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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酋长到球长 第556节

“生者的归生者,我只得到了关于生者的指引,可大祭司要管的偏偏是天地鬼神啊,这不是我能够做到的。”

“所以我才将玉器留在了祭坛上,若是有人能够解释那些,那一定是在天地鬼神这件事上得到了祖先的眷顾,也就比我更适合成为大祭司啊。”

“正如祖先指引了某个人稼穑之能,但却让他去修建房屋,这难道不是违背了祖先的指引吗?”

“正因为这样,我才惧怕啊。在我没有想清楚天地为何物、日月缘何东升西落、四季星辰转换的事情之前,是不能够成为大祭司的。”

陈健又拜祭了一番,说道:“如果有人能够解开我心中的这些疑惑,那他才是最适合成为大祭司的人。即便大家推选我为大祭司,但是我自己心中都尚且疑惑,实在是不能够担当大祭司的重任。”

“诸位推选出的大祭司的位置,但这个位置我暂时是不能够承担的。如果有人能够解释这一切,他才是真正可以承担大祭司重任的人。”

“我太愚笨,现在做不了这样的事,现在可能连一些城邑的祭司都不如,又怎么能够担起大祭司的重任呢?”

众人看着陈健留下祭坛上的玉器,再听着陈健的话,全都愣住了。

从没有一个首领,能够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不够资格、愚笨、没有能力,尤其是在神权上。

但是陈健就可以,因为夏国内部的神权意识极为单薄,生者的归生者,国人只要一个可以在生者的世界带他们朝前走的首领。

如今大祭司的位置看似唾手可得,粟岳是想要坑陈健的,但对于那些并不知情的城邑首领或是祭司而言,这个大祭司的位置却是他们梦想得到的。

可是陈健的这番话却又断绝了这些人的梦想,看似是在谦让,但是这些人都清楚,论起讲道理和嘴皮子,又有谁能确信可以说服陈健呢?既然不能说服,那么又怎么有资格成为大祭司呢?

再说了,日月东升、天地鬼神、何来何往这些事,作为专职的祭司一辈子都想不清楚,又有谁能说出一番可以自洽的理论?纵然有人心热如火,可这时候当着整个族群这么多人的面,尤其又有个最能用嘴讲道理的人在旁边,到时候说出来的恐怕只有被人耻笑一种可能了。

有人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你都答不上来,难道我们就能答上来吗?照你这么说,不能够有一个可以解释这些问题的人,这大祭司的位置难道就要一直空着吗?

这是很显然的……答不上来这些,你凭什么当大祭司?连姬夏这样征战有功、劳作有勋的人都不敢当,谁又敢当?又凭什么当?

粟岳也是没想到陈健会这么办,大祭司的位子是极大的荣耀,在他看来这是人们不可以拒绝的诱惑,尤其是当初用大祭司这个位子作为筹码已经让陈健妥协了,怎么看陈健都是势在必得的,可怎么会突然放弃?

如果是之前一开始就执意推辞,那的确也是意料之外,但至少大祭司这个位子不是空着的,粟岳觉得自己可以兼任或是选任自己信得过的人担当。

可是之前只是加以推辞,成为大祭司主持了祭祀之后,却又主动放弃,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如今谁又能厚着脸皮去当这大祭司?

如今大祭司的位子有,而且空着,站上去拿起那块玉,就会有无上的荣耀,但是这块玉如今却沉重的让人拿不起!

况且这样一说,粟岳之前让人准备的那些问题全都没法问了……这都说了不明白,却偏偏要去问这就没有必要了。

粟岳是万万没想到有人会这么不要脸,能当众说自己不明白不清楚没资格,可说自己没资格的这个人却也用一句话把别人的资格抹杀了!

陈健看了一圈那些或茫然、或思索、或是无奈无力的众人,心说你们慢慢想吧,单单是一个日月东升西落的问题,就够你们想一阵的了。我不想得到的,你们也得不到!

