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酋长到球长 第616节
找了一张纸,画了一条线,将两根针扎在线上,分出两根针的中点,将一截线绑在两根针上。
找出一小节石墨笔芯,放在线上,熟练地画出了一个椭圆。
然后在椭圆的中心画出了一个直角坐标系,写出了一个椭圆在坐标系上的标准公式,稍微用勾股定理解释了一番,林曦便看懂了。
“你看,这是一个椭圆,如你所说并不是完美的,看起来很古怪。为什么古怪?因为长轴和短轴并不一样长。”
陈健又在一旁用针线画了一个圆,同样写上了直角坐标,在这个圆的旁边仍旧写了一个椭圆的标准公式。
林曦看了一阵,隐约间明白了什么,但却怎么也抓不住。
陈健提醒了一下,将椭圆的长轴和短轴变成一样的,于是原本应该是椭圆的公式,画出的竟然是一个圆。
“所以,如果你认为圆的定义是完美的,那么椭圆自然看起来就不是完美的。倘若你把圆看成椭圆,那么圆不过是一个短轴长轴一样的椭圆而已。也就是说,即便看起来很难看的椭圆,其实内部也是有一套完美的规矩的,而圆不过是这个规矩内一个特殊的存在而已。”
“你用圆的规矩去看椭圆,当然不是完美的。可若是用椭圆的规矩去看圆,却是完美的。”
“既然圆与椭圆是这样的,难道这天地间的千奇百怪的草木鱼虫,难道就没有一种我们还不知道的规矩决定了它们长成这样吗?这个规矩一定是完美的,但规矩之下展示出的多彩多样却不是完美的。完美的规矩本身,也是一种完美啊。”
陈健眨着眼睛,鼓励道:“或许,你应该想办法找到一种完美地、可以解释物种多样千奇百怪的规矩,来解释这个色彩斑斓的世界。我还是相信,世界本身的规矩是完美的。”
林曦呆呆地看着纸张上的圆与椭圆,思索着完美的规矩这样一种说法,越发觉得有些道理。
陈健站起来,指着外面的菜园,说道:“就像是外面菜园里的青虫一样,我是胡猜的,或许它们原本是多姿多彩的,但是或许绿色的可以藏在菜叶上不被鸟发现;而彩色的则容易被鸟吃掉。”
“或许多姿多彩的青虫那是杂乱而逾矩的,因为违背了天地间的某种规矩,所以就只能是绿色的了。看似没有理由的绿色,其实或许就是最符合规矩的。我想,既然世界存在,那么一定是有完美的规矩塑造了这个世界,那么一切都是完美而符合规矩的,不符合规矩的不完美的也都死了。”
“只不过这规矩我们还没发现罢了,所以看起来很乱,毫无关联。”
“从心所欲,不逾矩。人如此,物亦如此。”
第二十五章 长大
既说到了菜青虫和不逾矩这样的事,原本青年男女之间那点恍惚的暧昧便又多了几分凝重的味道。
菜青虫为什么是绿色的,只是一个猜测,这种猜测想要得到证明需要看遍整个世界来做证据,当然不是一个被迷雾笼罩的封闭之国可以论证的。
从小看了许多因为所以这种逻辑的书的林曦,也不会以为陈健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惊为天人。只是如同一颗微小的、似乎被忘记的芝麻籽埋藏在了心的深处,或有一天会萌发。
从暖暖的暧昧说到了丑陋的菜青虫,再说到枯燥的几何算术,一场本该少男少女秋日下的哝哝私语还是绕成了与陈健在城中做的事相差不多的无趣。
其实林曦听的很开心,但却和陈健所想的柔软的一天并不一样,难免心中暗骂了自己几句狗改不了吃屎。
天不早了,陈健走了,林曦送了,木栅栏又将两个人隔开。
栅栏内,林曦看着上午刚刚做成标本的那条菜青虫,想着陈健的话,对着菜青虫若有所思。再从这个可爱的已经死掉的菜青虫上想到了陈健,摸了摸那张戏院的请柬,露出了笑容,暂时不去想关于菜青虫的事,而是去想菜青虫后面的那个人。
