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酋长到球长 第65节
陈健听老祖母说过迁徙的事,自己的族人是在几十年前从东南方迁徙来的,那边的部落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他根本不清楚,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如今的信息流通速度太慢,自己的族人显然是东南方某个部落迁徙到最西边的一支。
如果没有他,等到许多年后人口多了,可能会继续向西迁徙以分散居住。
西边是空的?还是还有和他们不是一个分支的族群存在?这个问题有些远,可东北边那个陨星部落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他们有简单的海绵铁,他们有强势而有头脑的首领,他们可以用进贡的形式维持自己部族的人口。
时间越久,他们发现蓄养、种植的概率也就越大,威胁也就越大。
一旦出现,他们可以直接蹦到原始奴隶制,因为武器代差的原因,奴隶和奴隶主的比例可以稍高。他们所处的位置靠东,东边肯定是有其余部族存在的,自己这边的技术和东边的技术也会逐渐扩散到那边,到时候就麻烦了。
准备打仗,就需要足够的脱产时间。种植可以弥补时间问题,简单的青铜能提升种植的效率,反之种植也能为熔铸青铜提供足够的非寻食时间。
这三件事互相影响,种植已经开始准备,剩下的就是熔铸铜器。
铸造铜器要几步?不考虑铜锡铅配比的问题,陈健以前以为很简单,无非是铜矿加木炭高温还原,浇筑到模子里。
可等到真正计划要做这件事的时候,却发现很难。
如同教榆钱儿学盖屋子的办法一样,自己也将铜矿、高温、木炭、模子这四个词写在树皮上,向下展开看看都需要什么的时候,自己傻眼了。原本以为四步就能完成的东西,却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大张树皮。
因为了解,所以更加敬畏那些刚刚走出蛮荒的古人栉风沐雨为后世留下的种种,树皮上的东西太过繁琐,远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铜矿,展开后需要考虑如下问题:食物获取技术进步,以保证族人有时间去挖矿;石器打孔技术,制造碾子或臼,砸碎铜矿;线砂切割,用以处理大块的石头做碾臼;柳条筐编织,运送矿石。
高温,展开后要考虑:烧砖,以方便堆砌出窑室;足够的骨耜,以便于挖掘窑坑和黏土;发券穹顶的瓦匠技术,能够垒出不需要支撑柱的穹顶,这样才能提升炉温;烧炭,因为劈柴太难,而炭可以砸碎方便燃烧提升温度;煮盐,用来硝制皮子;烧陶,用来制造陶圈;硝皮和陶圈制成简单的鼓风机。
炭,要考虑的就是烧砖和炭窑,这个是步骤最少的,但也是做起来最难的,稍有不慎就会坍塌导致死亡。现在还没有奴隶,他必须要考虑族人和自己的存活。
浇筑模子,需要提前准备的有:烧陶做坩埚,这样能够把二次融化的铜汁放进高温炉窑里融化;弄出长柄安在坩埚上,木头石头都不行,高温会燃烧碎裂,空手去捏坩埚更是作死;足够的蜂蜡用以做蜡模,外面裹上黏土后加热,蜂蜡融化排出去可以形成空心的结构,往里面倒铜汁就可以成型……
陈健盯着树皮上的这些东西发愣,上诉这一切,还没有考虑铜锡配比这个最难的问题。他很难想象第一个使用青铜的祖先,到底是经历了多少磨难,这才创造出那样灿烂的青铜文化。
密密麻麻的一切,已经做到的就打钩,还没做到的就画圈。这还只是理论,真正开始干的时候还会遇到种种奇怪的问题。
就比如烧炭、烧砖、熔炉所需要的发券砌砖洋葱头窑顶,这是前世农村考量一个瓦匠是否合格的关键。不会发券的瓦匠不是好瓦匠,瓦匠依靠的是经验和实践,用科学去反推,更加麻烦,这一点他做不到,只能一点点地摸索。
