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酋长到球长 第518节
他们在城中杀死了一百多密谋者的追随者以及密谋者逃走时没有带上的蠢货……以及许多无意中被卷入动荡漩涡中的人。
而等到该杀的人要么死了要么逃走的时候,陈健的骑手姗姗来迟,出现在了城门之外,颁布了陈健立下的规矩:自此时起,不得私自杀人,不得血亲复仇,一切等姬夏大军入城。
这种刻意营造的反抗中,旧时代的一切都被一扫而空,在仇恨的驱使下砸毁了一切期待着新生。
其实这就是一场清洗,一场郑伯克段式的引诱样的大清洗,所有支持旧时代旧制度以及同情者都被波及,成为了故意纵容下的牺牲品。
氏族已经彻底瓦解,至少在十年之内再也没有一支可以动摇城邑体系的政治力量存在。
氏族首领或是亲贵中有好人吗?当然有,而且不少,很多人也确实是为氏族着想的。
但是这种氏族制度已经阻碍了城邑的发展,有好人不是整个制度可以存在的合理性。
要么主动放弃权利成为新制度的拥护者改变身份:不以氏族血缘为权利支撑从氏族亲贵变为城邑的贵族或是官僚;不愿主动放弃,那就只能是你死我活的肉体消灭。
从五月份开始夏城留下的种种烂摊子,除了彻底砸碎重新开始之外,没有其余的解决办法,也没有任何可行的清新手段。
砸烂这一切的任务,陈健故意留出了时间给了那些城中的起义者。所有的管理层和可以作为管理层的人都已不在城中,那些起义者唯一的纲领就只能是将血缘氏族专政变为城邑首领专政。
就现在而言,陈健是他们唯一可以信赖的、可以将夏城团结在一起共同接受的那个人,没有别人,也没有别的势力。
不砸烂,陈健回到夏城就要面对土地变革和分饼,到时候触动的阶层利益太大。
不砸烂,永远分不清哪些是隐藏在夏城内部的密谋者以及同党支持者和同情者。
况且,他也需要一个给那些人以国人身份的理由——顺应天时、起大义而迎王师,助剿戡乱。
如果没有一支外在的力量和共同信服的人,这场起义的结果就是血缘氏族专政的轮回,只是上下颠倒但是结构未变。
现实是这支力量存在,这个可以让各个阶层氏族都信服的人没有死在东夷,而是大胜而归威望如日中天,并且在之前的立牌坊中成为了一个善良而又真正为城邑着想的人——那些氏族亲贵在以为他死了后按耐不住地丑陋吃相也起到了对比衬托的作用。
绿叶之所以是绿叶,是因为他本身就是绿叶,而不是被红花配成的绿叶。
经历了不平等,才知道某种意义规矩上的“平等”是多么珍贵;经历了无政府的暴力恐慌,才知道有一个超越阶层利益之上的城邑政府是多么重要。
一切尚在萌芽的时代,没有历史可依,只能用自己去尝试才能记住才能避免自我毁灭。这一点夏城走在了其余城邑的前面,给其余城邑作为警醒,履行着大祭司的城邑应尽的探路者的义务。
十二月二十那天,陈健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起义者基本控制了城邑,并且声明会在姬夏大军到达的时候全部放下武器。
这意味着大军终于可以返回夏城,血已经流的太多了,再晚一些就会失控。于是一改之前慢吞吞的前进速度,全速朝着夏城进军。
第七十九章 国(一)
十二月二十二日,陈健来到了夏城附近。
一些骑手和从狼皮封地里赶来的陈健一系的官员先行一步进入夏城接管一切,维持秩序。
风雪中,一阵尖锐的哨子声传来,随后几名警戒的骑手飞驰而来。
“姬夏,阳关的白马来了。”
“多少人?”
“十几个。”
说话间,在距离陈健很远的地方,几个人便跳下了马,用恭谨的姿态来到了陈健身边。
为首的是一直驻扎在阳关附近劫掠防卫草原的白马,披着一身的白色毛皮,华贵而又高大。
靠近陈健后,白马躬身道:“我有罪。”
陈健奇道:“你有什么罪过呢?”
“夏城内乱,却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办,而我又愚钝不能分辨对错。”
“七月,夏城已有乱象,也有人逃到阳关哭诉,但我知道自己愚钝,依旧遵照姬夏的教诲,前往草原劫掠。因为这是姬夏很久前告诉我的,这么做一定是对的。这是我在混乱中唯一确定知道对与错的事。”
“可正是因为出兵劫掠,竟让那些背叛者控制了城邑,以至于夏城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
“如今夏城一片废墟,这都是我的愚笨导致的,请姬夏饶恕。倘若我不愚钝早些分清了对错,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会将他们驱赶出去。”
陈健长叹一声,执着白马的手道:“这哪里是你的罪过呢?你做得很对。在这之前,谁又能知道夏城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你守在阳关,正是为了防止草原诸部强大啊,倘若有一天他们攻入夏城,又哪里是现在的悲惨所能相比的呢?”
着实宽慰了几句,陈健很是满意。他当然猜到了那些人的封官许愿,也听说了七八月份自己已死传言后的各个城邑以及势力的反应,白马能够压住心中的欲望继续北上草原而不是返回夏城,这已经证明了他的忠诚。
他确信那时候白马回到夏城,将成为夏城很重要的一支力量,因为他这些年在阳关一代的威望极高,实力极强。
但这也正是白马的聪明之处,他知道自己在夏城的根基太浅,就算是陈健真的死了,他回夏城又怎么斗得过那些密谋者,索性继续北上劫掠不参与夏城的利益分配,只求在阳关安稳。
在肮脏的政治出现之后,永远别指望一个人无限的忠诚,只需要一定的忠诚就足够。真正的聪明人会懂得取舍,而这样的人陈健也很放心,白马只带着十几个随从来到这里已经证明他的态度。
不管是娥城卫城,在当初听到自己死在东夷的消息后必然会开始与夏城密谋者接触,这是可以理解的,与背叛没有丝毫的关系,也就不需要追究,不然只会生出芥蒂。
自己活着,他们便来会盟了,这已经足够。自己死了,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去瓜分孱弱的夏城,这也已经足够说明他们可以成为自己重要的盟友。
白马自然不是盟友,也没有成为盟友的资格,他只是夏城体系中的一部分,所以陈健以首领的名义下达了命令。
“那些叛乱者北上逃窜,大军自榆城而来一路疲惫,骑手不多。你速速返回阳关,集结骑手追击,如遇反抗格杀勿论。咱们夏城再见。”
白马领命而走,大军继续前行,终于回到了已经平静下来的夏城。
老城墙之外,城墙外数千人齐齐半跪在地上,看到陈健后放声大哭。
映入陈健眼帘的是一片废墟,到处都是尸体、鲜血、头颅、绞刑架、冻僵的尸体。
烧毁的房屋、倒毙的牛马、惊恐的女人孩子……这一切都在寒风中,打碎了跟随陈健返回的国人最后的一点理智,不顾军令和那些留在夏城的人一同哭泣起来。
这是他们的家,是他们梦想开始的地方,也是很多人期待的生命终结之地,可如今竟然成了这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