栅栏外,陈健骑着马,先想到了林曦,自己笑了笑。马儿听到这种笑声,以为主人又要折回那一道木栅栏附近,不情愿地停下准备转身,缰绳被勒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并非如此,于是奋蹄回家。
马蹄的哒哒声中,陈健又想到了菜青虫,然后想到了菜青虫的规矩,不由叹了口气。
菜青虫背后的不是简单的一篇论文,而是整个世界观的改变,更是将来迷雾散开后世界混乱的根源与外部宗教战争的助燃剂。
伴随着这种古古怪怪的政治制度的传播、某些科技的优势、优越地理环境的富足,很是要引发一些天翻地覆的大事。
对外面的某些族群来说,世界观的全面冲突会引很多可能而又偶然的后果。
要么是文化圈战争,世俗无神论和神创论不可共存,互相渗透各有带路党,看谁撑到最后。要么是即将开始的神与世俗、新宗旧教的三十年大撕逼中又落入一颗足以引发海啸的大炸弹。
要么是某些文化圈的精英阶层全面反思和逆向族群主义思维,配合上菜青虫背后隐藏的规矩、玻璃磨镜外的天堂世界,三观尽毁、信仰崩塌。以至认为自己所信仰的一切都是脏的丑的所以才落后,连同绑在一起的神权、君权、传统价值观、传统宗教信仰砸的粉碎踏上一万脚,矫枉必过正,再加上没有一个新大陆转移内部矛盾做宣泄口,百年之后杀个血流成河人头滚滚王冠神杖落地无人敢拾——再诡异点,二百年后一个全欧罗巴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怒斥这边是帝国主义的最后堡垒也未可知。
这些都是可笑而又遥远的偶然,但对自己所在的这个族群来说,其实也面临着一些危险,陈健难免有些担心。
这个族群的终极关怀,大抵是人活着就是要实现自我价值,人是世界之本、历史之本、现实之本——陈健很担心能否抵挡得住另一种宗教天堂地狱、彼岸超度的终极关怀——尤其是菜青虫背后的故事被这个族群所接受之后,终究还是缺乏一整套系统的哲学来对抗那些听起来更为玄妙的终极关怀。
他是没这个本事的,只能等到思想被帆船连接到一起的时候迸出更美的火花。
或许……此时要想的,应是几天后的那幕戏,以及一同看戏的人。
……
……
八月初九的清晨,太阳依旧准时地从海面上爬起。
淡红色的阳光透过林曦打开的窗子,将屋内简单的家具涂抹上了一层釉彩,将浅浅的、孤独而又洋溢着青春喜悦的影子投在了一旁的书柜上。
林曦洗过了脸,用毛鬃牙刷漱过了口,头发湿漉漉的还没有完全干透,用一条很大的毛巾包裹着,露出油亮的青丝。
侧着头,两只手用毛巾搓着还未干燥的头发,看了看外面的太阳,心说时间还早。
静静等待头发干燥的时间是在铜镜前度过的,身上只穿着一件亵绊,秋季早晨微微有些凉的风从窗子中吹进来,露在外面的稚嫩的皮肤有些怕冷地耸立起来,或许还有别的地方,只是被衣衫挡住了。
透过窗子,可以看到院中的花,淡黄色的繁复的花瓣忍不住伸开了躯体,微微摇动着等待一只蜜蜂飞过。
远处传来不知道谁家的狗吠声,远远地听不清晰,却并不停歇,好一阵才没了动静,大概惊动了主人。
不知怎么,这声狗吠让林曦想到了一首小时候听不懂的小诗,因为不懂所以看过之后也就忘了,今天却忽然想了起来。
那是一首很古老的夏国初建时候的小诗。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小时候,她想,为什么脱衣服要害怕被狗听到呢?
现在,她明白过来,原来脱衣服其实未必就是为了换衣服。
当然,这时候只穿着亵绊是为了换衣服,也就不用害怕远远的狗吠。心中想着前些天做的奇怪的、旖旎的、并不清晰却隐约害羞的梦,摇了摇脑袋,对着镜子笑了笑,发现自己的脸有些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