用了一天的时间,在村外河边下风向的斜坡上挖了两个窑坑,一个烧陶,一个烧砖。
橡子已经开始用简单的坑道烧陶了,但是碎裂率还是很高,这一次利用垒砖窑的时间,正好改进一下。
“知易行难啊……”
捏着手中的树皮,看着已经挖出来的坑洞,陈健第一次有了忐忑的心情,他知道以后这种心情只怕会越来越多。
随着社会分工和科技的进步,谈笑间运筹帷幄如有神启的日子再不复有了。
族人们都在等着他,他默默地攥紧了拳头,给自己打打气,开始让族人们用泥坯垒四周的墙壁。
墙壁容易,吊上线,扯上绳,一层层加高,族人们盖过房子,眼睛还算有点准儿。
墙壁很快就垒完了,陈健选了几个年轻点的人跟着自己,剩下的都去垒另一个窑的墙壁。
现在族人们已经逐渐开始各管一摊了,考虑到以后需要一个专业的泥瓦匠,这个泥瓦匠的人选就得从这几个人中培养出来了。
很是沉重地摸起了石铲,站在了已经堆砌好的墙壁上,稍微倾斜着放下了第一块泥坯。
下面几个人端泥、递砖,井井有条。放在学徒制的年代,这些递砖和泥的学徒们需要天赋和眼睛,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出徒,也可能一辈子都只能递砖和泥。
作为尝试,这个窑的穹顶跨度并不大,也就两米多一点。做做好这个,才能尝试更宽的跨度。
黏黏的黄泥或多或少,缝隙里塞进石片,尽量挤住这些泥坯,一点点地向上延伸合拢。
想知道是不是合格也简单,因为这些泥坯不是靠黄泥粘住的,所以垒出几层有了弧度后,就上去踩一下,看看会不会坍塌。如果坍塌了,就证明不合理,是靠泥巴黏住的,就需要拆了重新弄。
一天的时间,那几个递砖和泥的族人就看到陈健垒砌又拆、拆了又垒,来来回回地折腾。
而旁边垒墙的族人不但垒完,而且已经开始用小一点的陶模开始做砖了,远处的平地上已经晾晒了不少。
金乌西垂的时候,陈健看了看自己一天的劳动成果:零。
自嘲地笑笑,冲着族人挥挥手道:“散了吧,照例去河边排队。”
一连三天,一如既往。
多数的外族走了,他们学到了想要的东西,自己住的地方也有河岔,也有树皮,有了罐子也可以熬油,换了盐也可以腌肉……
比起这几天制砖和泥的疲惫,他们觉得还是捕鱼狩猎更好一些,带着他们认为足够的学识回去了,想象着族人会是怎么样的欢腾。
还有一些人留下了,想要再学学再看看,甚至一些人已经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虽然疲惫,却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在他们看来,一切都很好,唯一看不懂的就是健一连几天都在那垒泥坯,垒完之后又拆下来……
旁观的桦却看出了一个不太一样的问题:这个部族,竟然可以支撑十几个轻壮人口瞎折腾,这简直太神奇了。
他自己的部族,以前就算先祖指引学会烧砖,也没时间去烧。每天都要为食物奔波,怎么可能还会去干别的,更别说毫无成效的折腾了……
第四十一章 文明的幸福和痛苦
折腾到第六天的时候,第一个拱顶总算被弄出来了。为了检验能否承重,陈健站在上面,用力地踩着,如同新登基的狼王。
三百双眼睛看着这个古怪的建筑,便有三百个形状。
有人觉得像是年轻的、还在哺乳的女人的胸脯,陈健站在最上面就更像了;还有人觉得像是一个倒扣的大陶碗,或是远处鼓起的山丘。
有人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嗤嗤地笑,陈健只好跳下来,免得被人当成世情小说中的殷红一点。
问了问那几个给他递砖和泥的年轻人学了多少,却全都摇头,被陈健嘲笑和鼓励了好半天,总算才有两个人有点害怕地说自己可以试试。