如今世俗权利和神权分开了,可是神权现在却又空出来了,粟岳本想要把陈健扶的高高的再用力摔到地上,不惜自己让出了神权。

可现在神权是让出了,但是陈健却在摔倒之前,用不要脸面的方式爬下来,顺带着把神权的玉烧的火热,足以烫死下一个想要接手的人……

粟岳是当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自己总不可能此时腆着脸重新担任大祭司,可是大祭司的位子还在,只是空出来了不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任何人,凭空地丢掉了一些权利却什么都没得到。

本来陈健想的很理想,自己成为大祭司,规定典章制度,用暴力维持来保证这个族群的向心力和文化统一。

然而大祭司终究只是大祭司,那是批判的武器,没有强大的力量作为保证是不可能实行的,尤其是和名义上掌握世俗权利的首领离心离德的情况下。

一开始他期待先从小的地方开始修补,用大祭司的名义完成一些仪式上的表面统一,再逐渐由外而内往更深处深入:比如葬礼、婚礼种种。

这些不会触及到各个氏族城邑亲贵首领的直接利益,实行起来也就没有太大的阻碍,可以慢慢进行。从这些小的仪式开始,逐渐统一,最终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最终解决这些仪式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

他也清楚这么做会极大地增大大河诸部盟首的权利,让诸部盟首有更多的理由可以干涉其余城邑,但不会威胁到夏国,因为是否合理的解释权在大祭司手里。

本想着利用这次机会增加诸部盟首的权势,让各个氏族接受这种一种统一的号令,到时候再利用手段将诸部盟首这个位子抢到自己的手中。

如今夏国是没有这个实力的,在积攒力量的期间提前完成诸部对集权的熟悉和认同,到时候掌握集权的人从粟岳换成自己就行。

然而随着这一次城邑继承权问题的出现,陈健才明白自己要解决的不仅仅是粟岳,而是要与整个族群之前的权利体系开战。

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变动的,自己设想的是一种完美的情况,但这种完美的情况会不会出现变动之前却没有考虑进去。

因为之前考虑的最多的是制度本身,而不是如何让制度推行下去——他先想的是怎么煮一只羊,却忽略了怎么抓住这只羊。

而现在,他把那只羊赶到了四周都是绝壁爬上去可能粉身碎骨的山崖上,在自己强壮到可以爬到山顶抓羊之前,会把任何一个想爬上去的人拉下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宣布野心

粟岳当然没可能爬上祭坛握起那块象征着大祭司的玉,他明白一旦爬上去就会被陈健扯下来。

既然天地鬼神这些虚幻的东西谁都无法握在手中,那就只能靠现实的武力去解决。

陈健毁了大祭司的位子,同时还有另一件事让粟岳深感不安。

陈健说自己被祖先指引的只是和生者的世界有关的东西,并且大言不惭地明着告诉众人,自己成为夏国的王是无可争议的,比成为大祭司更让人信服。

那么同样也就意味着,当有一天诸部首领的位子空出来的时候,即便大祭司的位子仍然空着,可是最有资格成为诸部首领的这个人就只能是陈健了。

从根源上讲,陈健想要的大河诸部与粟岳想要的大河诸部并不一样。

前者是一个郡县制保证基本盘、分封周边蛮荒土地成小片、中央政府派出官僚监管或是帮着管理封国、武装殖民沿河发展利用文化科技优势同化,就现在的人口和交通情况无法有效管理千里之外的土地。

后者则是一个被各个城邑真正当成真正的首领、拥有操控能力和效忠、朝贡之类的松散部族联盟,更像是一个联邦。

但是粟岳、包括那些其余城邑的首领,都没有见过那种官僚体系统一的国家,受限于时代的局限性,因而对陈健的担心只是自己的权利可能会被那些文化教育下的新兴贵族甚至底层们挑战,这是他们仇视与不能容忍的原因。

实际上他们有更多的理由仇恨陈健,因为陈健不但但是要用纸和印刷术打破刚刚开始出现的血统贵族传承,更是要将权利集中到一个中央当中——前者只是在鱼塘里放进别的鱼,后者则是要把鱼塘挖了平整成地,把鱼变成庄稼,不想变的就碾碎当肥料。

粟岳和他召集来的祭司们本来是想趁着这次会盟和推举陈健为大祭司的机会,让陈健说出要把他们的梦想踩碎的事实,可陈健这一步退的太大,竟让这些人想要挥出拳头的时候却看不到人影了。

在众人或是皱眉或是不安或是焦躁的讨论声中,陈健又一次说出了一番作大死的话。

“我不能担任大祭司是因为我做不好,但是倘若有一天粟岳首领不在了,众人推选我为诸部的盟首,即便比大祭司更为沉重,我也不会推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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