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酋长到球长 第15节
狼皮并不小心,所以白色的汁液从沾满泥土的伤口处涌出。
骨耜的挖掘很费力气,但狼皮最不缺的就是力气。
蕨菜与自然抗争,狼皮和族人们也在和自然抗争。
只是从今之后,蕨菜们又多了一个敌人。
那白色的汁液既是它们的血,又是它们的泪。
既然是泪,味道自然是苦的。
苦,不是族人喜欢的味道。
所以榆钱儿的妈妈和姐妹们背着自己的纤维包,来到了树林最密集的地方,几天前的春雨让她确信一种奇异的味道已经在枝头萌发。
作为部族的采集者,她们知道每一棵果树的位置,知道每一种能吃的嫩芽,这是祖先用生命留下的记忆,传承给子孙最宝贵的财富。
刺老芽,这种浑身是刺的植物给部族的女人留下过很多伤痕,但那香甜的味道却让族人们很快忘记了刺痛,用木棍勾住树枝,采摘下最为鲜嫩的部分放入到背包中。
有时候因为用力太大,脆嫩的树枝会折断。但是部族的女人们知道,第二年的春天,新的生命会在死亡的树枝下绽放美丽。
死亡,只是新生的开始。
不止是嫩枝,还有那些难逃岁月侵袭的古树。
腐烂从树心开始,或许一开始只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虫逃过了啄木鸟的叮当。
但朽木上,新的生命也在悄悄诞生。
张开的伞盖下早有小虫在吞噬鲜美的汁液,被一只粗糙的手夺走,小虫儿也被甩下来,弓起身子发泄自己的不满,却被手指远远地弹开。
吸收了朽木营养的蘑菇也是族人喜欢的味道,但没有人敢尝试那些不熟悉的,老祖母告诉过她的女儿们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
至于为什么会有人知道哪些不能吃,那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也是一个伴随着家人眼泪的苦涩故事。
故事也是有味道的,不仅仅只是苦涩,有时候也有甘甜。
采集完花椒叶的榆钱儿此时就在经历一次甘甜的故事,香甜的汁液从舌尖漫过,沿着喉咙流下。
她知道甜这个味道,却是第一次体会这么久。
陶罐中的汁水已经被她喝了个干净,用鲜嫩的小舌头舔了下嘴角,却被哥哥宠溺地用手擦去嘴边的残余。
陶罐上是一棵刚刚发芽的枫树,上面扎进去了一枚破碎的陶片,刺破了它的筛管,割断了它的动脉。
那些积蓄了一冬天为抽芽准备的糖分,迷茫地踏上了这条从没有走过的路。
第一次看到了树皮外的世界,嗅到了甘甜之外的味道,并不喜欢,却再也回不去了。
无奈地和伙伴们一起落入到淡红色的陶罐中,越聚越多。
几十个陶罐在不同的树下等待着,枫树和桦树在春天都是甜的。
甜,却并非蜂蜜那般腻,多出的那种清甜,其实就是春天。
春天是甜的,自然不了爱情。
引吭高歌的鸟儿们守护着自己爱情的结晶,期待着里面跃动的生命破壳而出。
温暖的绒毛带着体温,守护着尚在蛋壳里沉睡的孩子,夫妻俩相视一叫,妻子张开嘴等着丈夫送来食物。
然而这份温情却被无毛怪的脚步声扰乱,于是叫嚷着想要引开这些无毛怪的注意力。
然而这些披着兽皮的无毛怪根本不被那带着悲凉和警告的鸣叫所影响,伸出手抢走了蛋……
生命,就在这样残酷的竞争中欣欣向荣。
逝去的生命聚集在了部族的洞穴中,凝聚出不同的味道,绽放在族人的舌尖上。
陶盆的四周遍布着火焰,里面的水已经滚开,切成大块的羊肉在里面翻滚着,乳白色的汤汁发出了族人从未嗅过的鲜味儿。
蘑菇用石头切成丁,与羊肉混合出鲜的极致。
花椒叶的麻爽也在滚沸中弥散,侵彻着已经松软的白色嫩肉。
两片薄荷,三枚块茎,煮沸的不仅仅是味道,更是族人对生活的追求,对生命延续的渴望。
另一口陶盆中,白腻的羊脂肪融化成了油,淡青色的烟扶摇直上。
榆钱儿站在一旁,看着哥哥用两根树枝在油中拨弄着。
身边的陶碗中是已经搅匀的蛋液,里面混合着略带苦味儿的蕨根汁。
嫩绿的刺老芽和香椿叶在蛋液里翻滚了一圈,身体被严严实实地包围住。
两根树枝夹住他们,在羊油中一划,立刻变得焦黄,明明太阳已经落山,却浮现出夕阳的色彩。
陶碗中堆积着炸好的刺老芽和香椿儿卷,诱人的味道终于让榆钱儿明白,为什么哥哥之前看到这些陶器会流口水。
另一个小陶罐中,枫树和桦树的汁水正在里面逐渐浓缩出精华。
水化为白雾消散,留下的是甘甜的枫糖,如今已经粘稠。
两根木头早早地就放在了地上,上面用石器凿出了一个个小眼儿。
用布捏着陶罐儿,将粘稠的糖汁倒进木头上的小眼儿中,等待着冷却成块。
尝过一罐儿桦树汁的榆钱儿吞了口唾沫,不知道这些冷凝的糖汁又会有怎样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