一个恰到时机的电话让他抓住了机会！
“钟科长，我是王天林，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钟白早上刚刚上班，就接到了山平县化肥厂驻天都办事处主任王天林的电话。
王天林在电话里告诉他，因为RB那边的投资方案已经做好，准社长羽田太郎即将于明天乘飞机抵达天都，随后前往山平县参加“山平富硒魔芋加工有限公司”的企业揭牌仪式，所以山平县的县委书记吴胜利已经提前抵达天都，准备把羽田太郎亲自接回去，顺便也让办事处联络钟白，邀请他先在天都见个面，然后返回山平一同参加！
对于钟白来说，他已经调离山平县化肥厂半月有余，尽管这个事儿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但钟白依旧清楚的记得，在羽田太郎和县里谈好的时候，吴胜利的确是有表态说过，只要钟白有时间一定邀请他回山平来参加这个仪式！
而钟白立刻机灵的联想到，或许利用羽田太郎这次来山平的事情，就能为自己出国去乌克兰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钟白马上在电话里告诉王天林：“王主任，这个事儿我个人原则上是肯定愿意回山平一趟的，毕竟那里是我的娘家，但也请你给吴书记说明一下，如果我要回去肯定得给单位请假，而这方面我自己开口就有点不大方便，最好是……”
王天林马上听出了钟白话里的意思，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钟科长，我会马上给吴书记汇报的，你就等消息好了。”
挂掉电话，就在钟白刚刚抽完一支烟的功夫后，果然有一个电话立刻从平阳地区行署打到了副厅长吕旭东那里。
“老吕，有点小事情和你打个商量，你们厅里的那位钟白科长，能不能借两天啊……”
平阳地区行署副专员在电话里给吕旭东说清楚了山平县RB外资办厂的企业揭牌仪式一事，又提出了让钟白回去参加的要求，吕旭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马上同意了。
有人可能会觉得奇怪，为什么刚刚王天林给钟白打电话的时候说的是吴胜利书记想让他回去一趟，怎么给省厅打招呼的领导又变成了平阳地区行署副专员呢？
这就不得不稍微解释一下体制内的一些运作机制了。
吴胜利作为山平县委书记，虽然级别只是正处级，但他是一个县的父母官一把手，也是一级基层ZF，重要性和话语权自然是比部门要强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